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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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大雨逐渐变成了暴雨，狂风撕碎了超市的遮阳布，揭净了贴在建筑物上面的大大小小广告单，路边的树木弯着腰颤抖，终于不堪重负——
咔吧——！！
一根碗口粗的树枝被吹断，直接砸在了路面上，激起大片杂乱横飞的水雾。
瑜陌彦吓得浑身一抖。
他终于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语和行为有多愚蠢，这种天气只有想被高空坠物砸死的人才会待在外面。
现在不仅他被浇了个透心凉，赋启深身上也全都湿透了，却仍旧直勾勾的盯着他，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他的眼睛。
“听够了吗？”赋启深的嗓音很沉，带着强势的压迫感，逐字逐句的传进了瑜陌彦的耳朵里。
alpha的气场，即使在狂风暴雨之中，也依然能够清晰的感知到。
愤怒而克制。
被对方身上传来的一股莫名气息压制住的一瞬，瑜陌彦瞳孔剧烈收缩，本能的挣扎了几下，手臂和肘关节抵着赋启深的胸膛往后推。
赋启深居然用信息素压制他？！
大抵是因为有所克制，他并没有感觉到难受，不知是什么木香味的信息素迅速铺天盖地的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瑜陌彦霎那间两腿发软，眼看就要站不住了。
这是omega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屈服于alpha的信息素，顺从他的意愿。
年轻的alpha黑眸幽深，侧颜紧绷成两道冷冽的线条，动了动唇：“闹够了吗？闹够了跟我回家。”
像一个温柔的狩猎者，风雨之中，坚如磐石，不慌不忙的注视着已经到手的猎物，在自己面前做着无谓的挣扎。
“谁闹了！？”瑜陌彦竭力的往回抽着被烙铁一般的大手钳着的腕子：“是你跑来找我的！现在还对我干这种事儿！？”
明明是控诉，却因为底气不足，虚的像在求饶一般。
为了抵抗那些不断纠缠在身上的强大气息，omega被迫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却立刻被狂风骤雨打的支离破碎，根本无法形成反击。
赋启深到底怎么做到在这种鬼天气下还能用信息素逼他就犯的？！
除非，能够短时间内集中足够多的量，一刻不停的，大片大片释放出来牢牢扎在对方身上，否则根本不可能……
瑜陌彦浑身颤抖的猜想着，这才深刻意识到——赋启深是个货真价实的alpha的事实。
惹恼了一个alpha，后果有多严重呢？
下一秒他就尝受到了。
后颈下那块属于omega的腺体，因为受到信息素的刺激，火辣辣的，过电一般酥酥麻麻的疼，大脑无法思考，视野模糊不清，嘴巴也开始不听使唤。
瑜陌彦已经没什么力气，脖子都支不起来，膝盖一软，趔趄了两步，失去重心，直直栽进了赋启深怀里，手指头却不依不饶的抓住他单薄的衬衫往两边扯，企图再次逃脱。
两只强有力的大手迅速箍住了他的腰，向上掐住，强迫他仰起脸，alpha的体温像是火炉一样炙烤着他的胸膛，信息素肆无忌惮的侵入的皮肤、鼻腔、口腔……
瑜陌彦恍惚的视线落在面前那张模模糊糊的，刀削一般的俊脸，和两片形状好看的唇瓣上。
其实长的挺帅，怎么就这么……
他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小鸟，一头扎进了一大片幽密的丛林之中，迷离间他才辨别出，赋启深的信息素竟然是——
冷杉。
浓烈到令人窒息，却很好闻，很容易上瘾，想一直闻，一直吸……
瑜陌彦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维持清醒：“赋启深你还要脸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啊——！~”
话音未落，他双脚就离了地，赋启深已经把他抗在肩膀上，一步一步向着楼道门口走去。
“赋启深！！！我喊人了！！！！”
“你喊吧。”
“放我下来！！！”
“不放。”
“你不是说你不野蛮吗？！骗子！！流氓！！！”
“你要是有小菜一半听话，我就放你下来。”
“你——！！！”
瑜陌彦气的头皮发麻，狠命的垂着赋启深的后背企图阻止他的举动，却正好看到小超市老板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报警的眼神，忽然收住了声。
