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转世投胎
chapter 26
说实话, 钟北训早上看到热搜的时候有些惊讶。
惊讶是正常的，没人看到这个热搜会不惊讶。
男偶像塌房后，最大的粉丝站宣布关站跑路, 甚至连跑路到哪一家都说得清清楚楚, 这无论在哪个粉丝圈里都实属罕见。
一个坐拥二十万粉丝的大站宣布close的同时, 另一个新的粉丝站则在废墟之中建立。
它是属于闵念音的个人粉丝站。
也是闵念音宣布退团后的一年来第一个新站。
这让钟北训想到了迷信说法里的转世投胎。
这位站姐在个人账号里把昨晚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包括但不限于她早就知道郑誉私生活不检点, 只不过本着“还能离咋地，凑合着过吧”的心态还一直在支持他, 但她却没想到昨天他居然在直播中途被爆塌房，这成了压垮这位站姐的最后一棵稻草, 而就在这个她万念俱灰的时刻, 闵念音像个天使一样出现了。
昨晚的事情在这位站姐的笔下写得仿佛是一本追妻火葬场小说，而代替那个该死的前夫的新男士并不是一个更帅更强的男人，而是穿着碎花裙子，递给她一杯奶茶的闵念音。
这位站姐在经历了一次连地基都要掀翻的大型塌房事故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又找到了新家, 她大概是觉得这件事实在是过于戏剧化，所以决定让它看起来更戏剧化一点——她在一天之内红事白事一起办，宣布关站的同时宣布开站。
钟北训看着这条动态，起先是惊讶，到最后变成了钦佩, 她钦佩这位站姐拿得起放得下实乃豪杰也, 然后在这种钦佩的感情中, 她联系了申裕公关部，要求他们现在就对这条自来水的热搜加大力度，让它能在热搜第一挂多久就挂多久。
塌房财，不发白不发。
而另一边还在去练习室的车上的闵念音此时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条热搜下面的评论。
“真的是那个闵念音没错吗？哇……对她有点改观了。”
“arrival前粉表示, phoebe其实真的很可爱啊，路人可以去看看团综，她真的不坏的……”
“对闵念音本人不评价，但是她的舞台真的很好看，不是粉，但是经常会去看她的直拍！”
……
闵念音看着这些还在以十为单位不断增加的好评，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再不然就是穿越回到了过去。
总之这不对劲。
她抬起手，对着自己的脸轻轻拍了一下，有点疼，看来不是梦。
“这……居然是真的……”
正在开车的项欣婉闻声抬起眼皮从前视镜里看了一眼闵念音，笑道：“又不是有人给你打了几千万巨款，就是夸了夸你，夸人又不用掏钱的，值得那么惊讶吗？”
“几千万巨款算什么呀？！”闵念音脱口而出，她不断刷新着评论区，从半个小时前她就在刷，刷到现在了她看了几千条评论，可居然一条恶评都没看到。
“这事儿可比有人给我打钱吓人多了……”
项欣婉听了这话笑得更起劲，心说这孩子怕不是被人骂习惯了，所以看到被夸了反而害怕。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汽车在这时转弯。
五分钟后，车停在练习室楼下，项欣婉停好了车，然后回身，对还在看手机的闵念音伸出了手。
“钟总监交代了，今天到了练习室就得收你手机，她怕你看评论看得太忘我，耽误了练习。”
闵念音抬起头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但没反驳。因为钟北训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又最后刷新了一遍评论区，确定依旧没看到恶评后，她才依依不舍地把手机交给了项欣婉。
实际上闵念音并不是那种离不开手机的人，原来工作很忙的时候，她五六个小时不碰手机都是常事。她真正不舍的是此时此刻她眼中这美好的一切。
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再登上热搜，再出现在众人面前又会是以一个怎样的面目。所以她对现在的一切感到不舍。
闵念音拎起放在自己身旁的运动包，下了车。
她从十点热身完毕开始练习，直到下午一点，冲了个凉，随便换了身衣服就直奔公司。
在车上她拆了根无糖谷物棒，就着黑咖吃了，这就算是一顿午饭。
下午两点，闵念音准时推开了申裕会议室的玻璃门，她刚进门，会议室内就响起了一片掌声，而带头鼓掌的钟北训此时正坐在会议室的士位上，她身下的椅子转了一下，然后她正面对着闵念音。
闵念音在这雷鸣般的掌声中红了脸。
过了一会儿，掌声停了，钟北训笑道：“我们大家都得谢你。”
闵念音懵了，她伸手指指自己，没说话，脸上却写满了问号。
钟北训挥了挥手，意思是让她先坐，这个闵念音看懂了，她抓紧了挎在肩膀上的黑色包带，走向一个空位。
而在她去找位置的过程中，钟北训的老板椅又动了，她转了半个圈面向众人，用一副极为官方的表情大声说道：
“从闵念音女士来到我司到现在三百多天，艺人的第一个红热搜，不是靠我们买的，也不是靠合作方推的，是靠艺人本人亲手挣来的。闵女士给我司省了一大笔买热搜的钱，也给宣传部的各位省了不少金贵的脑细胞。为什么我说宣传部的各位脑细胞都很金贵呢？因为我几乎没看到你们动过脑，想来应该是金贵得很。”
钟北训说着看向宣传部总监，那个中年男人被比自己小了一轮的钟北训说得有些挂不住面子，悻悻低下了头。
