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眨眼间还在远处的人瞬间便到了眼前。
冷暮白紧皱眉头，急遽将她拥进怀中，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发顶：“没事，我知道你从无记恨，没事，急言不可信取，没事，救，你是沉尽也是杨柔，不救，你依然是沉尽也是杨柔。”
怀中人紧紧攥着他的前襟，良久瓮声瓮气道：“她养了我却要跪我。”
“沉尽，当你为了所爱之人时，一切外在都不再重要。”冷暮白抬起怀中人的脸颊，仔细地替她擦拭泪痕：“杨婶跪你只为孩子，若换了我即便是跪尘世间所有人又如何。”
尊严也好，世俗眼光也罢这些一切都将在所珍视之人的性命之下。
手掌中小小的脸突然破涕为笑：“公子放心，我不会心生怨怼。”
原来她明白这番话所谓何意。
见她笑了，冷暮白也不再继续而是问她救或不救。
许久后沉尽叹气：“我去找江宗主，让她将棚内的修士都撤走。”
这是决意要救了，恐怕她未曾想过另一种。
“交给我吧，你去找杨谦。”
救人需要用神法，只撤走修士太过危险。
神都有神权，可以做很多，但不可做的也很多。比如此刻，冷暮白有心救杨谦好让沉尽免除天罚，但他做不到。
这件事除了沉尽，任何神都做不到。
面前人说完后始终紧锁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沉尽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掂起足尖在那冷硬的下颌上留下一吻。
“我的欢喜并非是屡屡的灾难，即便公子有心，我也不愿。”
天色晦暗不明，冷暮白站在山巅上俯视着远处烛火点点的棚地缓缓开口。
“晨曦破危，北星承祸。避其目，掩其口。守其神法，护其神力。万千鬼神屏退三里。”
随着神音停止，遥远的北方上空星河涌动，赤墨青三色铮亮，仿佛准备就绪只等着那两字。
“枝开。”
霎时赤墨青围绕于棚地，将那方寸地变为缤纷缭绕般的幻境。
看着眼前的景象，沉尽不可谓不惊讶。
她穿梭在其间，仿佛置身于万万星海。
看着明明灭灭的光点，不由自主的想要触手抚摸。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在将将要触及时，这光点便自己萦绕上她的指尖，随后一路绕向手腕，隐在红色珠串中。
“公子用神力难道不会被世人发现？”
片刻后那头才回道：“无妨，只是一个阵。”
沉尽也不没多想，留给他一句“多谢公子”便向着棚内走入。
她看着病榻上女子的双手，应是抬了着火物，整个双手被厚重的黄色遮盖，已经不辨十指，缕缕青光蔓延在手腕上方。
这是双手都要被截去啊
沉尽抔起她的左手，浅淡金光裹覆在其上，由神光内的百草百虫为其治疗。
肉眼可见那脓处不再厚重，一盏茶后彻底消失，变为斑斑殷红后她才将神光收回。
闭上双眸放出仙识，向着下一个青光走去
山巅上的人隐隐感知到不安，为何救治一人需这般久。
死去的人没有办法，但救治病患对她来说不该这么久。
可冷暮白只能亟待，他的阵不光屏退其他，这当中也包括了自己。
对于沉尽是神这件事，他不能露出一丝可乘之机。
夜已过半，沉尽疲惫的从棚内走出，她抚着自己的眼睑笑道：“公子，阵解了吧。”
话音刚落，一切恢复如旧。一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沉岛主？！”江静雪惊愕的看着她：“你你的眼睛”
好吧，被抓现行了，不过也省去她再找江静雪。
沉尽抿唇笑了笑：“如你所见，我做了不该做的事。”
江静雪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越过她看向棚内：“你用了神权？”话音里竟透着颤栗，不管不顾的将她拉近自己：“神怎可妄自解救凡人！”
声音虽是压的低不可闻，但语气里的恼意被沉尽听得真真切切。
为何责备也这么温暖呢
沉尽牵过她的双手，依旧面带笑模样：“做都已经做了，之后的事情只能拜托宗主。”末了还不忘对着面前人努努鼻。
