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浮山堰惨剧

    1 浮山堰惨剧

    熙平元年三月。

    此时北魏只有镇东将军萧宝夤还驻守在淮河坝上。

    梁武帝萧衍写了亲笔信招诱萧宝夤，让他袭击彭城，承诺把萧宝夤家庙里的牌位和妻妾弟兄子侄们送到北方，萧宝夤将萧衍的书信呈交给北魏朝廷。

    四月。

    经过两年艰苦卓绝的建造，气势恢宏的浮山堰，终于在号称千年难治的淮河下游河南合龙了。

    建成后的浮山堰，长九里，大坝呈梯形，底部宽一百四十丈，上部宽四十五丈，高二十丈，深十九丈五尺，大坝两侧种上了杞柳树，修筑军垒，南梁军营就驻扎在坝上。

    大坝建成之后，淮河水位不断上涨，逐渐开始淹没淮河两岸的房屋及土地。南梁想要水淹寿阳城，淮河中就要有足够多的水量，且水位越高，水量越大，对大坝造成的压力就越大，一旦决口，处于淮河下游的南梁，势必会遭受巨大的损失。

    浮山堰是纯粹的土质坝，坝顶不能漫水，否则会浸毁破坝。

    当下便有人跟康绚道：“四河（长江、珠江、淮河、汉水），是天用来宣汇其‘真气’的，不可长久阻塞它，若凿开大坝上游另外挖掘泄洪水道向东灌，那么水流到达浮山堰时会宽缓些，可以减少对大坝的冲击力，减少决口的危险。”

    康绚立刻执行，派人向东开凿一条泄洪道。

    同时用反间计，在北魏军中散布谣言：“南梁军只害怕在浮山游开挖泄洪通道，不害怕与北魏军野战厮杀。”

    萧宝夤果然上当，于是在寿阳附近开挖，凿山五丈多深，掘开水向北灌注，但淮河水位既已高涨，小小的泄洪道并不能缓解水势，水日夜分流仍不见减少，北魏军明白中计，只好撤退。

    北魏大军眼见淮河方圆数百里成为泽国，不得不大幅后撤。寿阳城中也开始进水，扬州刺史寿阳城守将李崇在硖石戍之间搭起浮桥，又在八公山东南筑起魏昌城来防备寿阳城被毁坏，城中百姓分散到山丘上。水非常清澈，向下俯视，房屋墓穴均清晰浮在水中。

    而这座令北魏上下终于开始紧张、破坏不了、耗费巨大的浮山堰工程，却在自己人手里毁掉了。

    当初，浮山堰筑坝的位置是南梁的徐州，徐州刺史张豹子嫉妒康绚忌妒康绚之功，不愿隶属其下，于是散播谣言，构陷康绚与北魏来往。

    萧衍素来对武将不太信任，康绚已在前线督军两年多，恐时日再久会尾大不掉，于是便以堰成事毕为由，将康绚召回京师，将浮山堰后续整修、加固的事项，交由张豹子负责。

    张豹子挤走康绚，既不根据水位增挖泄洪道，又不及时修补堰体。

    九月十三日，秋汛来临，淮河水暴涨，不堪重负的浮山堰再也抵挡不住一波又一波洪峰的冲击，轰然垮塌，决堤声如巨雷一样，三百里以内都能听到。上游被拦蓄已久的洪水，释放出恐怖的力量无情奔向下游。

    沿淮数百里城镇村庄，有十多万人口，被洪水疯狂卷入东海，江淮众多州县顿成泽国，百姓死难无数，其损失完全无法统计，南梁国力大减。

    在南梁刚修筑好浮山堰时，执掌北魏朝政的胡太后也颇为紧张，担心会危及寿阳城，任命任城王元澄为大将军、大都督南讨诸军事，统率十万大军，立刻从徐州出兵攻打。

    尚书右仆射李平认为：“不需要出动大军，浮山堰本身修筑不合理，最后也会自己毁掉。”

    及至听到浮山堰被冲毁，胡太后非常高兴，重赏李平，元澄于是也没有出兵。

    耗费数十万人力、穷三年之功的浮山堰截断淮河、水淹寿阳城的计划，终究还是破灭了。寿阳城安然无恙，城中的北魏军除了在此期间受到一点惊吓之外，未有任何损失。而南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修筑堤坝之外，直接因此项工程而死亡的百姓、士卒超过二十万，半数累死、冻死在工程之中，半数被溃坝后的洪水冲走。

