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月下告白比成鸳鸯
景南浔让马车夫开到京城最大的戏楼,刚到门口,一位身着奇服的年轻女子上来迎接。
“哟,这位贵公子这是头一回来吧?看着面生。今天来这儿是听曲的还是”
景南浔还拎着蒙笛的耳朵,也不顾别人异样的眼光,直直往里走。
“主公主公,疼,耳朵要掉了!”蒙笛苦苦哀求景南浔把他放开,但显然是没用。
这儿叫“乐音坊”,差不多各地最出色的乐伎都在这了。
与青楼不同,这里的女子并非贱籍,只卖艺不卖身,基本上每天都有往王公贵族府中送的歌舞队伍。
方才迎接的女子是这里的管事,她领着景南浔二人来到正在演出的舞台前。
舞台非常宏伟,红木雕花台柱子立在两端,分上下两层,下面一层大概有四米高,上面则稍矮些。
舞台上有一队乐伎正在演出,那管事的介绍道:
“这唱的是《春儿醉》,琵琶和古琴合奏的。现在到了副歌部分,等会啊最中间那个穿蓝色衣服的,是独唱的,公子听听,看满不满意,满意就常来!”
景南浔一番享受,把蒙笛往旁边一撂,自个儿坐了下来,顺手拿起一壶茶,开始听戏了。
蒙笛站在旁边,一动不敢动,这乐音在他听来,像是“大悲咒”,又像是饯行曲。
(我倒是感觉,是“见刑曲”。)
副歌结束,果然到了那蓝衣女子独唱了。
歌声银铃般流出,回荡在整个舞台,余音绕梁,犹如百灵鸟在晨间的清鸣,此刻正娓娓道来,让人如痴如醉,深陷其潭。
景南浔招手让蒙笛凑过来,问他:
“好听吗?”
蒙笛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应该是好听的吧我不大懂音律。”
“不懂?不懂那刚好!管事的!”
景南浔叫来了刚才那位女子,道:“我这侍卫,帮我训练训练。我过半个月来领人,到时候,我要听到他唱出台上的这支曲子。
那女子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道:“公子,这不太好吧。我们……我们呃呵只收女的,只怕是不合规矩。”
景南浔什么都没说,往她手上放了个大大的银锭,绝对不止五十两,那女的马上换了笑脸相迎。
“你看这银子,合不合规矩?”
“合!合!公子放心,我一定让我们这最好的乐师教,保准把这位小哥儿教会喽!”
景南浔听完,往门外走。管事的女子仍是殷勤地送着。
蒙笛吓得腿都要软了,直拉着景南浔的胳膊求饶。
“主公,主公我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都成,千万别把我扔在这唱戏啊!我我怎么能唱戏呢?”
景南浔没睬他,跟一旁的女子道:“我这侍卫,皮糙肉厚的,脑子也不灵,他要是学不会,就给我往死里打,不怕打死!”
刚走到门口,就来了两三个人,把蒙笛擒住不让他走了。
景南浔自个上了马车,撩开帘子,看到蒙笛可怜巴巴的眼神,还警告他:
“好好学,我过半个月再来领你回去,别让我失望啊!”
然后扬长而去。
蒙笛的事告一段落,接下来的半个月,估计是见不到他了。
---[顺安王府]---
景南浔坐上马车回府的时候,脑子里还在回忆昨夜去了祠堂后干了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是把去青楼的事解释了,至于后来,他是一点想不起来。
回到顺安王府,景南浔去找林幺初,但听下人说王妃出去了。
林幺初之前问景南浔,她现在嫁了人,是不是还是不能随意出门。
景南浔回她:
“你是嫁给了我,又不是卖给了我。你想去哪就去哪,没人拦得了你。放心,岳父大人那,有我担着呢!”
看来,林幺初是把这话听进去了。
景南浔只好在家乖乖等着自己夫人回来。
到了申时,林幺初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大笼子,笼子里装的,是一只小狗?
没错,大笼子里装的,是一只三个月大的小白狗!
林幺初让下人把笼子打开,把小狗抱了起来。
这只狗很小,抱在怀里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大,纯白的毛,只有额头有一撮黑色,谓之“眉间点雪”。
眼神畏畏缩缩的,好像很怕人,但是抱在怀里很乖,任人抚摸。
景南浔纳闷地问林幺初:“夫人怎么想起来养狗了?之前没和我说啊。”
“我看,不养狗是不行了。家里闹贼,没条狗看家怎么行?”
“看家的狗未免太小了吧。”
“养着养着不就大了吗?”