可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配着这幅娇嗔有多么让人害怕。
并非是不够好看，而是那血太过触目惊心。
最后江静雪也只能连连点头，让她放心：“我会想好怎么与首座弟子说，你且快去想办法止住血。”
这时弟子们也陆续往这边走来，江静雪赶忙将她背过身去，随后匆忙走向弟子。
本想赶在冷暮白来之前先躲一躲，可
“沉尽。”
听到这声音后，本是淡然自若的人突然慌乱了起来。
“转过身。”
见她只低垂着头并无动作，冷暮白只好走至她面前。
抬手捧起她的脸一言不发地看着，随后将目光移至她的前襟，她的足尖。
冷暮白发现自己的手竟在止不住的抖，任凭如何忍耐，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还是让他猩红了眸。
“疼吗？”
若是训斥也还好，但偏偏是这样问，突然让沉尽委屈起来：“疼。”
她将自己的脸反复蹭向温暖的掌心中：“我做不到只救自己的弟弟，这一切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心安理得。”
拇指指腹拂过她的眼睑，正要说话，面前的人突然倒在他的怀里。
冷暮白急忙将她平放在地，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透空的神体无不在告诉他——沉尽的神魂正在动荡。
他瞬间方寸大乱，一只手擦拭着血，另一只手将神力渡入：“沉尽没事没事，有我在没事”
一盏茶后血还是没有擦净，反而神魂渐趋衰竭。
冷暮白一刻都不愿再等，趔趄着将她拦腰抱起离开此处。
十丈石桥
他抱着沉尽站在桥边看着幽禽岛，缓缓闭上双眸念起了咒。
“魂去守”
随着神音召唤，顷刻间岛上四面红光忽闪先是升起，后又全部聚在一起朝着石桥奔来。
本该无阻的奔向归宿，却聚集在石桥中间停滞不前。
冷暮白缓缓睁开双眼，却见那红光前站着一个人。
“上神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冷暮白瞥了眼他冷声道：“滚开。”
“将她交于我吧。”仲栖看着他怀里的人遥遥伸出手。
可是那抱着女子的高大身影却纹丝不动，只讽刺般嗤笑了声。
“若是她知道你将神力全给了她会怎样？”
冷暮白倨傲的看着他重复：“滚开。”
“那她若是知道了这所有的”
话未说完，喉咙被蓦地扼住。
不是别的，正是仲栖身后的嗜血魂！
虽诧异但仲栖却丝毫不畏惧，顶着那涨红的面色清晰说道：“上神渡魂天界谁人不知。”话音一转：“可收了幽禽岛之后你真的只是在渡魂吗？”
“是与不是又如何？”冷暮白指尖萦绕的红光继续控制着嗜血魂，眼神鄙弃：“又有谁逃得脱？你还是姚烟？”
见他油盐不进，仲栖像是放弃般举起双手：“那好，随上神的意。但天神有令，神魂一旦复位后你必须回去领命。”
许久都不见他再有动作，仲栖叹了叹气劝道：“冷暮白，这些事必须由她一人完成，但至少你可以陪在她身边，你若回天界，她便真的是一个人了。我带她进幽禽岛，神树可以救她。”
听他说完，冷暮白垂眸看着怀中的人，想到自己之前许诺过她的话。
确实，若是自己回了天界，她将又是孑然一身。
冷静下来后吻了吻怀中人的额：“告诉天神，不管你们有什么谋划，但倘若让她陷入危险，寂山的神力我必开。”说完抚了抚怀中人的脸颊，将她遥遥交给仲栖。
仲栖接过沉尽点头作保：“你放心，因为她姚烟都和我断了关系，我哪敢让她再出任何意外。”
看着他们进入幽禽岛后，冷暮白又将神魂归于原位，负手站在桥上。
桫椤树下躺着一白衣女子，甫一贴上地面神光便将她托了起来，缕缕金光像是爱抚孩子般温柔的环绕在她周身。
花来草来，鸟也来兽也来万物生灵仰颈长啸不辨鸟鸣不辨兽语。
“根生地，叶汲本，未见花，木现果。茎衍枝伸目不及，万灵叩首。一叩因果，二叩轮回。神垂观，怜悯赦。善起，恶灭。避尘尤现尘，翻为因果，覆为轮回。万灵佑旁，盼神现真容。若得神相，再叩首。一叩安康，二叩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