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桃夭夭香沾美人衣3
“那天半夜，月黑风高，那家少爷乘着马车在林子里行路呢，突然撞上个什么小土堆，走近一看，哪是个什么小土堆儿，是个坟头儿！怪到了，路中间怎么好端端立个坟呢？那少爷壮着胆子，下了车，再走近一瞧，那墓碑上刻的可不是人名呐，乃是什么‘空道狐仙大人之墓’，哦哟遭了，这下撞上的可是什么狐仙大人的墓碑，这可怎么好！”
“对啊对啊，这可怎么好”底下人群附和着。
“别着急。那少爷也慌啦，路中间立个坟，哪个人会这么干啊？□□真是个狐仙了。不一会儿的，那墓碑上的字竟然生生渗出暗红的血来，一点一点地往下流，眼看着就要爬上那少爷的脚了，那少爷也是个胆儿小的，赶紧后退一步，跪下来磕头求饶，一边还念叨着‘狐仙大人，小的夜里没看清路，无意间撞上您的坟冢，小的实在该死，您这次就放了小的一马，小的明儿一定给您修个庙，每天给您烧香，供奉您。您这次就饶小的一命，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这一次啊！”
“然后呢然后呢？饶了没？”一个小公子问道。
“饶了呗。怎么饶了呢？原来那狐仙是个半仙，修炼了九百九十九年了，就差一年就能真正得道成仙，没成想走火入魔了，成了个半仙半妖的怪物，说有仙的法力吧也算不上，有妖的妖力吧也不精通，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就在路边立了个坟，专讹过路人，没钱的吸他的精气，有钱的骗他的香火。这荒郊野外的，先前讹上的都是死穷的人，只能吸一点精气，还远远不够，这次好不容易讹上个富家公子，千万不能这么放过了。”
“哎呀这狐仙，真狡猾，不要脸！那狐仙就没提什么要求”还是人群中那位小公子。
“诶哟这位公子聪明，还真提了！那狐仙答应饶那少爷一命，有个前提！就是必须做到他刚刚说的立庙供香火。还有一个条件，嘿，这狐仙还是个爱喝茶的，那坟头前面供的不是什么供品，而是一杯茶。只见那流下来的血汇聚起来，像人手似的捧起来那杯茶要让那少爷喝，他怎么敢不喝颤抖着喝下去了呗。”
“然后，这狐仙大人发话了。他问这茶好不好喝那少爷当然回答好喝。他又问这是不是世上最好喝的茶那少爷回答是。这下狐仙高兴了，他要那少爷明天就去茶铺子里买上这种茶叶，每天泡上新鲜的茶供奉在他庙里，不然依旧是杀了他。那少爷哪敢不从，就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呗。”
“哦，这样啊。”人群细语道。
“嘿，第二天，那少爷真去买茶了。他尝了十几种茶叶，都不像昨天那碗，直到尝到第二十一种的时候，对，就是第二十一种，恰似把人世间的精华吸收进来了，甘甜润喉，茶香四溢，而且啊，一下子把昨天那茶的香味全掩盖过去了，再也想不起来那原来的味儿了。那少爷感慨道‘这才是世上最好喝的茶呢’，于是他就买了这种茶，回家了。”
说完，他漫不经心地小酌了一口杯里的茶。
“刘先生，和你杯里的这种茶叶比，怎么样呢？”人群里的那位公子说。
“嘿呦，这我哪知道了呢？不过你要让我是那少爷，我也要说就是这茶，是世上最好喝的。话说回来，当天晚上，那少爷睡着了做了个梦，又梦见了那个坟头，这下，狐仙大人现真身了。狐面人身，白发黑嘴，红毛白褂，吓死个人！那少爷跪下来，以为是狐仙责怪他没立庙呢，谁知道狐仙是听到他说别的茶是世上最好喝的茶了，发怒了！他说‘你为什么骗我？明明我的茶才是世上最好喝的，你昨天为什么骗我’然后就要杀他。可惜，他能耐不够，这少爷毕竟是在自家府上，离他坟头远了去了，就不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了，杀不了他。那狐仙又气不过，就把妖气附在那少爷身上。你说一个人身怎么能承受得住妖气呢？这不就病了吗？那家的老爷夫人就急得要死啦，到处找大夫来看，接连找了几天了，都看不出什么来，只说不行了不行了救不活了。”
