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淝口之战
1 裴叔业投降
现在说说南齐的故事。
南齐萧宝卷少时“便好弄,不喜书学”,为帝后更加胡作非为,荒淫残暴,残杀宗室,诛戮大臣。当时的辅政大臣始安王萧遥光、尚书令徐孝嗣、尚书仆射江祐、右将军萧坦之、侍中江祀、卫尉刘暄等六人,号称“六贵”,相继被他杀掉。朝臣离心离德,人人自危。
公元四九九年,南齐永元元年,北魏太和二十三年,征南大将军江州刺史陈显达听说萧宝卷屡诛大臣,又知朝臣徐孝嗣等都被杀,又听说萧宝卷将派兵袭击江州,遂于十一月十五日在浔阳举兵讨萧宝卷,厉数萧宝卷罪恶,声言要拥立建安王萧宝夤为帝。
萧宝卷诏令护军将军崔慧景为平南将军,但陈显达毕竟是军中宿将,轻松取胜。之后陈显达继续追击,一路大胜,只可惜关键时刻马槊折了,身死人手。陈显达不能抵抗,退走西州乌榜村,被骑官赵潭刺中落马,后被斩杀,时年七十二年。陈显达儿子也全部被杀。
萧宝卷决定调动外镇诸将,将豫州的裴叔业调到南兖州。裴叔业心有余悸,不太愿意调动。一时间谣言四起,南齐朝廷由此裴叔业有异谋,裴叔业心不自安,也派使者去建康观察动静,舆论对他更加怀疑。
裴叔业之侄裴植、裴扬、裴粲都在建康担任直阁,害怕被杀,逃到寿阳,告诉裴叔业,称朝廷必会出其不意地前来袭剿,让他早作准备。裴叔业听后忧惧不已。
裴叔业又遣亲信马文范至襄阳,向雍州刺史萧衍求自安之计:“天下大势一目了然,恐难自保。不如投靠北魏,不失能封官赏爵,做河南公。”
萧衍回道:“群小专权,岂能长远得了?翻来覆去也没想出好对策,你应当送质子至建康,让他们对你安心些。若他们苦苦相逼,你应当率步骑二万直出横江,断掉他们的后路。如此,天下之事一举可定。若降北魏,北魏一定会派人代替你,而只以河北一个州给你,哪还能再做河南公呢?这样一来,回归南方的希望就破灭了。”
裴叔业虽犹豫不决,但仍将儿子裴芬之到建康当质子,同时派人送信给北魏豫州刺史薛真度,询问他可否投奔北魏。薛真度力劝裴叔业及早投降,声称若事情紧迫再投降,功劳就小了,赏封也不会多。双方使者、密信往来不断。
第二年,建康纷纷传言裴松之要反,裴芬之愈发不安,于是逃回寿春。南齐朝廷派崔慧景、萧懿率军征计裴叔业。
此时裴叔业已经病重,城中由侄子裴植做主,正式向北魏求救,北魏不废吹灰之力拿下重镇寿春。
转过年来,继位八个月的元恪于公元五百年一月五日大赦天下,并改年号为景明,此亦景明元年。
裴叔业投降北魏,给皇帝送了一个新年的见面礼,而此也给元禧和元祥一个排挤王肃的机会。
元恪拜王肃炎使持节、都督江西诸军事、车骑将军,令他与骠骑大将军、定州刺史元勰率领十万大军南下接应裴叔业。
萧宝卷闻知裴叔业投降北魏,立即下诏讨伐,命将领胡松、李居士率领一万多兵马屯驻宛城,命冠军将军、骠骑司马陈伯之率领水军溯淮河而上,直逼寿春。
二月二十八日,当元勰、王肃进入寿阳后,北魏朝廷恢复元勰司徒之职,任命他领扬州刺史,镇守寿阳。元勰派大将军李丑、杨大眼率两千骑兵入寿阳,又派统军奚康生率羽林一千驰援。
北魏军还未渡过淮河,裴叔业已经病逝。奚康生率北魏军到后,即接管寿阳。
皇帝追赠裴叔业开府仪同三司,谥忠武公,给东园温明秘器、朝服一袭、钱三十万、绢一千匹、布五百匹、蜡三百斤。
与此同时,南齐豫州刺史萧懿率步兵三万屯驻小岘,又派裨将胡松、李居士率领一万多兵马驻守死虎;交州刺史李叔献屯驻合肥;骠骑司马陈伯之率水军溯淮河而上,逼近寿阳,驻扎在硖石。
