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丧家之犬
chapter06
闵念音回到休息室，她刚合上门，经纪人刘伟亚的训斥声就当头而来。
“闵念音你难道是死的吗？连表情都不会做？！”
闵念音抬起头，刘伟亚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把手机强塞进她手里。
“你自己看看吧！”
刘伟亚突如其来的辱骂如同一闷棍打在她后脑勺上，这一棍子震得她头晕眼花。闵念音木木地拿着手机，缓了几秒后，她才把手机拿到眼前。
“闵念音是不是真的很恨宋季纯啊，把她逼退队了，结果人家当演员又拿了奖，啧，怪不得表情那么难看。”
“笑死，这是什么娱乐圈爽文剧情！”
“闵念音你活该啊，祝你糊穿地心！！”
“人家美女哪怕不靠团也能做演员，闵念音没了团呢？哦对，她有金主呀~”
满屏的辱骂与嘲讽一窝蜂地灌进闵念音的眼睛里，她此时感觉自己就像是落入一潭深深的湖水，耳边轰隆隆一片，她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甚至连刘伟亚的咒骂声都变得格外渺远。只有手机屏幕上尖酸刻薄的语言在她的眼睛里无声蹦跳着，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火星，一下又一下地在她心头上炸开，灼烧出一个又一个黑洞。
“我……”
她嗫嚅着发出一个音节，刘伟亚看了看她，怒道：“你什么你？导播把镜头切给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啊？我说你啊，做不好演员没关系，这年头没演技还能活的演员多了去了，可你怎么连个花瓶也做不好啊？！”
“我……”
闵念音的手臂缓缓垂下，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板上，找不到焦点。
“你想说什么？连话都不会说吗？！现在你要怎么解决？嗯？人家获奖的时候，你摆出那么难看的表情，你要公司怎么解释？！”
刘伟亚越说越气，最后居然直接上前伸手推了闵念音一把。
“我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遇到你这种饭桶艺人，喂我说你啊，要不然这次干脆宣布退圈算了？嗯？”
闵念音被他推了个趔趄，幸好在她即将向后倒下的时候，她下意识伸手按住了身侧的墙，这才没有摔倒，而是瘫坐在地。
“啊真是绝了——”刘伟亚扶额怒声吼起来，“我怎么会那么倒霉啊，遇到你这种——”
“她这种什么？”
还未等刘伟亚话音落下，休息室里突然传来门被推开的吱呀声，而后一个清冷的女声响了起来。
闵念音与刘伟亚都循声转头看过去，钟北训则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你……”
两个人一下子都呆愣在原地，而钟北训倒是很自然地走进休息室，她反手扣上门，后背倚在门上，抱起了手臂。
“刘伟亚，离开了老东家，你现在长本事了啊。”
刘伟亚一看到钟北训就一转刚才那副气焰嚣张的模样，他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瞬间就把自己的气势收敛了起来。
“总、总监……”
他低下头，口中总监两个字下意识地飘了出来，而他刚吐出这两个字，就又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从kingdom离职，不由懊恼地闭上了眼睛。
钟北训将他脸上的风云变幻一一收入眼中，微微一笑。
“没错，你的确现在不该叫我总监了。其实原来你也不该，你是歌手部，我是演员部，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隶属关系。”
刘伟亚低声清了清嗓子，没敢吱声。
钟北训这时才转头看了看还瘫坐在地上的闵念音，她现在依旧呆呆地看着自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漂亮娃娃。
“不过，你就这么对你的艺人吗？”
钟北训蜻蜓点水般扫了闵念音一眼，转而对刘伟亚说道。
“你，有点过了啊。”
“这、我家的艺人我该怎么对待，和钟小姐你，没有关系吧。”刘伟亚壮着胆子说道。他抬头看了钟北训一眼，但不知是不是她的气场过于具有压迫性，仅一眼，刘伟亚又吓得别过了脸。
“本来，你和你手下的艺人如何相处，当然与我无关。”钟北训微微抬起下颌，居高临下地说道。
“不过，”钟北训停顿了一下，笑得春风和煦。
“现在你归我管。”
“什、什么？！”刘伟亚闻言惊呼出声，就连闵念音此时也立刻回过了神，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着钟北训。
“怎、怎么会……”
钟北训看着刘伟亚吓得惨白的脸，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缓步走到他面前。踩着高跟鞋的她要比刘伟亚还高出一些，她向前走几步，刘伟亚就后退几步，到最后，刘伟亚退无可退，脊梁骨硬生生地撞在了墙壁上，痛感从身后蔓延至全身上下，刘伟亚的脸就像是一团被揉皱了的废纸。
他直到这时才看到钟北训手机屏幕上的邮件，那是来自申裕文化的入职邀请函。
“从下周四开始，我就是申裕文化的艺人总监，无论是公司的艺人还是你，”钟北训伸出食指，抵在他胸口，重重地点了点。
“你们都归我管。所以，现在你觉得你如何对待闵念音，与我有没有关系呢？”
“你……你居然……”
刘伟亚瞠目结舌地看着钟北训，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实在过于震撼，他一时半会无法接受，而此时钟北训已经又转过身，走到闵念音的身边。
