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 朝明的信

    张祈雁在回到太子府中后，就选择看了张朝明的信。

    ——皇兄，见字如面。

    我叫张朝明，写这封信时已经二十岁了。

    哥打开这封信时，距离我死应当过去很久了吧。哥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犹记得当年，哥意气风发的样子，这让我安心。

    我说过的，我并不是贵妃的亲生孩子。我可能只是一个被亲生父母所厌弃的废物。或许是我曾经真的不大讨喜，不过能到这宫里来，貌似怎么说都是件好事。

    以前的记忆不太清晰，若不是贵妃娘娘日日提醒我，我都以为我真是这宫里的人了。

    我记得很清楚，哥常带着我偷溜出宫玩。

    外面的世界，比宫里自由得多，也充满乐趣。我应该曾问过哥更喜欢哪里的生活，哥是怎么答的呢？

    我想想

    “亲人们在的地方，我最喜欢。”

    应是如此。

    到了灯节，很开心能和哥和张绍莱一起许愿。

    我当时许的愿望有很多，但我相信可以灵验。在这封信里，我就不说完了。

    ——亲人安好。

    ——亲人幸福。

    我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哥来救我那次。

    我当时从扶祺回皇城的路上，遇到了一队劫匪。哥明白，当时皇上的心思都放在你身上，我身边自然是没多少护卫的，况且我武艺不精，当时我确实很害怕，我怕我会死在那天，孤零零地死在那天。

    因而尝过孤独的滋味，所以我害怕孤独。

    我不知道消息是如何传到皇城，哥又怎么来得如此快。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当时是张谙通知张祈雁有人在扶祺通往皇城的路上有劫匪生事，张祈雁向来容不得这种事，带了一队人马从皇城沿着那条路去。

    张朝明带来的侍卫都被劫匪杀死了，他第一次觉得如此孤立无援。

    一支箭破风而来，一击毙命。

    张祈雁翻身下马，“朝明？是你？”

    张朝明因为害怕而流了眼泪，“皇兄，朝明害怕。”

    “没事了，皇兄来了。”

    这路劫匪却比他想象的要厉害，就仿佛……他们并不是劫匪。

    张祈雁对敌人和局势的错误判断，导致了他带来的人也不敌，被杀死。

    张祈雁让张朝明坐回轿中，自己利落地拔出了剑，护在了轿前。

    剩余的的劫匪还有五人，不论怎么看，他的胜算都很小。但在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境地下，他必须得去拼一拼了。

    剑光交错，利刃入肉。

    张朝明不敢掀开车帘去看，他怕极了。

    “朝明……”张祈雁的声音很弱。

    “去皇城找人，皇兄在这里等你回来。”

    张朝明走出轿子中，只见劫匪的尸体以及靠着轿子的张祈雁。

    张祈雁唇角挂着鲜血，目光涣散，他看见了他身上有好几处剑伤。

    他不敢耽搁，骑上了马赶往皇宫。

    也正是张祈雁，让他觉得他并非孤单一人。

    再后来，我发觉我真的变了。

    贵妃对我说，要往上爬，要争来自己所想要的一切。她于我有恩，我不会拒绝她，我也用这样的思想填满自己的内心。

    我给哥下毒，现在来想，我很后悔。

    我后悔自己因权力争斗和弃血肉亲情不顾。

    我后悔亲手撕碎了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

    哥的聪明，我一直都是知道的，我早有预感，我斗不过哥。我已经想好了，在一切都败露后，服毒自尽。至少给哥最后看到的我，能够体面些。

    抱歉策划此事，害了众多性命，害了哥所保护的人民们。

    不管怎么样，在这封信里，哥能否只把我当成以前的那个张朝明，而不是哥的仇人？

    这是我的奢望，却也希望其成真。

    哥说过，不喜欢听别人说太多话。我好像已经说多了，那就到此为止吧。

    好，该结束了。

    愿南朝太子张祈雁身体康健。

    此朝自此一帆风顺。

    张祈雁发现信封里装着另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的也是绕心毒的解药。张朝明在最后也还是心软了。

    张祈雁读完信后，拿着信沉默了许久。

    他将信叠好，放进了他存放军事布防图的那个盒子里，将盒子锁上了。

    “希望如你所愿。”张祈雁启窗，望向天空，“朝明，这是皇兄最后一次叫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