“啧啧啧，哎呀这少爷也是命不好哦！”
“诶，命不好可以改命嘛！你们猜猜后来这少爷死了没”
“哎呀刘先生就别卖关子了，请讲请讲。”
“好嘞。再说回来，这找了一个又一个大夫也救不了，这夫妻两个就打算放弃了，准备找人给他擦擦身子换寿衣了呗。夫妻两个听下人说儿子爱上了喝茶，就拿来那个茶叶打算用茶水给他擦身子送上路。他们不知道，他们儿子正在梦里和那狐仙抵抗嘞。那少爷就说‘狐仙大人先别急着杀我，尝了这茶再杀也不迟。’说着就端起一旁的茶给狐仙。那狐仙真尝了，嘿，就一口，他就彻底原谅这少爷了。你们猜这狐仙说什么？他说‘这的确是世上最好喝的茶’，然后，他就把这少爷身上的妖气散了，自己也不再纠缠他了，病自然就好了。”
“真的假的，这有点荒唐了，这茶真就这么好喝那我倒要尝尝，指不定哪天我也就遇上个爱喝茶的狐仙，还能保一命呢！”人群中那个小公子又一次应和道。
“嘿嘿，好不好喝，试试才知道嘛，诺，我手里这杯，就不错。”
大家听着入神，一听到刘先生夸手里的茶好喝，真有不少人把这茶与方才故事里的茶想到一起去了，纷纷吆喝店小二说要买茶。
店小二被招呼来，那小公子问道：“小二，刘先生手里这杯茶，是哪个？”
“回这位贵人，刘先生手里这茶，叫‘二十一茶’。”
一个反应快的男子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不不得了的事，喊道：“诶你们注意到了没有那故事里的公子喝的茶是第二十一种，这茶叫‘二十一茶’，肯定是这种茶了！”
“还真是哈！小二，给我来两包的！”
“我也来两包！”
“诶前面的别买断啊！让后面的也尝尝啊！”
……
人群中多次与说书先生一唱一和的小公子，正是装扮成老百姓的秦苌。
这叫“狼狈为奸”。
没想到，就凭着这一个故事，真的让秦氏卖得最不好的茶火了起来，逐渐有了名声，大众纷纷说这茶“能带来福祉”“能祛病消灾”，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仅仅二十多天时间，这茶就家喻户晓了，一时间那间快破产的茶铺也生意火爆。
而这一切，不过是秦苌使的一个小把戏而已。
林梦素并不喜欢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这种背地里的算计，无论见不得人还是见的得人，她都反感无比。
自然对这门亲事不满意。
“秦夫人万安。”林梦素问候道。
“好好，大姑娘别与我这般客气了，我看着你心里就欢喜呢！”
两人坐在了一起，林梦素给秦夫人沏了碗茶。
林括想了想，还是决定让林梦素亲口回绝这门亲事。
“晞儿啊，秦夫人今日是来提亲的，秦苌公子你也认得，也见过的，你觉得怎样啊？”
林梦素很纠结，秦夫人很好，但她不会同意嫁给他们家，可是如果直接拒绝，未免太伤人家心。
“秦夫人，小女还小，未到适婚的年纪呢。况且，小女与秦公子只有一面之缘，不曾有过交往，恐怕进展太快了些。”
“这么说，姑娘是想与我家苌儿多交往交往再定下这门婚事啊哈哈好啊好啊。”
”啊不是不是，秦夫人，您误会了我是想说”
想说什么？林梦素也不知道了。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话说明了。
“秦夫人，我还是跟您直说了吧。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听到这话，秦夫人有些失落，但还是把话听下去了。
“秦夫人，您对我很好，我知道您是真的喜欢我，想让我当您儿媳，也会真的对我好。可是，嫁人毕竟是终身大事，我还是想再等等……我只是个庶出，秦公子值得更好的，不用执着于我一个。而且我相信，他也不喜欢我。”