两秒后。
大概也意识到没戏，瑜陌彦扒着赋启深后背的手指缓缓泄了力，声音也软了不少：“……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赋启深见他总算老实了，抹了一把脸上不停流下的水珠，把软成一滩的人单手扶下来，换了个公主抱的姿势。
“居然还有力气喊，可以。”赋启深垂着眼眸，带笑不笑的看着怀里因为自己一系列粗暴行径而衣衫凌乱，呼吸急促的人。
他刚才释放了太多信息素，分量足以让一个omega被刺激到当场昏厥或者发情，连他自己都有些后怕。
没想到瑜陌彦能扛得住。
瑜陌彦没再吭声，缩在赋启深怀里不停急喘，眼前一黑一黑的，上气不接下气。
叮的一声之后，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房门被关上的一瞬，柔和的暖光下，瑜陌彦才看清两人湿漉漉的样子有多狼狈。
赋启深拽过餐桌旁的一把椅子，把瑜陌彦放坐上去，转头从抽屉里拿出医药箱，单膝跪在地板上，为他处理伤口。
瑜陌彦怯怯的抬眸，水珠还在不停从赋启深全身各处往下流，积的地板上一滩水痕，关键那件明显熨烫过的白衬衫不仅被他抓的皱皱巴巴的，还尽是深深浅浅的血渍……
啧，看来是废了……
瑜陌彦又心虚了几分，杠精劲头上有多倔强，现在心里就有多虚。
他没有想到，赋启深会执着到这种地步，不惜用释放信息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要把他带走，动作也是明显压着火气，手劲儿很大，却没有弄疼他，按部就班的操作着。
“谁干的？”赋启深的嗓音像带着冰渣。
“……我自己。”瑜陌彦的声音低的像蚊子。
“为什么？”
“……”
赋启深见他不肯回答，没有再追问什么，缠好了绷带，用胶布粘住，又往上套了一个一次性透明塑料手套，用胶带勒紧。
“先去泡个澡，不然会感冒。”
“？？？”
“泡到暖和了再出来，一只手能洗吗？”
瑜陌彦愣神了片秒，连忙道：“……能。”
怎么可以不能呢？不能也得能！
他可不想再招惹赋启深了，alpha神马的太可怕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穿我的睡衣，毛巾有新的，放在架子上了，从浴缸出来小心别滑倒，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赋启深已经去浴室放水了。
瑜陌彦恢复了一些体力，从椅子上站起来，问道：“那你呢？”
不管怎样，赋启深总归是在照顾他，给别人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这辈子还是头一遭。
这会儿回过神，瑜陌彦才发现赋启深能忍得了他那臭脾气真挺稀奇的。
“我去我爸妈房间洗。”赋启深说。
瑜陌彦刚想问你爸妈没在家吗，赋启深不由分说的直接把他掐着腋窝拎进了浴室：“洗吧。”
说完，浴室门“唰啦——”一声，被关上了。
瑜陌彦忽然觉得这一天过的极度不真实，像场梦一样，上午游乐场，下午修罗场，晚上难道还要在赋启深家……过夜？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洗完澡，穿着赋启深的睡衣，乖乖爬上了他的床，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真不是一般魔幻。
“睡吧，我在隔壁，有事叫我。”
“嗯。”
“明早想吃什么？我去买。”
“嗯。”
“想喝豆浆还是牛奶？”
“都行。”
……
一连串的敷衍之后，赋启深还是忍不住走到了瑜陌彦面前，俯下身，捏住了他的下巴尖，微微向上抬起。
瑜陌彦再次与他，四目对视。
气氛微妙。
赋启深已经洗过澡，穿着一身宽松的格子睡衣，半干的刘海随意散落在额前，有种另类的，温和的帅气。
瑜陌彦心脏像是被什么捏了一下，注意力出墙了那么一两秒。
你这家伙一天换了三套衣服？
不过每套一种风格，还挺养眼……
“瑜陌彦，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赋启深弯着腰，自上而下的直视着那双灵气的眸。
瑜陌彦觉察到他越覆越近，甚至觉得赋启深的鼻尖下一秒就要碰到自己的唇，却无法动弹，胸腔里一抽一抽的，乱蹦一气。
这种姿势，太过了点儿吧……
“我喜欢你，你不接受也没关系，我不会放弃，也不会离开你，你想说什么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我不会勉强你。”赋启深真诚道。
瑜陌彦听的愣愣的，半天才回味过来这番话的意思，类似我喜欢你，跟你无关？
