第47章 四十七
微风拂过面颊,沉尽缓缓睁开眼,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漫天的赤墨青,夹杂着繁星点点曲折逶迤,与此处的河流呼应,一时竟难以分辨是天还是地。
“这里是边界。”
冷暮白牵过她的手,一起沿河流走着:“之前想带你来,未曾想春城一事延迟。”
沉尽仰头一直看着天空,实在不知用什么言语形容此刻看到的美景,又忽然觉得不需要任何,只需记住便好。
“公子一直在这守护吗?”
“嗯,这里是尘间的天涯也是海角。”
只顾着看天上的美景,这时才看到远处那座悬浮在半空中的屋子,以及一路向上遮盖全顶的镜花灵。
寒色孤村暮,并是白纷纷。
不是梅不是雪。
沉尽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生出一种钝痛。
近千年的独游偶影,是如何似一日般守护。
冷暮白发现身边的人变得消沉,停下脚步些微紧张道:“怎么了?”
在她抬眸看向他时,他便明白是为何。
原来是心疼他了
多么奇怪啊,从未对此有任何杂念的他,忽然也怜惜起自己来。
刚毅且脆弱,豁达且狭隘。
真真是矛盾至极。
冷暮白将人怀抱在胸前,低声告诉她:“除了因果神,万事万物在我眼里都如此。”
不但说了情愫,更是在颊边奉上一吻,随后将她拦腰抱起飞入那屋子中。
虽是夜晚,但赤气相叠将无边黑暗照亮。
边缘缓缓脱落,泛出淡淡的白,犹如躲在暗处的月光般想让人细探究竟。
绝色不该窥得,可眨眼的功夫,墨色已然上前去探,寻着那白从头追到了尾,像是一毫一厘都不满意。
渐渐地不分是白还是墨,只是互相缠绕在一起。
须臾后白又躲避起来,却已然将那墨染红了一点。
本是轻柔,等着红现出后便像是要带着白去往灵魂深处。
渐渐地渐渐地,白也任由墨融入其中不再躲避。
繁星左等右等不见赤气回来,最后索性也不再等,与那青打闹了起来。
玩累后发现那赤气已经回来,但只是照在河流上像是沐浴在其中。
这次白无力再躲避,只能任由墨缠绕在左右繁星知道,这次又是许久才能回来。
抱着沉尽沐浴后,冷暮白坐在砂石上将自己的外袍裹在她的身上。
就着这个姿势二人看起了夜空。
“将到辰时。”
“”
“但这里看不到,一年四季都是此景。”冷暮白说着边将吻落在她的发顶:“还疼吗?”
“我是神。”若是凡人就好了,此刻就能昏睡过去,也好过面对此状。
可身后的人却在笑,低沉和缓的声音不由得让她紧绷。
这笑声太熟悉,熟悉的让沉尽不得不怀疑他又想做什么:“咳这里很美,你以前”
“等事情结束后,你是想在这里成亲还是在尘间?”
话被打断,身后的人将她抱紧,认真问道。
羞死她算了!
沉尽索性闭眸假寐起来。
但是耳边笑声不止
她忍不住回头:“公子,你很开心吗?”
“嗯,我很开心。”不等她恼怒,冷暮白抚着她的长发重复:“沉尽,只是想便已经让我很愉悦。”
二人对望许久后,沉尽开口:“这里。”
“好。”
趁着天色还未大亮,冷暮白将沉尽带回苍山门院子中。
从在赤气时就一直抱着她,到了此时也不愿让她下地。
“公子,我可以自己走。”
抱着她的人充耳不闻,直直进了屋中将她轻放在榻上,然后将被子盖在身上掖了掖。
“神也需休息。”
冷暮白吻过她的眼眸,又将她枕边的发丝捋顺:“我就在院子,你放心睡。”
被他这么一说确实感到疲乏,沉尽笑着颔首:“好,若是有弟子来了叫醒我。”
“嗯。”
这一睡足足睡到午时才醒,沉尽又沐浴一次后,这才换好衣服出了屋子。
她起床时冷暮白就已经感知到,再回过头看着她面带红润时,使出浑身解数才强压下了心底的旖念。
沉尽走近后看着石桌上的吃食噗嗤笑出声来:“公子原来真的会做。”
桌上不是别的,正是夏城所教授的莲子粥,且还有一些菜肴。
“补气。”
怎能拂了此番心意,凡是尘世的烟火,沉尽绝对欢喜。
等她吃完后冷暮白拿出帕子递给她:“刘万派弟子来过,请我们申时去麒山。”
“那还有些时间,我们去鸣韬那里吗?”
“嗯,估计他现在正坐立不安。”
鸣韬与弟子在池里的石头上正打着坐。
两人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等候,沉尽正要说话,耳边陡然传来让她意外的声音。
“沉岛主?沉岛主?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嗯,你的丹药炼成了?”