钟北训只扫了他一眼就没再看他，她没空去照顾一个男人受伤的自尊。她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分列在自己双手边而坐的那两排人，开口道：
“在座各位的资料，我这些天都查了一遍。你们都是从镜衡其他的产业里抽调过来的，履历倒是金光闪闪，但可惜没有一个和娱乐圈沾边，而且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都不甘心，觉得自己是被排挤都这儿的，简而言之，你们把这里当成是镜衡集团的流放地，我说的没错吧？”
台下鸦雀无声，闵念音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的人，见他们个个都是低眉顺眼，像极了等待老师发成绩的学生。
“公司里现在只有一个艺人，一个没有绯闻，没有实锤黑料的兢兢业业的艺人，就是这样一个艺人，你们都带不动。这说明镜衡当初把你们这群人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流放的决策是正确的，你们的确无能。”
钟北训的话丝毫不留情面，甚至是在割他们的脸皮。下面的人也终于似乎是不愿意一味隐忍了，有几个年龄稍长的已经抬起头，对钟北训怒目而视。
“钟总监刚来公司不久应该不知道吧，艺人最近拍的这两部戏……”
“这两部戏的确是烂片没错。”
没等对方说完，钟北训先说话了。
“这两部戏烂得惊天地泣鬼神，我又不是瞎子，当然早就知道。你是想说艺人本人只能接到这种烂片，你们再努力也没用是吗？然后如果我问为什么你们只能让艺人接到这样的片子，你们就会又阴阳怪气地说是艺人能力不够，到最后还是要说艺人本人不行，而不是你们办事不力。”
又是这样机关枪式的语速，但偏偏钟北训的吐字又格外清楚，所以她的每个字就是子弹，快而准地扎进在座各位的心里，闵念音对此早有过领教，至今心有余悸。
台下的人大概也没想到她一个后生女居然会这样句句带刺儿地说话，这于他们的情于他们的理都是不合适的。
可偏偏他们又觉得钟北训的话有几分道理，被对方挑破了脸皮还隐隐地觉得她说得没错，这是最无解的。
所以他们没再为自己辩解了，尽管他们很想。
“可……可烂片的确是没办法的呀……”还是有个人不服输，弱弱地扔了一句话后也跟着一起缩回壳里。
“你说得没错呀。”钟北训笑了起来，“的确是没办法的呀。”她故意学那人的腔调与神态，听起来格外滑稽，这是一种很明显的戏谑与嘲弄。
闵念音不禁偷笑起来，很多人也偷笑起来。
“你没办法，可有人有办法的呀。去年那个最红的女顶流，人家就遇到了有办法的，所以人家就从无敌大烂片里爬了出来，靠着烂片成了顶流。今年人家就从女二变成女一号了呀。”钟北训摊了摊手，怪声怪气。
那人于是在壳里缩得更紧了些。
钟北训收起了脸上的轻蔑与嘲笑，她换了张没有表情的脸，看着那些低着头的家伙们。像是在看一群待宰的牛羊。
“公司里就一个艺人，说实话也用不着那么多的职员。我和时总聊过了，他手上事情多，时常会顾不上申裕，所以他让我来帮他，那我就说了，我说申裕里很多人在吃白饭，而且吃得还很不情愿。时总说那简单，就让那些吃白饭还吃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家伙们滚蛋呗，我觉得有道理，所以我今天就问问各位，谁是在这里心不甘情不愿吃饭的？举个手，我马上给你们个痛快。”
台下毫无意外地无人举手，他们不动，不说话，如果不是还能听见他们小心翼翼的呼吸声，钟北训甚至怀疑他们已经死了。
“看来大家都很愿意和我吃一锅饭嘛。”钟北训笑着说。
“既然是这样，我希望能够在今后的日子里，看到各位的长进。没做过就去学嘛，各位个个都是名校里的佼佼者，平时聊起时政经济那都头头是道，你们这么厉害的一群人，之前却被郑誉那个草台班子一样的团队按在地上打，还真是光屁股推磨——转着圈儿地丢人。如果我是你们，我现在已经要羞愧得找块豆腐撞死了。”
钟北训牙尖嘴利，她这些天积攒了太多的不满意，所以这场会议一开始她就露出了全部獠牙，台下的人心里再不服气，但也没有站出来被她的利嘴刺得鲜血淋漓的勇气。
闵念音抬起眼看着钟北训，她用一种充满感激的目光看着她。
在遇到钟北训之前，闵念音最常听到的话就是——“都是因为你。”
她退团后没多久，arrival就成了昭耀的弃子，于是原来还捧着她爱着她的粉丝们换了张面孔，成千上万的私信不再是早午晚安我爱你，而是都是因为你arrival才会被放弃，你怎么不去死。
后来她来到申裕，遇到了第一任经纪人刘伟亚，第一次与她见面，刘伟亚对她说，申裕之所以看起来毫无希望，都是因为你，签了你这样的艺人，怎么会看起来有希望？
再后来她拍了几部烂片，从导演到编剧，从布景到打光，一切都烂的人神共愤，但网民们在骂这部剧时还是会说，都是因为闵念音，是她演技太差，才会让这些烂剧雪上加霜。
这样的话听了太多遍，就连闵念音自己都开始相信，她现在在娱乐圈里声名狼藉，全是因为自己太差劲。
而这样的想法甚至要比成千上万的恶评都更像是毒药，会从内到外地摧毁一个人的全部信念。
可是今天，钟北训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些都并不是因为她，这些都并不是她咎由自取。
闵念音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释放了，一个被困在自己心牢中的人，只能等待着被他人释放，而现在，她被钟北训释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