    淮河水大，浮山土软，都是堰破人亡的直接动因，但这场闹剧惨剧，终归要记到萧衍头上。正是他不顾自然情况，逆天而行，强行截断千里长淮，推行没有经过详细认证的方案，这才导致惨烈的失败，就这样，萧衍妄图以水代兵、以害人始、以害己终的浮山堰工程也落下帷幕，这也成了其皇帝生涯中最严重的错误决策之一。

    北魏的郦道元也评价萧衍逆天而行的浮山堰工程：“梁天监中，立堰于二山之间，逆天地之心，乖民神之望，自然水溃坏矣。”

    2 北魏收复东益州

    而令萧衍糟心之事不止浮山堰之败，在与北魏关于东益州的争夺中，南梁也处于绝对下风，且死伤惨重。

    当初北魏占据梁州和益州东部地区之后，因益州之地民族从多，治理难度较大，朝廷便任命善于安排百姓、清廉公正的镇南军司傅竖眼为益州刺史。傅竖眼以兵威震慑不臣，以恩信安抚百姓，保境安民的同时，发展生产，不与百姓争利，因而，傅竖眼在益州之地威望很高，百姓和獠人都依附他。

    但继位的益州刺史龙骧将军元法僧，此人向来缺乏政治才能，且贪婪成性，残暴不仁，王、贾诸姓是益州的士族大户，元法僧都招收他们当兵。

    任令宗因众人心中都怨恨北魏，便杀了北魏严寿太守，献城投降南梁，百姓、獠人多响应他。

    南梁益州刺史鄱阳王萧恢派遣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张齐，率军三万迎战。

    元法僧派儿子元景隆带兵抗击张齐，双方在葭萌关一场激战，张齐大败元景隆，南梁军大破北魏军，并乘胜进兵，连续屠杀了十余座城池，一直杀到元法僧镇守的武兴城下。

    元法僧闭城固守，境内军民都背叛他，元法僧派使节从小路向北魏告急，请求救兵。

    朝廷用驿车从淮南召回傅竖眼，让他作益州刺史、西征都督，率领步兵、骑兵三千人开赴武兴，救援元法僧。

    傅竖眼率军迅速赶至前线，三天之内转战两百多里，连续九战，连胜九次，打得南梁军闻风而逃。

    五月，傅竖眼杀死了南梁梁州刺史任太洪，围攻武兴城的张齐见短时间内无法攻克，背后又有傅竖眼气势汹汹杀来，不得不率军撤围，退守白水。

    百姓、獠人听说傅竖眼来到，都很高兴，在路上欢迎接待者络绎不绝。傅竖眼进入梁州，白水以东之地重纳北魏管辖。

    与此同时，南梁大军猛攻白水关，北魏梓潼太守苟金龙负责镇守白水关，兼任关城戍主，南梁军队来到之时，苟金龙病重不能指挥，其妻刘氏挺身而出，督率城中振作的士卒、百姓，据城死守，打了一百多天，兵士死伤过半。

    副将高景见形势危急，准备开关献城投降，被刘氏发觉，干脆利落斩杀了高景及其同党几十人，平息了叛乱。

    刘氏对剩下的将士，平分粮食和衣物，劳逸相同，与士卒同甘共苦，因而，城中士卒莫不既畏惧又依赖她，皆愿听从指挥，奋力死战。

    因关城地势高峻，水井位于城外，被南梁军把守，正赶天降大雨，刘氏命令拿出公家和私人的布、绢和衣服接雨，然后绞布取水，用城里所有的器具储存水。

    不久，傅竖眼杀到，南梁军只得黯然撤军退走。

    朝廷封刘氏的儿子为平昌县子。

    六月，张齐驻守的白水关，走旱路北通秦陇、南接葭萌，走水路上直抵甘南、下直巴渝，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张齐便巧妙利用优势多次从白水出兵，侵犯北魏的葭萌，傅竖眼派虎威将军强虬攻打南梁信义将军杨兴起，杀死了他，重新压回白水。

