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火车站旁的旅店，15元一天。是破旧民宅，房间像厕所一样又小又潮，塞着一张又窄又短的床，床上的凉席早已被睡出了包浆，四周是黄色，中间是暗橙色。
墙壁上的摇头扇已经不摇头，绿色扇叶已经发黑，吹出来的都是积灰和杂质。
当莎莎睡在这样的地方时，脑子里想的是要好好赚钱回家修房子，不然阿弟不好娶媳妇。
于珊感叹说：“你真是个好姐姐，我永远不会对我弟弟做到这个份上”。
莎莎一脸惊讶，她不知道珊珊也有个弟弟：“你也有弟弟吗”。
在莎莎面前，于珊也毫无顾忌嘀咕道：“我倒希望他不存在呢”
于珊想了一会，不知该从何说起。“同母异父，像是……我妈妈新生活的象征吧”！
于珊举起酒瓶，“来，敬新生活”。莎莎很配合地拿起酒，两人各自灌着自己的悲欢。
“其实呀，我知道我爸还在，小时候，我偷听我妈哭着打电话说，连累什么呀，你回来我们一起重头再来”，于珊停顿了一回，“其他人都说他死了，那时候我坚信他没死”。
后来于珊知道，父母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对方。可是，如果给出的爱都不是对方需要的，这还是爱吗？
两个人好如老朋友重聚般，在酒店房间昏黄的灯光下，拾掇着记忆，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只能把感情融在了酒里。
或许是这种“我也好不到哪去”的状态，让两人的关系有一种无可挑剔的融洽。
“你停播这几天去哪了，我每天上线看不到你，感觉生活都不完整了”，于珊邪魅地笑，“你这女人是不是给我下了迷魂药啊”。
莎莎沉默了一会，娓娓道来。
莎莎停播那天，也就是和妮子逛街逛街那天，她的榜一龙哥刚好到莎莎的城市出差，要和莎莎见一面吃个饭。
莎莎以直播为由拒绝：不好意思龙哥，晚上要直播，不能去陪你了。
他发了一条语音消息：“直播？我不看直播你直播给谁看，有谁给你刷？莎莎，你不来见我我以后都会对你很失望”。
莎莎听到龙哥的表态，脑子一片空白。她害怕见面，也怕他以后再也不刷礼物了。
可是公会再三强调不能和大哥线下见面，除了不安全，那将是女神走下神坛，以后还想被捧上神坛就难了。相当于见面之后，就少了一个大哥。
莎莎陷入了纠结。
他语气那种叫人屈服的压迫感，本就不善于拒绝的莎莎，安慰着自己：龙哥已经给我刷了这么多，应该有感恩的心才是！反正，也就吃一餐饭嘛。
最后她仍愿意相信人性的善，决定去见他。
“妮子，一会我换上衬衫，其它的你帮我拿回宿舍好吗”，莎莎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莎莎的决定太突然，怎么说走就走，不知所措的妮子只能呆呆地看着她收拾东西，问了句“你去哪”。
莎莎装着很开心的样子：“我朋友来，他也没提前跟我说，现在叫我过去吃饭呢！”
“朋友？男的女的”，妮子问。
“女的，玩的很好的朋友”
饭店包厢里，莎莎一进门，男人的目光像盯上了猎物一般，放射出无尽的贪婪。
他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对着莎莎说：“没想到本人比照片还美呀，来坐这。怎么今天穿这么素”。
莎莎走近他，脸上堆着笑，“龙哥好”。
眼前这个男人胡子剃得很干净，脑袋圆溜溜的，顶上头发稀疏。
莎莎坐下后，龙哥盯着她侧脸，脸上漾着一种奇怪的笑，说：“我只点了这么多，想吃什么你再点”
莎莎没敢看他，只是看着菜，说：“这已经点了很多菜了，不用再点了”。桌上七个菜围摆着，边上立着一瓶遵仁台。莎莎看到白酒，不禁心生凉意，绝对不能醉。
莎莎看着这么多的菜，这明明不是两人份的。她愿意相信还有其他客人，或许在赶来的路上、或许离开去了卫生间。只要出现一个人，就能打破着围猎的气氛，只要再出现一个人…
“多吃点，别瘦了”，男人的目光从莎莎的脸往下移，“莎莎虽然瘦，该有的地方还是有，是吧”。男人笑着转过头去，夹了一块排骨放到莎莎碗里。
“谢谢龙哥，我自己夹就好了”
龙哥给自己也夹了一块排骨，“哎，莎莎，我听说你们主播拿到手的钱不到百分之五十，是不是真的啊”。
此时，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莎莎突然觉得他像一座靠山，莎莎不由得要表露自己的委屈“是的”。
这时候，她没有那么害怕这个人了。他给自己刷了那么多钱，请自己吃饭，还那么关心自己！但却难有一个名称去定义这层关系。
“要不以后我直接微信给你转吧，怎么样”。
莎莎忍不住心动，但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拿了钱的代价是什么呢？莎莎说：“还是在直播间刷吧，不然你都不来直播间看我了”。
他说：“都行，看你”。他早已打好了算盘，与莎莎的故事已经走到尾声。
龙哥抬起屁股，把自己的椅子向莎莎挪近，说：“哎呀，我今天要和我的主播好好喝两杯”。说完他把酒杯到得快满了。
莎莎说：“我以茶代酒可以吗”。
