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宫变
几日过去，张祈雁的身体也不似之前那般差了，总归是好了些。他这几日一直挂念着三皇子府那边的情况，据说是没有什么异常。
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去了张绍莱的府邸。
张绍莱见是他，马上上前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张祈雁草草答了几句，拉他入座。
“落霞军已待命，麻烦绍莱了。”张祈雁的声音恹恹的。
张绍莱有些迟疑地回答他：“现在吗？是不是可以再等等？”
张祈雁像曾经那般轻抚他的手背，“你决定便好，只要你想，何时都行。绍莱愿意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不会再要求你什么。”
张绍莱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也握着他的手。
因而还有众多事情需要处理，二人没有待在一起太久。张祈雁跟他道别后，便离开了屋中喊上阿落一起走。
阿落小声对他说：“殿下，您真就这么走了？”
张祈雁的表情有些复杂，阿落也看不清他现在的心情。
“自然不是。”他笑道，“别太心急，我今天来这里，可不只是为了跟张绍莱说说话。这件事拖不得了，不然容易超出我可掌控的范围。”
阿落眨巴着眼睛问：“那殿下要怎么办？”
他转头看她，“拿出你的聪明才智，马上配合我。”
二人又走了几步，阿落发现张祈雁的步子开始变得吃力。她想上去扶，张祈雁给她使了个眼色，阿落意会，随时准备好配合他。
府内的雪积了起来，屋内的张绍莱还是有些不放心，拿了自己的披风，出门想去送送张祈雁。
刚打开门便听见阿落惊呼：“太子殿下！”
张绍莱更加担心了，快速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
只见张祈雁倒在雪地之中，双目紧闭，身上的白衣仿佛与雪融为一体，显得他整个人脆弱而又易碎。
阿落正给他把脉，看到张绍莱来，像看到了救星一般，“二殿下，太子殿下突然晕倒，不知可否请人……”
张绍莱打断她的话，“我把皇兄背进去，你好好照看他，有件事，我不得不现在做了。”
她心中赞叹着张祈雁这一招的高明，面不改色地说：“多谢二殿下！”
张祈雁要比张绍莱高一些，曾经他背起张祈雁是有些难的，现在背起他却是轻而易举。他不得不感叹，张祈雁又瘦了。
把张祈雁安置好之后，他一刻不耽搁地按照张祈雁给的地图找到了落霞军。
落霞军是张祈雁秘密培养的，除了他和张祈雁本人没有人知道落霞军的存在，所以用起来也最为安全。只是可惜，这场皇宫之中的闹剧，不知又要白白葬送多少人的性命。
他站在落霞军面前，看白云遮日，又见日缓缓落下。
“不管怎么说，太阳也还是升起来了。”他喃喃道。“那么现在，所有落霞军听我号令，我们出发！”
夜幕将整个皇城拢入怀中，宫内的火色却硬生生击退了此处黑暗。
整个皇宫一片混乱。
“有人要造反！”
“快保护皇上！”
张祈雁整理好了衣服，带上了自己在战场上最趁手的剑，轻启窗户。
“算着时间，也该开始了，阿七，我们走。”
张绍莱没有跟落霞军一起行动，因而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入张殃及的寝宫。
他拔出了鞘中的剑，站到了张殃及的床旁。看起来，张殃及即使在睡梦中仍痛苦万分，他的脸色比起张祈雁的属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他过往所有的怨恨，不平都在此刻涌现了出来，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心智，妄图控制他的身体。
张凛月的死，他觉得他可以看开。
是张凛月给张殃及下毒，也是张凛月通敌叛国，他早应该想明白。
但与张凛月的从前，他无法忘却。
他自诩分得清孰是孰非，不过在有关血肉至亲的问题上他容易乱了阵脚。他艳羡张祈雁的那份自由自在与洒脱不羁。这些年，也只有他被困在张凛月逝世的那天。
他为此想过很多种理由：
许是场面太过骇人，许是张凛月以前待他太好，又或是自那事以后，他再也感受不到来自父亲的爱。
于是，他便觉得自己像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不管是死是生，皆无人在意，也无人怜悯。他不得不将自己逼上绝路。
再后来，张映衔出现了。他感觉一切都可笑非常。是张映衔让他更快地看开了，也是张祈雁让他有了几分勇气走出来。
但内心的孤寂与不安难以填补。
他不明白，为何张殃及就连待张三疯都比待他还要好。
思绪越多，自然也越乱。他只觉得眉心有些难受，头脑也发昏。
或许，刺他一剑也没什么。
南朝没了他这位半死不活的皇帝，也没有任何损失。
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握紧剑柄，向前刺去。
是他不喜欢的，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
一时间，万物寂静无声。
张绍莱闭着眼，他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他刺中的不是张殃及。那就是谁呢？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如果说那剑刺下去时，他极为轻松，那么感受到这一剑刺到了别人身上，便是无边的沉重。
一室寂静，被贯入室内的南朝士兵打破。
“绍莱……皇兄没有力气把你的剑拔出来。”张祈雁的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声音微颤。
眼泪从张绍莱的眼中流下，一滴一滴，似是冬日细雨，极易寒冷，极易冻结。
阿七把张绍莱拍开，剑刃也随之从张祈雁的肩膀处离开，他也因剧痛半蹲在了地上。
阿七给张祈雁按着伤口，鲜血染红了他洁净的白色衣衫，很是夺目，也很是可怖。
很快，南朝士兵按住了张绍莱，等待张祈雁的指示。
张祈雁缓了好一会，在阿七的搀扶下艰难地站了起来。他的右手按着左肩处的伤。血滴顺着他的手流下，染红地上的毛毯，血腥的气息充满在殿中。
“张绍莱，勾结他人，意图谋反，现押入大牢，待皇上醒来，再做发落。”
“是！”
张绍莱被押走，转身前看了张祈雁一眼。
张祈雁看出了愧疚，悲伤，还有无限的落寞。
“殿下，我们必须现在回去处理伤口。还有，大公主又开始……”阿七小声说。
张祈雁试着靠自己站立，“不碍事，绍莱没使多少力气，你不必管我的伤，看顾好绍莱，他可以受刑，别让他残了死了，这就是你的任务。必要的话，拼尽所有去救他，我必须去看长姐一趟。去让张谙和张三疯来收拾残局，说是我的意思，他们会帮这个忙的。”他咬紧牙关，快速离开。
阿七自知拦不住他，一言不发。
雪地之中，偶有点点朱红。
人横雪中，被埋没。
早知雪寒，不曾惧，然却不得不惧。林梢结霜，雪飞满园，顾不见春时绿树，夏时红花。生不见，亡狂涌，闹剧叠琐，以命为价。
张祈雁很快就到了张南栖宫中。
她是四位公主中最特殊的一位，虽年纪最长，但仍住在宫中，也和张祈雁和张绍莱一样，是张凛月所出。
张祈雁愈发觉得困倦，知道这不是件好事，事情也必须快些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