——不得不承认，好有逻辑。
我喜欢你，跟你无关，你喜欢我，跟我无关。
不愧是理科脑子，这条理掰扯的。
也突然觉得，自己真挺不够意思的。
一个alpha能被迫表达的这么低姿态，他都快忘了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拒绝赋启深的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心脏病，不然怎么会总心脏骤停呢？
赋启深见他没回答，又补了一句那你早点儿休息，就出去了，留下瑜陌彦一个人躺在床上凌乱，脑子里还在消化一天下来的所有信息。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在床上躺了很久，瑜陌彦翻来覆去都没有睡着。
其实他今天很累，可一闭上眼，那把刀的刀尖顶在自己喉咙上的景象就不断重复，还有那之后他和母亲的争执，邻居老奶奶上前劝阻他别做傻事……
他烦躁的摸出手机，动了动手指敲字，给赋启深发了条信息：“我睡不着。”
对方几乎是秒回：“哦。”
瑜陌彦纠结了好几分钟，想着到底要怎么表达自己睡不着的原因听起来才不会那么吓人。
这会儿智商重新上线了，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赋启深没做错什么，也没说错什么。
他最不擅长的就是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说出来，跟蒋嘉欣一起生活久了，甚至变成了一种自我保护的习惯，因为一旦哪句话说的不对，蒋嘉欣就会爆发，所以他宁愿憋着不说……
至于今晚，他脑子一抽就非要站在外面淋大雨，吹大风，现在想想真挺二的，赋启深气急了，硬是把他虏回了家，也情有可原……
乱七八糟的思绪漫无边际的袭来，瑜陌彦越想越闹心，总觉得应该给赋启深道个歉，也应该感谢他一下，可输入框里面的字删删改改，一直没能发出去。
然后，他就听见房门外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声音，瑜陌彦从被子里冒出脑袋瞅了瞅，试探着问了一句：“……赋启深？你在外面？”
房门被推开了一半，赋启深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点点头，嗯了一声。
瑜陌彦一脸迷惑：“地上那是什么？”
“睡袋。”
“干嘛的？”
“今晚我睡这儿，陪你。”
瑜陌彦茫然抬起头，支着胳膊肘对他道：“赋启深，你脑子是真有病吧！”
家里有床你不睡，非要在我门口睡个睡袋？
我又没说让你陪我！
赋启深都被他气笑了，边往睡袋里钻，边开玩笑道：“对，我脑子有病，自己家我还得打地铺。”
瑜陌彦被他怼的无语，猛的忽扇了一下被子，重新缩成了一个团子，背对着门口道：“随你便~！”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也随你便！
欠你这么多人情一时半会也还不清了！都随你！都随你！
反正我人都在你家里，跟你掰扯什么都不占理！
赋启深摇着头笑的无奈，两手枕着脑袋，看着天花板，毫无睡意，只是这次，没过多久，他就听见了瑜陌彦均匀的呼吸声。
黑夜里，男生颀长的身影默默靠近床边，看到已经骑着被子熟睡的人，赋启深强忍着笑。
他又捡到了一个可爱的，逃出家门的小落汤鸡。
居然还是这种投降睡姿，像个五六岁的小孩。
床上的人两只胳膊举过头顶，赖赖的陷在褥单里，双唇微启，睡颜平静，天真无邪，人畜无害。
就好像刚刚在暴雨里跟自己较劲的那人不是他一样。
赋启深不禁这样想着，拇指轻轻抚过小巧的喉结处那两道不深不浅的伤痕，然后，小心翼翼的贴上了两条创口贴。
“……原来，鸢尾花啊，”
他嗅着因主人处于完全放松状态下而飘散到空气中的，淡淡的omega信息素，嘴里念念有词：“……以后，别对我那么凶了，好不好？”
第二天是周日，瑜陌彦破天荒睡到了自然醒，睁眼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手机里有很多未读消息，小姨蒋嘉文给他发了好几条60秒的语音：
“彦彦，你现在在哪儿？你妈没事的，放心吧，昨天你家邻居那位奶奶，给我打了电话，我已经把你妈接到我家来了。”
“昨晚我做了个决定，我打算把她带回老家生活一段时间，南峪的老房还在，那里生活节奏慢，比较适合她养病，当年我读书的时候，你妈刚参加工作，每个月都会把工资寄回家补贴家用，省吃俭用的供我念书，这份恩情我不会忘，也不能忘，这次如果我不帮她一把，我一辈子都原谅不了我自己，……”