奚康生虽接管寿阳,但援军尚未赶到,奚康生关闭城门,固守寿阳一个多月。
北魏朝廷以王肃为都督徐州、豫州、司州诸军事,豫州刺史,西丰公。
一个月后,北魏援军赶到,元勰、王肃出击胡松、陈伯之等部,大破之,并攻进合肥,活捉李叔献。
统军宇文福向元勰建议:“建安是淮南重镇,也是双方冲要之地,若能夺得建发,义阳可得;若不能,寿阳也难保。”
元勰同意宇文福看法,派他去攻打建安。强攻之下,建安戍主胡景略自缚出城投降。
六月八日,北魏朝廷又以寿阳之捷晋封元勰为大司马,领司徒,以王肃为开府仪同三司。
再说出征的崔慧景大军。崔慧景打定主意也要讨伐萧宝卷,当崔慧景到达广陵之时,儿子崔觉也秘密前来与他汇合。之后召集大军,联合族人南兖州司马崔恭祖与萧宝玄,奉萧宝玄以讨京城。
崔慧景如同陈显达一样击败了南齐中央军兵败城下,但此时,刚外放的豫州刺史萧懿领兵来救,崔慧景错估形势,未能在援军到来前攻下城池,最终身死人手。
2 淝口之战
七月,平定崔慧景之乱后的萧宝卷又命冠军将军、骠骑司马陈伯之率军继续进攻寿阳,彭城王元勰、广陵侯元衍率军抵御。
北魏军在寿阳兵力不多,且寿阳周边地区刚被北魏占领,人心不稳,元勰和元衍非常担忧。北魏朝廷命傅永率领汝阴三千人马前去救援,又派遣镇军将军元英率军解救寿阳。
陈伯之的齐军扼守住了汝水注入淮河的河口,傅永率领的魏军在距离河口处二十里之地,用人力拉动船只,沿着汝水南岸前进。而后,又改用水牛拉船,向南直接进入淮河,军队一下船就在淮河南岸登陆。
傅永刚登上淮河南岸,齐军的追击部队也同时到达。
此时天色已晚,傅永率军于黑夜里潜进,拂晓时分进抵寿阳城下。
元勰和元衍听说城外有军队,一起登上城楼查看,却不敢相信是傅永的军队。傅永将铠甲脱去,二人才相信,并请傅永进城。
傅永道:“我率军前来,是与敌作战,若进城,那将是与殿下一起困守孤城。”于是,他拒绝入城,率军驻扎在寿阳城外。
八月十四日,元勰与傅永率北魏军进攻源口陈伯之的大本营,大破齐军,斩杀九千多人,俘虏了一万齐军,陈伯之逃归建康。自此,北魏稳定淮南局势,淮南郡也落入北魏之手。
元英之军未到,陈伯之已被击败。元恪又将元勰召回洛阳,任命元英为行扬州事。
回到洛阳后,元勰屡屡上书请辞大司马、领司徒一职,要求让自己回到中山继续担任定州刺史,皇帝不同意。北魏朝廷改任王肃为散骑常侍、都督淮南诸军事、扬州刺史、持节。
九月,南齐军主吴子阳、邓元起等人率军从三关北上进攻北魏,北魏东豫州刺史田益宗在长风击退齐军,吴子阳等人又撤回齐国国境。
十月二十一日,北魏朝廷任命元勰为司徒,录尚书事。二十八日,北魏朝廷又下诏在寿阳配备四万常备军。
3 谋划
太极殿。
皇帝端坐龙位之上,问御医王显:“王显,皇姐身体还好么?”
王显诚惶诚恐:“蓝侍中高烧未退,只怕……”
皇帝喝道:“只怕什么!朕命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皇姐的性命!”他又叹道:“这个小女子也太大胆、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竟然敢跑到南齐去!都有什么人跟她一起去?”
王显想了想,道:“镇南将军元英之子元熙,蓝侍中好友邢邵。”
皇帝抚额长叹,“南齐战乱迭起,为了救人,不惜以命相搏。救到人了么?”
王显犹豫再三,道:“救到了。邢邵还夸蓝侍中‘蓝田生玉,固不虚也!’”