    南梁宁朔将军王光昭又在阴平被打败，张齐便亲率二万多勇士和傅竖眼作战，可惜被傅竖眼率军击败。

    到了七月，张齐本人身负重伤，麾下将士死伤惨重，不得不狼狈撤军，小剑、大剑两地的驻军均弃城逃足，北魏彻底收复东益州。

    3 危机

    熙平元年。

    四月，胡太后追忆于忠之功，道：“怎能凭一次错误就不承认他的其他功绩！”重新封于忠为灵寿县公，也封崔光为平恩县侯。

    八月十一日，朝廷任命胡国珍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雍州刺史。

    胡国珍年老，胡太后实际上不想让他出行，只不过是想给他统治一方的荣誉，所以最终也未出行。

    九月。

    胡太后多次驾临皇室贵贵戚及功臣显贵家中，侍中崔光上书劝谏道：“《礼记》上讲，诸侯如果不是为了慰问病人或追悼死人而进入大臣家中，此谓君臣之间失礼戏谑、礼乐崩坏之表现，没有提到王后、诸侯夫人，是为表明她们根本没有随意出入大臣之家的道理。诸侯夫人，父母在时可以回家问候，父母不在就派大臣去问候。汉朝的上官皇太将要废掉昌邑王时，外祖父霍光担任宰相，皇后仍悬挂武帐来接见众大臣，是为了表明男女要加以区分。

    如今我大魏皇族繁衍兴盛，宗亲贵戚平步青云的人很多，人人争着想和您亲近，宴请之人排成长队，几乎成常规了。希望您减少和停止出游探视、宴饮游乐的行为，如此则天下归心，众生仰戴。”

    胡太后听完默默，表示接受。

    当时，担负拱卫京师重任的四位中郎将所统辖的军队人数很少，任城王元澄奏请以东中郎将统管荥阳郡，南中郎将统管鲁阳郡，西中郎将统管恒农郡，北中郎将统管河内郡，选拔二、三品官司中的亲信贤能者充任，为应付非常事情的发生，配备强大的兵力，如此，便可达到深根固本、强干弱枝的目的。

    胡太后准备接受其建议，但后来有人提出异议，便未实行。

    元澄又再次上奏：“根本应该巩固强大，要防微杜渐，所以虽有文治，仍不掉忘掉武功。况且如今南梁仍很强大，北方的贼人又频频集结，未来的事态很难预料，如同以往的变化一样。若有危急事变突然暴发，震动威胁京畿地区，四周府郡的老弱残兵怎能加以防范？太平之世，虽可以保持安定的局面，但从长远的利益来看，恐非良策。依臣愚见，郎将统领军队兼管民政，简员务实，正在于此。请求依照先前的建议，增加兵员，扩大中郎将的职权范围，将领的权位加重，则尽忠报国之心随之加深，军队与郡府携手相依，则表里融为一体，朝廷无四顾之忧，奸贼绝觊觎之心。”

    但他的建议最终未被采纳。

    又因流发初到边镇，衣食无着，很多人因此死亡，元澄奏请朝廷发给流民及其妻子儿女一年的口粮，朝廷采纳了这一建议。

    又，元澄认为对北部边境的守将选择任用得太轻率，难以放心，恐怕敌人会觊觎边境，皇陵受到危害，上书胡太后注重边将选派，严整防守的纪律。胡太后下令百官商议此事。

    延尉少卿袁翻表示：“近来边境州郡的官司员选拔从不按照人才选择，只是论资排辈。有时碰上贪污的官员，大量开设哨所，过多地设置将领，有的人重用其亲属，有的人接受别人求官的贿赂，皆无防寇之心，只有聚敛钱财和贪心。

    边境的兵员要么被逼着去抢劫，要么被逼着去做苦役，一年四季的压榨，大量的边境镇民累死在壕沟中，这都是因为边将所选非人的缘故。

    边境问题已经很严重了，臣认为现在开始，南北边境的各郡县府佐、统军到戍主，都应由中央的朝臣和王公举荐，不再拘泥于阶级，如果被举荐之人渎职则举荐人一同受罚。”

    胡太后没有采纳。

    柔然国的伏跋可汗，身体高大壮实，善于指挥作战。在熙平元年的秋季，他西攻高车，攻破了高车城，抓获高车王弥俄突，将他的脚拴在马后，活活拖死了他，又将他的头用来作饮酒的器皿。

    北方大漠诸国和其他部落，凡是背叛柔然后来依附高车国的，逐一被伏跋可汗领军消灭或强迫臣服。柔然国再次强大起来，成为草原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