“彦彦，你妈她其实是个很顾家，很善良的人，她是一时糊涂才会做出那些事，你不要恨她，好吗？我相信她会好起来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家里那边我都安排好了，我们今天就出发，你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多跟同学交流，多出去玩，别总憋着自己的想法不说，你不说别人就搞不清你的想法，相处起来就会很累……”
瑜陌彦听完了这些语音，彻底没了睡意，他刚坐起身，在客厅玩的小菜就听到了他的动静，直接一个飞扑，准确的降落在他脸上。
瑜陌彦捂着脸：“唔——！抓死我了你~”
小菜：“啾啾啾！啵啵啵啵啵啵啵！”
瑜陌彦：”……“
瑜陌彦看着在被子上叽叽喳喳活蹦乱跳的小鸟，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他现在……自由了！？
一夜之间，他就变成一个没人管的小孩儿了？
小菜又很快飞到了书桌上，开始啃赋启深的笔记本键盘，瑜陌彦起身跟了过去，看着那些字母一个一个被撬下来，好减压，好酸爽~！
自由的感觉来的太直接，太突然了，他完全没有任何心里准备。
心里不禁松了一大口气。
让他和蒋嘉欣分开一段时间，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交给时间，去沉淀，去过滤……
正想着，赋启深的通话就打进来了。
“醒了？”
“嗯，刚起。”
“哦，我在超市买东西，你早饭想吃什么？”
瑜陌彦想起了小姨嘱咐自己的那些话，不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别人就搞不懂，会很累？
赋启深会觉得，跟他相处很累吗？
“……我，我想吃金枪鱼饭团。”瑜陌彦把桌子上的一颗m字母的键盘帽，学着赋启深的样子按了回去，回复道。
“好，那喝什么？”听筒那边，赋启深的声音像是带着笑。
“我想喝咖啡，可以么？”
他从来都没喝过咖啡，小时候就一直想喝，蒋嘉欣说小孩子不能喝他就真一直没喝过……
“可以，还有别的吗？”赋启深把金枪鱼饭团放进了购物车。
瑜陌彦感觉今天自己像过节了一样，又补了句：“有酒吗？那种果味酒，我也想尝尝。“
”你多大啊？就想喝酒？“
“不是你问我想喝什么吗？”
“大早晨起来就喝酒？”
“现在都10点半了，等你回来估计直接吃午饭了。”
赋启深听出他心情不错，虽然不懂为什么，只是一边往购物车里继续拣零食，一边逗他：“喝完耍酒疯揍我？”
“我只管说，你可以不买。”瑜陌彦不以为意道，顺势盘腿坐上了椅子，把小菜捉过来放在大腿上撸毛，毫不客气的继续提要求：
“芝麻海苔有吗？有就买两包，威化饼干要莱家的，黑巧味儿的，至于喝了酒会不会揍你，得等我喝了才知道。”
他还想玩游戏呢，想看电影，想干的事儿太多了。
“行，听你的，”手机那头的赋启深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时，旁边好像有人跟他说了句什么。
几秒后，赋启深道：“我妈说了，让我晚上带你一起去我奶奶家吃饭，去不？”
说完，他怕瑜陌彦想歪了，又补充道：“我去蹭饭的，你跟着我一起，就隔壁小区，走路十分钟就能到。”
瑜陌彦怔住了，瞬间坐直了身体：“你妈……啊不对，阿姨，知道我在你家……？”
……住的？
“是啊，怎么了？”赋启深不以为然。
“……”
“……怎么，不能让她知道？”
“不是……”
你妈都知道了还问什么问！！白痴！！
瑜陌彦忽然不知道接什么话好了，揪了一把睡成了鸟窝的头发。
一a一o，独处一室，睡了一晚……
家长能接受的了？
不过，这是赋启深的房间，他一个鸠占鹊巢的，如实汇报一下那些不该发生的情况都没发生，确实很有必要，但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爸妈是不是要回来了？”
“不回啊，他们平时都是住在我奶奶家，周末偶尔会回来。”赋启深认真道。
想来想去，瑜陌彦还是缩了：“我不去了，你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你要回家？”
“……嗯。”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短暂的商讨声。
片刻后，赋启深对他说：“我妈说了，你别走了，想住多久都行，要是不想去吃饭的话，她把晚饭做好了送过来，咱俩吃，行吗？”
瑜陌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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