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狂风骤雨
chapter04
余盈盈刚刚抵达颁奖礼现场，按照主办方的安排，她稍后将与电影导演和男主角共同登上红毯，此时导演与男主角都还未抵达，所以她还要在保姆车上等一会儿。
在等待的过程中，余盈盈想要看手机，却被钟北训制止。
“今天是你拿到人生中第一个影后大奖的日子，好好享受这个时刻，不要被任何无用的信息干扰。”
“那看来我又被骂了。”余盈盈的指尖轻轻勾勒着手指上的钻戒，她歪坐在柔软的车座位上，慵懒轻笑道。
“你在乎吗？”钟北训问。
余盈盈闻言抬眸，她深褐色的瞳孔中映出钟北训淡淡的笑容，看了她一会儿后，余盈盈突然坐直了身体，一把拉开了保姆车的门。
车门外的灯火跃动着灌进车内，大块的昏暗被暖色的灯光瞬间吞食。
正巧在这时，导演与男主角的车齐齐抵达，余盈盈看了钟北训一眼后就下车，而吴艺见状也匆匆下车，弯腰为她整理裙摆。
“三位请跟我来，我带你们去候场区等候。”有工作人员小跑着过来引路，三人随着工作人员离开，而已经下了车的吴艺望着余盈盈逐渐远去的背影，她靠在车门框上，忧虑道：
“北训姐，我总感觉今晚不太平。”
钟北训也下车，她伸手轻轻敲了一下吴艺的脑袋，吴艺捂着脑袋回头看向她。
“小心你的嘴。”
吴艺吓得立刻捂住了嘴，钟北训见状忍俊不禁道：
“行啦，你先去后台等着。”
她说罢转身也向会场方向快步走去，作为经纪人，她虽然不会与余盈盈同时出现在红毯上，但是她依旧需要去颁奖礼的现场，在颁奖礼开始之前，她还要陪着艺人与现场的导演与艺人们寒暄。
红毯进行得很快，走过红毯后，余盈盈在会场门口见到了已经在等待的钟北训。
余盈盈瞥了她一眼后就像是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往会场里走，钟北训知道她是在对自己耍脾气，也没理她，只是默默跟着她进了会场。
看着她在安排的位置上落座后，钟北训也转而走向会场安排给经纪人的后排区域落座。
而此时场外的红毯活动还在继续。
闵念音坐在保姆车上，她忧心忡忡地看向场外乌压压的媒体，看了一会儿后，她转眸看向自家经纪人。
“亚哥，亚哥！”
等闵念音都喊了三四声，刘伟亚手机的斗地主音效才停下，他抬起头，不耐烦道：
“干嘛？还没到点儿呢。”
没到点儿，指的是闵念音上红毯的点。
闵念音在正在热映的商业片《战神》中饰演女主角，这部片子上映后虽然票房勉强能看，但口碑极差，在电影评分网站中仅仅拿到了43分，甚至还有下降的趋势。而片中两位主演也都提前入围了今年的金榴莲大奖。
也就是说，闵念音第一次出演电影，就喜提年度最差女主角提名。
而就是这么一部烂片，它的特效却很是不错，甚至还入围了玉琢奖的最佳视觉效果奖，所以闵念音才能捡着这么一个走红毯的机会。
可实际上闵念音根本不想来走这个红毯。
当然，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
丢人。
真的太丢人了。
上午还挂在“尴尬”热搜上的女主角，下午就来参加国内三大电影奖之一的颁奖礼，闵念音觉得自己如果是网民，可能都会骂自己一句资源咖、关系户。
可当她向公司提出不参加红毯时，无论是公司还是经纪人刘伟亚都严词拒绝了她，甚至刘伟亚直到今天凌晨都还在给她打电话，对她洗脑上一次红毯可以换取商业资源无数，而她现在又是公司里唯一的艺人，她不出席活动赚钱，难道要公司的员工去喝西北风？
闵念音原本是大公司昭耀传媒旗下的大热女团成员舞担，但她现在已经退团，新东家申裕文化是刚成立的娱乐公司，目前就只有她这么一个艺人，也的确是全公司都靠她一人养家。
情势所迫，作为全村唯一的希望，闵念音想不想去都得去。
可她虽然硬着头皮来了，但是真的到了会场现场，看到那么多的记者媒体，她就又怂了，生怕他们会向自己提问。
“不是，亚哥，要不然我走吧？导演和男主演都没来，我、我一个人怎么能走红毯啊……”闵念音弱弱地说道。
她的现任经纪人刘伟亚曾经是kingdoquer的经纪人之一，但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突然辞职，转而来到了申裕。闵念音顾及着他在业界也算是有资历的经纪人，所以和他说话时一向都很客气，甚至客气到了有些弱势的程度。
“一个人还不好？”刘伟亚睨了她一眼以后就又低下头，“现在的艺人真是越来越差劲了……这种场面都应付不了，将来还能有什么出息？啧。”
下一秒，保姆车里就又响起了刺耳的游戏音效。
“叫地主！”
“王炸！”
“超级加倍！”
闵念音看着刘伟亚那张被手机屏幕映得发亮的脸，暗暗握紧了拳头，青白的骨节在她的手背上颤抖着条条绽出。她突然就觉得眼睛里有些泛湿，于是赶紧使劲眨了眨眼。
不能在他面前哭出来，这是闵念音的最后一道底线。
在喧闹的游戏声中，闵念音仓皇地下了保姆车，与其说是怒而离开，倒不如说是落荒而逃。
正当闵念音独自下了车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试探着走了过来。
“闵小姐是吗？”
那个女孩子问道。
闵念音回过神，她扫了一眼女孩子胸前的工作证，就知道她应该是现场的工作人员，于是连忙点了点头，摆出一张笑脸，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回答道：