林梦素握住秦夫人的手，希望能安慰安慰她。秦夫人也以一种看着自己亲女儿的眼神爱惜地看着她，没有责怪，只觉可惜。
“大姑娘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稳重持家懂事。如果你实在是对我家苌儿没意思，我也不怪你，不能让你一辈子不高兴。”
秦夫人停顿良久，把林梦素细嫩的手摩搓了又摩，随后看向林括夫妇，几欲开口，又憋了回去，最终她还是道:
“临安王爷，我有个请求，不知您二位能否答应。”
“秦夫人请讲。”
“让我收梦大姑娘为义女吧！既然当不了我的儿媳，当我义女也是好的。”
林括夫妇一脸愕然，还没听说过当儿媳妇不成就让人家当自己义女的。
“秦夫人如果不介意犬女愚钝，就认她做义女吧。晞儿，你愿意吗？”
秦夫人立马转头看向林梦素，眼神中满是期待。
林梦素松了一口气，这是极好的了，万事大吉。
“秦夫人既是真心疼我，我自然是愿意认这个义母的。”
“啊哈哈好，这就太好了！梦素，不，女儿！”
“义义母。”
秦夫人站起来，林梦素也跟着站起身。秦夫人一把搂住林梦素，护在怀里。
“好，女儿，我又有两个女儿了。”
林括夫妇看到这一幕也高兴，至少提亲一事是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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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那年秋天，八月份的时候，桂花也开了。
京华路两旁栽有许多桂花树，每年秋天都十里飘香，落英缤纷，自树下路过的女娘子往往沾上几缕香气，或是头上落了几枚桂花，像精心打扮好的，论它是什么稀世的香油也比不上这一点不经意的熏染。
京城的八月，每三年举行一场乡试，考生八月中旬进京赶考，八月底或九月初放榜。
这天，是放榜的日子。林梦素盼这一天，已经五月有余了。
“阿姐，你想好怎么出去了吗？”
“我早想好了，只是需要你的一点帮助。”
“我怎么帮你？”
“你去和爹爹说，你头油用完了，想去脂粉铺子，顺便带我去。”
“为何不说你的用完了”
“前几日爹爹看到我用了，还剩许多呢。你放心好了，今日爹爹要进宫，不会想太多的。”
“我当然不是担心这个，只是去脂粉铺子的路，可不是乡试放榜的地方啊。”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呵，不然去哪儿偶遇你的如意郎君呢？”
林梦素见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一时脸又红了上来。
“行啦行啦，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快去说吧，不然赶不上了。”
“知道啦知道啦！”
林幺初来到林括那儿，没寻着人，就问下人老爷去哪了，下人回说老爷准备进宫，这会已经在门口了。林幺初赶忙追到了门口，林括果然换上了官服，正欲上马车。
快到林括跟前的时候，她故意放慢脚步，端回姿态，缓缓开口:
“爹爹，女儿的头油用完了，今日可否去集上的脂粉铺子买些回来”
“这点小事，让下人去不就行了，何必亲自出门”
“女儿听说出了新的头油，好闻极了，女儿想亲自去挑挑。”
“老爷，快赶不上了。”林括的下属上前提醒道。
“行了行了，你要去就去吧，我也没时间和你多说了。不过要赶在申时之前回来，要我发现你误了时辰，我要罚你的。”
“多谢爹爹。”
说完，林括上了马车，直奔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