她的鞋跟敲击着地面，脆生生的声响与闵念音狂乱的心跳应和着，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突然，闵念音看着从逆光之中走来的钟北训，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钟北训走到闵念音的身边，看着此时还瘫坐在地上的她，钟北训低下头，对她说道：“刘伟亚原来是kingdoquer的经纪人之一，因为向竞争公司偷跑音源，吃里扒外，所以被赶了出去。”
闵念音泛红的双眸与钟北训平静的眼眸对视着，在颤抖模糊的视线中，闵念音看到钟北训向自己伸出了手。她手上的白金戒指在休息室的白炽灯光下，闪着灿烂诱人的光芒。
“虽然我不知道申裕为什么会收留这样的垃圾，但是现在只要你一句话，那个家伙就会被踢出申裕，吊销资格证。”顿了顿，钟北训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也就是说，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让他在演艺界永远消失。”
闵念音痴痴地看着钟北训的脸，她似乎还没有真的意识到这里现在发生了些什么，久久说不出话来。
看着闵念音懵懂的模样，钟北训的笑容里突然掺杂了些自嘲的意味。
这样的选择，她能做的出来吗？
她会做吗？
钟北训现在有些后悔了。
她贸然出手，却没有考虑过闵念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正如有的人会杀戮，而有的人却连吃一口肉都会战战兢兢一样。
闵念音到底会是那个吃肉的人，还是被吃掉的人——这一点，钟北训还没有搞清楚。
但话既然已经说出口，钟北训只能继续说下去。
“怎么样，要这样做么？”她笑着问道，眼神里带着些无奈。
“念音，念音！”刘亚伟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抓着闵念音裸|露的手臂哭喊着哀求起来。
“求求你，你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念音，求求你，求——”
“啪”
一声清脆的击掌声响起，击碎了刘伟亚的哭喊声。
钟北训看着放在自己手心的那只手，有一瞬间的怔愣。
下一秒，闵念音抓住了钟北训的手。
“那就……”
钟北训听到闵念音沙哑的声音，她垂眸看着她，闵念音发红的眼睛里跃动着微光，如同一头虽然受了伤但却依旧斗志昂扬的小兽。
“那就拜托你了。”
钟北训从业七年，在这七年里她见过形形色色的艺人，没有几万也有上千。在见过那么多的艺人后，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和大部分人注定只能成为组成这个圈子的砂砾之一一样，有的人是注定要做大明星的。
与闵念音对视几秒，钟北训脸上的惊愕转化为赞许的笑容，她回握住闵念音的手，将她一把拽了起来。
“做得好。”钟北训低声称赞道。
随后，她看向还跪趴在地上的刘伟亚。
“还赖在这里做什么，没听到么？你已经被解雇了，明天去公司人事处办手续。”
“我……念音，求求你，求——”
刘伟亚爬着过来，一把抱住了闵念音的腿。
“你原谅我吧，求求你，我是疯了才会那样的，你饶了我这一次，我——”
“闵念音，”
钟北训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刘伟亚，冷声道：“你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这个人，可以对你如此怠慢吗？”
闵念音看向钟北训。
“因为你没有让他明白，你的一句话，到底有多大的分量。”
听完这句话，闵念音木讷地转过脸，她低头看着抱着自己的腿，哭得满脸狼狈的中年男人。
几个小时前坐在车上对自己颐指气使的人，此时居然就跪在自己的脚边，如同丧家之犬。
半晌，闵念音抬起手，她刚才攥在手里的手机在她的手心压出了几道鲜红的印子，到现在依旧像是有蚂蚁啃噬般隐隐作痛。
她轻点了几下手机屏幕，把它放到耳边。
几秒后，钟北训听到闵念音沙哑的声音在这间不大的休息室里响起。
“你好，301休息室里有无关人员骚扰我，麻烦立刻叫保安过来。”
她说罢挂断了电话，垂眸看着刘伟亚，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如果不想被保安拖走的话，就自己滚。”
“什……”
刘伟亚似乎根本想不到，一向温顺甚至软弱的闵念音，现在居然能够冷着脸说出这么一句话，这时他所受到的震撼甚至已经盖过了他即将失去工作的痛苦，他缓缓松开了抱着闵念音腿的手，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
钟北训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对闵念音赞赏一笑。她刚想伸手拍一下闵念音的肩膀说些什么，手机却突然震了起来。
钟北训看了一眼手机，来电人是吴艺。
“嗯吴艺，”
她刚接通，听筒里就传来了吴艺带着哭腔的声音。
“北训姐你快来救命啊——”
钟北训蹙眉，她看了一眼闵念音，而后转身，背对着她。
“什么情况，你——”
她刚想说你冷静一点，但话还未说出口，她就听见对面的背景音里传来了一声极为尖锐的叫声。
而那个声音来自蒋忆晨。
钟北训心中一沉，她双眉皱得更深了些，立刻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
“我马上就回去。你现在只要做好一件事。”
她顿了顿，眼神中掠过一丝寒意。
“在我赶到之前，出入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