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画
这是他们来到加玛岛的第四天。
“你能每天都看到这么碧蓝的天空吗？”江然将画板搭在膝上，双手向后撑着自己的身子，仰头看着碧蓝天空上缓缓移动的白云。身旁是散落的画笔。
迪伦说：“英国啊，阴天比较多，感觉天天都在下雨。不过晴天也是一样的蓝。”
江然接着说：“之前我们那里总是有……雾，就是类似雾但是有污染的那种。”江然不知道英语怎么说“雾霾”，只能这样向迪伦勉强解释一二。
迪伦好奇地点了点头，看着江然等她继续说下去。
江然继续说：“每次一有雾，妈妈就不让我出去。时间长了，我就开始盼望晴天，我特别喜欢坐在窗台上晒太阳。不过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了，现在倒是觉得不真实了。”
“我倒是觉得下雨天躺在床上看书的感觉超级好。这里的太阳太刺眼了，我都不习惯了。”迪伦笑着说，她侧着头继续画画。
“你画的咋样了？给我看看呗。”
迪伦点了点头，将她的画轻轻侧了过来，江然探出身子。她画的是那天的晚霞。寥寥几笔，便把火红而又张扬的落日余晖勾画了出来。这只是初稿，不过铺色十分大胆。
“你学过画画吗？好漂亮。”江然被迪伦的画的色彩震撼到了。
迪伦摇了摇头，说道：“小时候学过一点点，不过后来就没再学了，都是无聊的时候画的。”
“这样啊。”江然喃喃道，“我其实一直都挺喜欢画画的，但是我画人总是画的不像，也没怎么学过，后来就不怎么感兴趣了。”
迪伦想了想笑着说：“又不是只有画得像才能画啊，画画不就是为了把你脑海中的梦画出来的吗？抽象一点也是可以的。你画的什么？”
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去画画，可以去任何地方画任何的画，江然和迪伦选择了沙滩边的树荫。
“我还没想好。”江然看着自己涂改得有些脏了的纸，显得有些苦恼。
“就把你想记录下来的场景画下来就好了，颜色、形状……你总能有点感觉吧？”迪伦耐心地说道。
江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仿佛看到了两天前的那片蒲公英，蒲公英在微风中摇摆，阳光映出蒲公英的毛球，江然身旁站着沈宇峤，伴随着漫天飞舞的小絮，好像整座小岛只属于他们两个。
不过江然肯定是不会这样画的，她最终只是勾勒出了一片林间的蒲公英田。
她将那份心动深深地藏在了心里。生了根，却不让它发芽。
“我去一趟厕所。”迪伦说着起身。
“嗯。”江然点了点头。
迪伦走后，江然低头捡起了一个小树枝，在沙滩上随意画着。那是两个手牵手的火柴人，脸上是最纯粹的笑容。江然看着这幅“画”，笑了。
过了一段时间，迪伦回来了，江然有些慌乱的把那副画抹掉。迪伦显然没有注意到，她一副很兴奋的样子，一看到江然就说：“大新闻，你猜怎么着？”
看着迪伦一副八卦脸，江然立马就知道迪伦的意思了，只是不知道主角是谁，她心脏霎时跳得飞快，她害怕说的和沈宇峤有关，但又希望能听到点关于他的事。江然安慰自己：即便是他那也是他的生活，与我无关。她克制着自己略微发抖的声音，笑着问：“怎么了？”
迪伦来了劲，绘声绘色地讲：“刚刚我去卫生间，就在那条石头路上。”
江然知道迪伦说的是那条他们每天都会经过的从房间到食堂的路。江然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很快。
“jason，就是那个挺高的，小麦色皮肤，跟lucas一个队踢球的那个男生，把娜美挡住，给了她一束花，还问她能不能做他女朋友。”
江然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不过听到他的名字之后，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悄然落下了。“然后呢？”江然顺势问。
“娜美把他给拒了！还说她有男朋友了，是不是那个查理？”迪伦情绪激动。
江然笑了笑，说了句：“可能吧，不知道呢。”
“jason还说是娜美跳舞特别好看，觉得她人也特别好看。”迪伦想了想，又继续说，“但是我觉得她没你好看，就是跳舞跳得挺好。”
江然顿时觉得有些心酸，她知道人家跳舞确实比自己好，迪伦夸自己好看几分真几分假她也知道。不过她就是笑了笑，说：“她确实很美，跳舞的女孩都很美的。”
江然并不是一个外向的人，但她总能不自觉地在各种场合下表现出对对方话题的兴奋，即使她本身没有那么期待从对方口中听到什么。她不觉得累，毕竟已经习惯了。
“表白这种事情好像大都是男生来做吧？”江然突然问迪伦。
迪伦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思考片刻，说：“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
“我一直觉得女生只能把想法放在心上，说了却被拒了就会成笑话。男生就不一样了，他们好像更有追喜欢女孩的权力。”江然若有所思地说。