“贼又不会天天来……”
“以防万一,那个贼,还惦记着呢。”
“……”
(林溆,你是我师父……)
“那,夫人,还有这笼子,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狗是狗,笼子是笼子。狗是用来防贼的,至于笼子嘛,自然是用来装贼的。不置办个大一点的,怎么装得下呢?”
景南浔只装作听不懂,还跑去要狗抱着玩。
“你想好给它取什么名字了吗?”
林幺初摇摇头。“暂时没想到合适的,等着你来取。”
景南浔思索了一会,摸了摸怀里的狗脑袋,道:“就叫‘小白’吧。”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它毛是白的啊。”
(嗯…言简意赅吧。)
“也也行。小白,以后你就叫这个名字了。”林幺初摸着怀里的小狗,细声细语地说着。
到了晚上,景南浔让下人搬了两把摇椅在内院里。旁边果盘里装着枇杷,还有白日投在井里冰镇好的西瓜,切在白玉盘子里。
林幺初抱着小白躺在椅子上,景南浔让下人们都下去,只留他们两个人。
他终于开口问道:
“我昨天晚上,都和你说了什么?”
林幺初装糊涂,说:“我不记得了。”
“……我昨天带你去了祠堂,然后和你说了我生母的事,然后呢?我是真不记得了。”
林幺初想来他也是真忘了,昨天确实到了这里,他就发了“酒疯”,然后,一头栽倒在他母亲的牌位面前。
压在林幺初身上。
“昨晚,某个人跟我说什么‘心悦’,什么‘嫁给我’”
景南浔听完这句话,汗毛一立。
要遭!
他昨天趁着酒性,和林幺初告白了!
他真是昏了头了,竟然说出了心里话。
但是能怎么办,说都说了,喝醉的是自己,又不是林幺初。
“对不起啊,昨天晚上,是我冒犯了。我那是发的酒疯,你你别当真。”
“真的是发酒疯吗?”
景南浔是喜欢林幺初,喜欢的不得了,虽然他这个人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可是在她面前,却要处处小心翼翼,保持分寸。
这不是谁强迫他的,是他自己不好意思。
这些天,他一直在试探林幺初的心意,想知道她对自己是什么感觉。
同时呢,也想赶紧把生米煮成熟饭,最好让她亲口说出来“我喜欢你”,所以总想在她面前展示出自己的“魅力”。
当然也看到了,总是搞砸。
现在,他忍不住了。
景南浔坐起来,无比认真地看着林幺初。
天上人间,此时此刻,没有比他更认真的了。
“我想和你说个事。”
“说。”
“其实,昨天晚上说的话,都是真的。我的确,的确,”他有些说不出口,摸了摸鼻子,“喜喜欢你。”
林幺初没生气也没欣喜,她只是笑了一声。
“什么我没听清。”
“我不说了……”
“呵,何必含糊其辞,想说就说出来,没人会怪你。”
景南浔仍不语。
“景公子,昨天晚上你说了很多话,哪些是真的?”
“可以说是,全部。”
“嗯,我知道了。”
景南浔以为她没说完,又等了她好一会儿。
但林幺初没后话了,她说完了。
景南浔实在等不及了,他感觉自己上战场的时候都没这么着急过。
“那,你……可以接受吗?我是说,你……你别当真……”
景南浔小心翼翼地问着,他知道昨天晚上实在是太唐突了,实在是,太仓促了。
林幺初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他,而是站起身准备进屋。
景南浔心想:她生气了吗?完了完了我不会又搞砸了吧!
要遭。
(没遭没遭,稍等会有惊喜。)
景南浔以为她不会再理他了,谁知道林幺初又突然停了下来,背对着他,缓缓开口:
“景南浔,你昨晚说的话,为什么不让我当真”
景南浔被她的话震了一下,只觉得周遭的血液滚烫了起来,他的心从没跳的这么快过,快的超过了时间,仿佛要跳出来。
“你带我去见你阿娘,带我拜了祠堂,要了我摸了我,凭什么不让我当真”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从嘴里缓缓吐出一句话: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愿作鸳鸯不羡仙。
愿作鸳鸯不羡仙……
林幺初一袭黄白色襦裙,就这么站在淡凉的月色下,身影单薄,只留给景南浔一个背影。
纱裙轻盈层叠,朦朦胧胧的,拢着月光。眼前的人灵气清丽,双臂微曲,抱着小白。
小白在林幺初怀里喃喃地哼唧着,它觉得被摸得很舒服,但其实两个人在干什么它脑子里一点也不明白。
景南浔好像又醉了,或者他真想再醉一回,勇敢地抱上去,再也不放手。
但他今晚没有喝酒,他仍是坐在摇椅上,目送着眼前人的离开。
不过,有她这一句话,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