“是我，您好。”
“您先和我去候场吧，快到你们剧组了。”女孩子说罢还看了看闵念音的身后，却没看到其他人。
“啊……主办方邀请了导演的啊？导演没来吗？”
“导演来这儿干嘛啊？还不够丢人的。”
还没等闵念音说话，她身后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说话时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尖酸，这让那位工作人员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闵念音闻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压制自己的愤怒，她没回头，只是垂眸看着地面。
刘伟亚现在才揣着裤子口袋慢悠悠地下了车，像是溜大街似的走到闵念音身边。
“就她一人来红毯，你把她带走就得了。”刘伟亚说罢打了个哈欠，他看向闵念音，语气轻蔑随意。
“你跟着工作人员进去，走一圈就完了。要是记者问你问题，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反正你到时候就把自己当成个漂亮的花瓶，杵在那儿拍几张照够发通稿的就行了，这业务你应该熟练，明白了？”
闵念音没搭理他，刘伟亚撇了撇嘴，嗤笑道：“装什么聋啊，人没多红，架子倒是不小。”
他说罢又问工作人员道：“经纪人走侧通道就行吗？”
工作人员被他刚才对闵念音的态度给惊到了，现在还没缓过神来，她愣了一下，才说道：“对……就从那边可以直接去会场。”
刘伟亚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只留下闵念音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闵念音此时就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脏水，既丢人又愤怒，可却也不知该向谁发泄这股怒火。
她低着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抬起头对工作人员说道：“麻烦了，带我去候场吧。”
工作人员本想说几句话安慰她，可当她与闵念音对视时，看着她精致眼妆下泛红的眼眸，与微微颤动的唇角，工作人员就又把安慰的话咽了回去。
或许在这个时候，就当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才是对闵念音的自尊最好的保护。
等到闵念音上了红毯后，她才发现自己之前完全是多虑了。沿途的记者们看到她后就只是象征性地拍了几张照，然后就开始等待后面还没登场的其他明星，以至于闵念音还未等主持人把电影的介绍词念完，就已经走到了签名区。
她从礼仪小姐端着的托盘中取过笔，在签名板上唰唰签下自己的名字，回身又对着记者们的镜头笑了笑，就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主持人却突然提问道：
“念音是第一次独自来参加红毯吧？感觉如何？”
闵念音上一次参加红毯活动时还是作为arrival的一员，而这一次她的前缀已经变成了演员。
记者们看了过来，面对着他们灼灼的目光，闵念音知道自己的这个回答很重要，如果说错了什么，她就又要上热搜了。
“我……”她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嘴唇，“我很紧张，也很高兴。能够和那么多前辈们一起观摩颁奖礼，真的是我的荣幸，我今后也会继续努力，向各位前辈们学习。”
这时台下突然有记者大声提问道：“宋季纯今天也出席颁奖礼了，请问念音你今天有和她打招呼吗？”
“诶……？”
记者突然抛出来的问题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闵念音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变得僵硬起来，本来还都很无精打采的记者们一嗅到有爆点的话题，此时也都来了兴趣，闪光灯与快门声如狂风骤雨般冲着闵念音劈头盖脸而来，她一时之间作不出任何的反应，只能看着镜头尬笑。
她现在终于明白刘伟亚刚才为什么会对自己那样说，的确，她现在除了像个花瓶似的杵在这里也没有别的能做的。
“请问你退团后还和宋季纯有联系吗？”
“宋季纯刚才说和前团成员还有联系，请问你还和前团成员有联系吗？”
第一名记者开头后，各种尖锐的问题纷至沓来，近乎拷问。
闵念音不知所措地暴露在记者们的镜头下，一刻不停的闪光灯令她几乎晕眩。
在远处一角，刚从颁奖礼现场出来打算透气的钟北训正好目睹了红毯上发生的这一切。
她端着一杯刚刚买来的冰美式喝了一口，冰凉发苦的液体沁入舌尖，让她觉得神清气爽。
看着站在众人焦点，神情窘迫的闵念音，钟北训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书之，帮我查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