迪伦没太仔细想，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别看迪伦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见到喜欢的男生照样犯怂。
“你有跟喜欢的人表白过吗？”江然问。
“当然有，不过被拒了。”迪伦回答，看她的表情算不上遗憾，她接着说：“被拒之后就不喜欢了，我都不知道当时哪来的自信。要说尴尬嘛，也就那几天，之后就没事了。你呢？”
江然摇了摇头：“我不敢。好了好了，先画画吧。”江然打断了谈话。
迪伦还想再问一句，最终还是作罢。心说：“你这么好一女孩，别人喜欢还来不及，谁要是被表白了不得乐成花啊。表白失败不也就尴尬一两天吗？”迪伦不明白江然内心的敏感，哪怕是错过，她也不敢向喜欢的人表达好感。
两人就这样，倚靠在树荫下，时不时交谈两句，各自描绘着自己的梦。
中午吃饭的时候，江然才见到沈宇峤。江然和迪伦在排队取餐，江然老远就看到了沈宇峤的身影，他比旁人略高了半个头，一头金发加上那自信的步伐，江然余光都能认出来。江然不自主地看了他一眼，沈宇峤正在扭头和朋友聊天，根本没有留意到江然。江然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个想法：经过昨天的那些事，他是不是不想见我了。江然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其实是她自己不知道怎么面对沈宇峤。
于是江然侧过身，假装自己在很认真地等待盛菜。沈宇峤看到江然似乎没有看到自己，刚想跟江然打的招呼又立马吞了下去。沈宇峤就这样和朋友从江然身旁走过去了。
果然，是我想太多了吗？
午餐过后，大家来到活动室。每个人的画作已经被挂了出来，画的旁边是一小段作者们写的介绍语。
每一幅画都是少年的梦。
画是同学们自己挂的，江然刚来的时候，四周还有很大的空地，江然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展板上已经挂满了同学们的画。她注意到旁边有一幅极简火柴人风格的画。看样子是在海滩上，有一个火柴人在踢足球，这颗足球不偏不倚地悬在火柴人的脑袋顶上。除了足球上用红色的水彩笔上了色，其他地方都是黑白线条组成的，略显单调。不过有一说一，这火柴人倒是略有灵动之感，像是害怕被球砸中一样。
“看这么入迷，好看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江然身后传来，声音中带着笑意。
江然瞬时便识别出了声音的主人，江然一顿，问：“这是你画的？”
那声音“嗯”了一声。
江然把“不好看”三个字生生咽进了心里，若无其事地说：“好看啊。”
身后那个声音轻笑一声，“哪里好看？”
“哪……哪都好看。”江然回过头，对上了沈宇峤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呵，怎么睁着这么漂亮的眼睛说瞎话呢。”沈宇峤心想，嘴上说：“大善人，你别再施舍你那颗慈悲的心了，说的我都想把自己的画拿街上拍卖了，肯定拍个好价钱。”
“画的你自己？”
“我可没那么自恋——不过我还没想好这是谁。”沈宇峤手不自觉地碰着自己的脸颊，这是一个缓解内心紧张情绪的动作。早在画画之初，沈宇峤就想好了要画一个江然——即便他画得不那么美观。“你的画呢？”
“就你旁边这个。”
“这么巧？”
江然笑了笑，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沈宇峤知道江然话不多，也并不在意。
“站着别动，我给你们的画合个影。”史密斯拿着一台相机走了过来，打破了这段沉默。
沈宇峤“哦”了一声，站在自己的画前，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又是那么纯粹阳光的笑容，甜丝丝的，江然在旁边嘴角微微上扬。
“好了。”史密斯道，“江然，该你了。”
“我不太想拍。”江然喜欢拍照记录风景，但是却不喜欢别人给她拍照，尤其是今天也没怎么收拾，她觉得自己并不好看。说是不自信也好，说是追求完美也好，她就是不太愿意自己的照片在别人手上。
史密斯皱了皱眉，提高了声调：“这是要记录的，你怎么这么不自信啊。”
“我……”江然一时语塞。
“昨天选任务也是这样，磨磨唧唧的。”史密斯觉得自己说话有些重，又接道，“不想拍算了吧。”
江然鼻子一阵酸，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受，可能这里的大家都比较放得开吧，我这样的会让史密斯觉得很麻烦。她不喜欢老师的批评，这是从小一路被老师夸到大的孩子的通病。
沈宇峤没有发觉不对劲，问：“为什么不喜欢拍照啊？”
“不好看。”
沈宇峤这次看江然脸色不是很好，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