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三
宗主与首座在各棚里待了足足两日才出来。
村民们痊愈后，修士们带来家人探视，这其中就有杨叔和杨婶。
杨婶一路问了众多弟子才找到江静雪：“柔儿在哪？我有些话想与她说。”
“若是找不到病患，可以去问问刘宗主，他”
江静雪正要带着妇人去找刘万，却被阻拦。
“她之前告诉我，药修宗主是她的朋友。”见江静雪还是一脸茫然，杨婶急切的比划：“就是那个皮肤很白，长得很是漂亮，眼尾间还有一颗朱砂痣”
江静雪这才知道说的是沉尽，便问道：“大娘找她有何事？她现在不在这里，若是方便说与我，我会帮您转达。”
杨婶踟蹰一会儿后下定决心道：“我想给她做她爱吃的肉饼，你告诉她，就说我们会在桃村的王爷爷家等着她。”
江静雪讲完看着眼前女子：“那孩子没有认错人是吗？”
沉尽点点头：“是我弟弟，我以前生活在池村。”
怪不得会知道当地的习俗。江静雪见她眉目间的愁绪，也不再多问以前过往：“那你去王爷爷家吗？”
“不知道，但我得去赴另外一个约。”
“什么？”
“唉与刘万宗主的酒约。”
“这约可难喽，谁不知刘宗主嗜酒如命，若是成了仙那便是酒仙。”江静雪揶揄后递给她一个请宾柬：“这不，生怕你食言，刘宗主请我交于你。他说十日后苍山门一年一次的弟子试炼，望你能前往。”
此柬非彼柬，而是三寸长短、并未开刃的掌上剑，可以指明试炼地的位置。
沉尽拿在手中把玩：“你不去吗？”
“不了，仙门事物繁琐。况且这是苍山门内事，从未邀请过别的仙门，我去不合适。”
两人说着走出授课堂，行至一处亭子坐了下来。
沉尽施了闭音咒后看着她：“现在开始问吧。”
“什么？”
“神的事。”
许久后，久到沉尽想自己道来时，对面人才徐徐开口。
“神下世，必是因为尘间有祸事。我虽百般好奇，但我不能知道。我担心圣丹门无形参与其中，那我将愧于宗主之位。我担心有人知晓，逼我说出你的秘事，那我将愧于友人唤的雪儿二字。”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沉尽忽然明白——情之一字，不止递进了关系更是禹禹独行时的后盾。
瞧不见却始终在那。
不是千军万马却抵百万雄兵。
“雪儿，若是需要我，我一定会立刻出现在你面前。”沉尽前倾着身子，两指并拢轻轻点在她的额上：“无论何时。”
冷暮白到圣丹门时，沉尽正在炼丹殿与柯知杰谈论丹药。
柯知杰站在身旁看着她手上拿着的药单：“沉尽，我若是不放这一味，那可还有替代的草药？仙门里就属这类的最稀有，若是能找到替代那便可以炼制很多。”
正说着，余光处忽然多了一人。他偏头看去，只见这人轻柔的环住沉尽的肩：“百黄草可以替代。”
“”
沉尽轻抬眼梢，瞟了眼肩上的手点点头：“之前江宗主从野秧谷带了回来，已经种植在药居园。”
看着那宣示主权的模样，柯知杰很识趣的不再占用她的时间。
“这段时日药居园换了首座正在整顿分门，他实在是分身乏术。等之后他闲了我再细细与之探究。”柯知杰确实对药居园不太熟悉。
他们几个分门都是各司其职，绝不会僭越，需要什么药草列个单子递去就成，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药居园都栽种了什么药草。
不再看身侧的二人，装作很忙的样子捣鼓着炼丹炉。
天色渐暗两人才出了炼丹殿。
江静雪做了一桌药膳请二人前去，她明白二人此番前来是要辞别，不知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她似乎有点落寞，但也知他们有事在身，长老和邵铮的事都还未查清，这时候不能再做挽留：“这杯酒敬你们二人，无论何时到了夏城，这里都会是你们的客居地。”
春城
日落西斜，两人站在池村外观望片刻，发现苍山门的修士个个忙的大汗淋漓灰头土脸。
只那堆砌的砖瓦不难看出，无需久时吞没的池村便会重现。
一切算是尘埃落定。
“公子，我带你去个地方。”
沉尽拉着他往池村的反方向走去，一路上越走越僻静，走到一梨花林时，冷暮白才明白此举何意。
这梨花林深处有一个二层酒肆。
院门口坐着位老人，喝着酒眯眼瞧着两人，等人走近后才迤迤然开口：“村子没了，只能跑我这儿喝离苦啊？”