皇帝脸色沉下来,“朕的皇姐用得着他来夸呀!”
王显伏在地上道:“蓝侍中昏迷之际,强忍高烧,托臣转告主上‘南齐萧衍有宰制天下之志,以后必为魏国隐患’。”
皇帝陷入沉思,喃喃道:“没想到她在生病的时候还想着朕的江山!下去吧。”
王显如逢大赦,擦着冷汗退去。
王显走后,高聪求见。
皇帝见了高聪,问他对眼下朝堂的看法。
高聪躬身答道:“此次主上重新重用彭城王元勰,是想制约元禧的势力,召回穆亮,也是让其配合元勰。让王肃和元勰一同出征,这恐怕是元禧和元祥的主意,意在剥夺王肃在朝中的发言权。恭喜主上,‘六辅’实际只剩下元禧和元祥二位宗亲了。”
皇帝冷冷一笑,“你还不知道吧,元祥也坐不住了,上书与朕,要扳倒元禧,又称元勰名望太高,对朕是个威胁,不宜担任宰辅。”
高聪轻嗤一声,“元祥的算盘打得太精了,他是想除掉元禧、元祥,自己当宰辅。但他万没料到,主上是想终结亲王辅政。”
皇帝亦嗤笑:“正是!”又道:“至明年正月,朕守丧三年之期即满,便可以结束谅闇了。正月间的礿祭正是行动之机。御医王显可往来为朕与于烈将军传递消息。”
高聪连称是,唯唯退下。
4 礿祭
景明二年正月。太极殿。
皇帝已于前一晚让于忠传话给于烈,要于烈明早入宫,当有处分。
次日一早于烈奉诏而出,皇帝道:“各位叔父轻侮怠慢,渐不可信,现要你用兵召他们前来,能办到吗?”
于烈随即表态,“老臣身仕两朝,因干练勇猛颇得主上赏识。今日此事,我当然不敢推辞。”
于烈走后,已经痊愈的蓝田笑吟吟道:“主上这是做戏给我看么?”
皇帝也笑了,“哦,皇姐怎么看出来的?”
蓝田道:“我虽病愈初到,但也知此等危险的行动,一定是主上与于将军早就仔细筹划过的,今日不过依计行事罢了,哪用得着你们二人事到临头一个找理由,一个表决心?”
皇帝乐不可支,“知我者,皇姐也!你放心,朕今日只是要让朝堂上下知道朕可以行使皇权,决不会伤他们的性命。”
蓝田点点头,“是!”
礿祭是正月间最大的国家祭典,祭典当日,三公诸王要一大早便到太庙东坊斋洁,预备入庙行礼。当元禧、元勰和元祥在东坊斋洁时,早已埋伏在外的六十余名直阁宿卫壮士闯进,宣读皇帝的旨意,诏三人,并将三人押送到光极殿。
元禧等三人进入光极殿后,皇帝拿出亲政诏书,道:“朕孤陋寡闻,忝承皇位,依靠几位叔父辅理朝政,才得以苟延残喘,不知不觉已过去三年。三位叔父一再表示归政,殷勤谦逊之意不敢拂逆,所以朕决定即日亲政。各位叔父暂且回到各自的府邸吧,下一步如何,朕另有安排。”
堂下三人,元禧、元祥震惊当场,两人万万难料小皇帝出手竟然如此迅捷。
也有释然的,就是元勰,当下皇帝对元勰道:“近来事务繁多,使您奔波辛劳,不能成全所愿,朕怎敢一直违背先帝遣敕呢?今日,朕便从了叔父高蹈避世的心愿吧。”
元勰诚恳致谢道:“主上孝顺恭敬,仰遵先帝遗诏,准臣脱身俗务,上成圣明之美,下遂微臣之志,抚今思往,怎不令臣悲喜交深!”
皇帝由此诏令元勰以藩王身份回府静养;元禧进位太保,领太尉;元详任命为太尉,领司徒,侍中、录尚书事,于烈为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领军将军,进封爵位为侯爵。
而此后,元禧失去权位,再不得见皇帝一面,咸阳王府的斋帅刘小苟向元禧报告,皇帝近侍赵修等扬言要诛杀元禧,元禧叹道:“我不负心,天家岂应如此”。虽说如此,但心下却万分不安,常怀忧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