龙哥说：“你这么问我肯定说不行，如果你说龙哥我干了你随意，那我就会给你这个”，他比了个大拇指。
莎莎勉强地笑着与他碰杯。谁知，这第一杯开始后，就难以再停下来。
那个男人劝酒的时候和颜悦色，语气里却是不由得商量的意味，“喝完啊”、“莎莎，你这样我可不开心了”、“我知道你不会我失望的”。
莎莎只能一杯接一杯喝着，她目光常常投向门口，希望有人能进来打断这一切，但包厢门自从菜上齐之后就再也没被服务员打开过。
一轮又一轮后，男人终于喝高兴了要打道回府。
走出包厢时，他紧紧地搂住于珊的肩膀，把头靠近莎莎，吐着浓浓的酒气说：“我的莎莎，今晚不许走”。
莎莎努力睁着眼睛，让大脑保持清醒，连忙拒绝他：“太晚了，我得回家了”。
在直播间长期交往和观察后，他早就摸清了莎莎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把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她仍不抱怨颤颤巍巍站起来等着被你摔第二次。
男人咬着牙根，两只手紧紧捏着莎莎的肩膀，像要把她的肩膀捏碎，莎莎忍着疼。过了一会，又放开手，只是沉沉地拍了拍她的肩：“你想想哥给你刷了多少钱”。
听到这话，莎莎心里竟产生了愧疚。
进了酒店房间，莎莎立在门边上，右手紧紧地扣着左手手腕，盯着他，希望这么盯着可以让时间过得慢一点。他脱掉鞋子、解开皮带……莎莎眼泪不停地淌着，直到她开始抽噎，小声地说：“龙哥，让我回家吧……”
龙哥走过来，双手在莎莎身上游走，看着眼前的莎莎，他只觉得□□狂烧：“啊……莎莎，你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曾经，莎莎听了劝说，做了更高薪的舞蹈主播，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暴露在直播间里，就像一块新鲜带红的肉在原野上。但她相信，直播间就像一个保护这块肉的铁笼子，野兽的獠牙，咬不到它。
毁灭性的破坏往往出现在内部，当莎莎走出直播间，就是走出了保护她的铁笼。
他把莎莎的衬衫解开，第三课扣子他怎么也解不开，用酒后的蛮劲把衣服撕出声，一颗纽扣滚落到柜子底下。
浴室里，莎莎用毛巾使劲搓着自己的皮肤，脸上的眼泪和水汽融在一起，分不清。
龙哥睡得打鼾，莎莎屈着腿窝在沙发上，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姓甚名谁的男人，他就这样占有了她。
半夜，她才穿上衣服，悄悄地离开，一路上紧抓着胸口的衣服——第三颗纽扣缺失的地方。
万家灯火的夜色不再迷人了，她看向更高的夜空，她仰望着蔑视这一切。她不是完美受害者，但她仍以牺牲者的愤懑责备这个世界，还有自己。
回到宿舍楼下，莎莎瘫坐在楼梯口，她眼神呆滞滴盯着水泥路。如果承认这是爱，这一切就都合情合理了吧！
第二天早，龙哥给莎莎转了账，并留言：今晚再陪我一晚，明天我闲了带你去商场。
直到下午，莎莎收了转账。那一刻，两人之间变成了不折不扣的交易行为。
莎莎问他：“你爱我吗”。
龙哥说：“爱呀，我不爱你我就不会陪在你身边了。”这，才让莎莎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
于珊不可思议地听着这一切，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心平气和地讲出自己的经历。她把莎莎的手攥在手心，感受着她指根处的茧，心里五味杂陈。于珊说：“他刷礼物是为你的直播表演买单，不是买你身体的定金呀…”
此时，于珊又觉得自己再说什么都很多余。如果自己那天晚上给莎莎打个电话，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莎莎举起酒瓶，笑着回应：“趁着年轻嘛”。
趁着年轻？莎莎的发言让于珊于珊有些诧异，但也只好跟着举起酒瓶，玻璃相撞，发出低沉闷厚的叮当声。
有一些花，是被迫绽放的。它们含苞的花瓣被一层层扒开，看似绚烂无比。
房间里的气氛不如一开始那么轻松。
于珊忽然想起，下播的时候薛洁邀请自己今晚去唱歌，着急来找莎莎便忘了这事。她说：“我一个朋友喊我去唱歌，我都忘了这事了”。
她正要发出拒绝的消息，莎莎却说：“去吧，刚好去吼两嗓子开心开心”。莎莎不希望于珊陷入自己的故事里。
既然莎莎想去，于珊便回复薛洁：我带个朋友一起过去。
薛洁：你朋友也是主播吗？
这让于珊一头雾水，唱歌跟主播有什么关系。哦！主播唱歌好听！于珊回复：是的，人美歌声甜，不用担心辣耳朵。
两人收拾了一下补了补妆就出发了。在的士上，莎莎往于珊身旁坐近了一些：“见到你真开心”。
于珊看着她：“我也开心，没想到性感美女线下反差这么大”。
莎莎说：“你倒是和线上的你一样，那个词叫什么…一身正气”。
于珊噗嗤一笑：“那我当你是夸我了”
“当然是夸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