耳边声音顿了顿后迟疑地说道:“我用你给我的单子搭配其它药草炼出了好几种,但其中一个的效用很是奇怪。”
冷暮白见她一直未说话,轻点了点她的手背:“怎么了?”
“代安阳给我传音,说炼出了几种丹药。我得去夏城一趟,会赶在申时之前回来。”
“需要我陪着吗?”
她朝远处鸣韬的方向抬抬头:“这个还需安抚,就交给公子了。”
“嗯,万事小心。”
夏城
经由上次的事情,代安阳像是稳重了不少。
长桌上面摆满了他炼制的丹药与记录药草的纸张。
而他正逐目比对,生怕自己出了差错白白将人叫回来。
“哪里奇怪?”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之前的稳重瞬间打破,吓得那坐着的男子猛弹了起来,不知是惊还是恐:“你你”
“嗯,是我。”
“你怎么这么快?”
沉尽走近桌前拿起上面的纸张边看边自若道:“离得不远,御剑赶来的。我后面还有事,先紧着重要的讲。”
代安阳不敢耽误她的时间,赶忙将纸张压着的单子拿出递给她:“这是炼丹的方子。”
又将木屉里锁着的丹药递给她:“这是照着这方子配出的丹药。”
在沉尽一一比对时,他在旁侧讲解起来:“前些时日我去了野秧谷,摘完草药往回走时,因为雾气重而迷了路。结果走到一山洞处发现了一棵龙血树。我当时还想会不会如古籍上记载的那般真的会流血,等到近前绕了一圈后,果然发现干涸凝固的血。我将那血收起后,又将边缘被血浸过的一点树皮也剥了下来”
他兴奋极了,等雾散去后记下位置就回到家里,将那分作两种。
一种磨成粉状,一种凝成膏状。
激动过后,开始继续炼制自己没完成的丹药。
在快要入炉时突发奇想,试着在丹药内放入一些龙血粉,想看看会有什么奇效。
一夜的时间炼成,他去到野林里找了只已经死亡而硬化的白鸟,将丹药化水喂入。
三天过去,院子角落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
他蹲下身子在跟前细细探查,却发现这丹药好像并无任何作用。
可是他没记错的话,古籍上所记载的龙血,是可以保存尸体防止腐烂的佐物,他不禁怀疑是自己配药的原因。
数次尝试又失败,挫败感油然而生。他突然撒气般将刚刚炼制好的丹药丢向院子,不管不顾的闷头大睡起来。
第二日天还未亮时,院中的公鸡开始疯狂不停歇的打鸣
他赶忙跑出去看——只见那红色的公鸡昂着小小的脑袋鸡冠乱颤,满院子胡跑乱叫。
虽不合时宜,但真的让他又惧又觉滑稽。
拿出抵门的木栓,使劲在地上敲打,妄图吓止这公鸡。
但根本不起作用,最后只好施了术法让公鸡镇定下来。
探查过后才发现,它将那用龙血膏炼制的丹药误食了进去
代安阳觉得匪夷所思,只好找来一个木笼子将公鸡关了进去,时刻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
第一日除了非常活跃外别无异常。
第二日依然如此。
直到八日后他才发现不同。
这只公鸡羽毛变得饱满又极有光泽,鸡冠的颜色红润,跖距有力。
赶忙施法探知,发现它的脉络发生了变化,达到最是平衡的状态。
代安阳疯了般开始各种炼制尝试,家里的牲畜统统被他喂个遍,最后竟自己食了下去
等啊等,但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
这丹药对人体并无作用。
又回过头去查探那只公鸡,可奇怪的是,再未给它吃过后,它竟然渐渐回到之前的模样。
剩下的牲畜则录了时日,基本都是一月上下。
听他说完,沉尽久久回不过神。
迷药会成瘾,她给代安阳的单子少了几味能成瘾的药草。
可他打乱又取出几味,再填入其它药草,配上龙血粉,竟炼出与赤尹相似的丹药
迷药虽是邵铮炼制,但有可能是在得了与赤尹相同的丹药后,将其改炼成迷药,而取出的那味药才是重中之重!
照这样推测,代安阳单子的配方是对的,只一味龙血是其它,但绝对是与其功效非常之相似
“你将这些记下后统统烧毁,一个都不能留。先炼制别的,等我之后再找你。”
沉尽面色严肃的对着代安阳交代。
“有什么问题吗?”
“无事,你只需记住我说的话就行。如果遇到任何事,立刻传音于我。”
代安阳没有多问,点点头:“那你再写一些别的单子给我炼制吧。”
“嗯。”
抚上桌案时,沉尽不经意扫了他一眼,发现他袍角残破,鞋面也有斑驳。
趁着他埋头处理桌面时环视了屋子好像没有再添置过东西,反而像是少了些。
沉尽不动声色地将单子递给他:“阿月呢?”
“在王奶奶家,忙完也该去接她。”
她点点头起身告辞:“时日不早,我还有事要赶着回去。”
代安阳将她送出院子后,假意往前走,等后面的人进去,她才返回打听到王奶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