沉尽笑着上前蹲在老人身边：“您身体还好吗？”
老人呷口酒咂摸着嘴：“放心，活个十年不成问题。”打量完她，又扫了眼后边的人：“有几年没见着你，上哪儿野去了？”
“爷爷，说来话长。我今儿带人过来尝尝您的离苦。”
“咋？和人说我这儿的酒香啦？”老人举着杯子得意昂着头，等着她说好听的话哄自己。
“那当然，若是喝离苦定是要喝您酿的。我这还给另外一个朋友许了诺，改日还要来叨扰您。”
老人心里舒服了，放下杯子拍拍腿，起身背着手往院子里走：“若是喝多了，今儿个就在楼上住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的不说，酒管够。”
两人进了酒楼坐下后，老人将离苦端上桌。
“爷爷，你也一起吧。”
老人摆摆手：“你带朋友来，我陪着像什么样子。”不露痕迹看了眼冷暮白，转手将酒坛上的酒封取下：“你们喝吧，我还要去窖里给城里酒家备酒去。”
老人走后，沉尽正要去拿酒坛却被面前的人抢了先。
缕缕清澈流泻，雅人深致的模样仿佛置身空谷，面前放置的并非小食，而是弈具。
沉尽为自己这番想法暗自失笑：“你记得我之前讲过，杨叔说整个春城的离苦都不如他酿的好一事吗？”
“嗯，你还反驳过他。”
“我虽反驳过，但我一直认同杨叔的话。有次爷爷来家里借马车时便原话问了他，爷爷说等有机会到酒院尝尝他酿的酒。”
说完将冷暮白的酒碗往前推了推：“你尝尝怎么样。”
酒香与别的离苦是一种，一样的入口微苦随后回甘。
但不同的是，梨花香味充盈在齿尖久久不散。
冷暮白尝过后正要说话，却见眼前女子撑着脸颊满目期待那副娇憨又现了出来。
他挑眉故意道：“未品出有何不同。”
只见女子赶忙端起酒碗亲尝一口，须臾后睁大了眸子：“公子，你是不是分辨不出酒的区别啊”
思虑后尤不死心：“那与归云酒的区别能分辨吗？”
冷暮白没有言语。
见他一副都差不多的神态，沉尽尴尬笑了两声：“无妨，我讲与你听”
“不必。”
对面人倏地越过桌子，抚着她下颌吻了上来。沉尽眼梢微敛，任由他啄吻品鉴。
等回过神后，那人已经坐回去瞧着她。
“原来是梨花味。”
“”沉尽恼极了，但自己又不能吻回去，只好无事发生的转移话头：“我去往幽禽岛前来了这里，尝过之后特意带走一壶，悄悄放在了杨叔的桌上。”
是故意告诉杨叔，他酿的酒并不是全春城最好喝的。冷暮白忍俊不禁，不想她竟还有这般顽皮的时候。
可注意到她说的“悄悄”二字，心疼陡然缠缚。
去往幽禽岛的那一路她在想什么
“沉尽。”
“嗯？”
“你对隐瞒一事怎么看？”
“嗯隐瞒既生误会。”沉尽不明白他为何问这些，只能说一些自己的看法：“两者却又相悖。”
“但同样都需解释，不是吗？”
看着他指尖一下下扣响在桌面，许久后沉尽回道：“不，心里既定的事无论如何解释，都不再有意义。你可以解释误会的事情，但是你没有办法剖白自己的心。”
她看着冷暮白补充：“最后都会解释，初时为何还要隐瞒呢？”
酒肆藏于梨花林，即便是落日，余晖也无法倾洒。冷暮白看着对面隐隐绰绰的女子，一时无法分辨其神色。
似是在提醒，又似是他多虑。
正在这时门外走进一个人，两人望过去发现是之前送他们去池村的鸣韬首座。
本来只是奇怪竟会在这里遇到，但见他在门口踌躇后直直走向二人。
“沉岛主，冷公子。”鸣韬行了一礼看着二人。
“鸣首座有何事吗？”沉尽看这人像是专程找来的，猜测估计是在池村就远远跟着他们了。
等候片刻鸣韬依旧没开口，冷暮白请他坐下后说道：“之前我去苍山门并未见到你。”
“我去了志山布阵，十日后是我仙门一年一次的弟子试炼。”
这鸣韬看着二十出头，是那种扔在人堆里也瞧不出的样貌，言语间也平声平调，并没有分门首座惯有的姿态。
冷暮白拿过酒碗斟满后推递给他：“既然找来，首座不妨直言。”
良久后，鸣韬举杯敬二人，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我知道冷公子之前来我仙门并未查出任何，所以我想请二位再查探一下苍山门弟子。”
这就有意思了，首座请求散修查探自己的仙门，无论如何都不妥。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