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的不咋样
佳馔楼一间密室之内，豆大的油灯晃得屋子内四人的影子也恍恍惚惚的。
“这么说你是被人暗算了？”
说话的是一个苍劲沉稳的男人声音。
“嗯，似乎是他们一开始便知道五爷我的动向。专门等在我回程的路上袭杀我。”
这是一个粗犷豪放的男人嗓音。
“可咱们往来的飞鸽传书以及其余书信的火漆都保存完好，如何被他人得知你的行踪？”
另一个低沉浑厚的嗓音开口。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受伤了，这帮天杀的！”
似乎是因为想到了什么，那人的影子挥了一下手臂。
“别动，还未包好呢。”一个年轻但很强势的女人开口。
“好了，现下再去讨论外人如何知晓你的行踪也不重要。我们更应该去想想他们的目的。”
这时油灯的光似乎亮了一点，照出了姜岛主的面容。
坐在周围的也正是其余三人。
“他们究竟是冲你去的，还是为了什么其他的目的。”
姜岛主继续说道。
“其他的目的？难不成他们知道神庙的事了？”赵五爷开口。
“神庙一直就不是什么秘密，若有心之人打探一二，不说全部知晓其中之事，但了解个七八分也不是什么难事。”穿白衣的金员外看着赵五爷的伤口，不自觉的咧了咧嘴。
“何况最近天象频发，客星闪耀这中州之地，据说不只北凉，其他两国的钦天监都被惊动了。”灶娘子嘴里说着，手上也不停，给赵五爷紧了紧手臂的布。
“那也就是说他们的目的不是我们，而是神庙和天外来客？”赵五爷活动了一下手臂。
“恐怕不止是这些，他们可能也对洛书河图动了心思。”姜岛主把桌上的药瓶一一收回自己的药箱。
“如此一来，这日子又不安稳了。哎，这商路本就崎岖，再有这些捣乱的…”
“你就别琢磨那些生意经了，已经是汉州第一富庶之人，怎么还如此财迷？”
“嘿嘿，财帛动人心，没办法，谁让我小时抓阄，抓了两块金饼呢。”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折腾了这许久，也该歇息了。”姜岛主手中拿着那面布幌，起身准备离开。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对赵五爷问道：“那你堪舆的那座村子怎么样了？”
“我躲过那些人的袭杀后回去过一次，全村都被灭了…”
…………
第二天一早，天光大亮。
昨夜下了一整宿的大雪，也终于在日头刚刚升起的时候停了。这夜里的雪伴着呼啸的朔风，呼呼的拍在佳馔楼天字甲号房的窗户上。
就在阳光彻底直射窗子的时候，那木质的窗户却一摇，一晃，然后便向内侧一歪，“咔嚓”一声晃晃悠悠的被拆了下去…
“我靠，这特么什么玩意，质量这么差？！”
沈毅自己一边碎碎念，一边无语的看着被自己拿在手里“拆”下来的窗户…
要说也是奇怪，自己只是按照习惯推了一下窗户，感觉推不开，就往里拽了一把，谁知道就这么一推一送，就把这玩意卸下来了。
本来只是想开开窗户透透气，这下好了，彻底凉透了…
听见沈毅的房中传出声响，立马就有人轻轻叩门，“叩叩叩，沈公子，可是起身了？”
一个恭敬又带着一丝油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啊，起来了起来了，直接进来吧。”沈毅一边说着，一边把窗子靠着墙放下，他琢磨着这玩意想掩饰是掩饰不了了，正好问问人家怎么办吧。
他话音刚落，那仿佛后世霓虹国的推拉门就被轻轻向两边推开，一个约么十二三岁的，穿着青色短打衣着的小厮就端着一个铜盆走了进来。
“沈公子，我来服侍您洗…。”说完话抬头就看向沈毅。然后，目光就转移到了空荡荡的窗户上…
“呃…不好意思啊，刚刚不小心开窗户的时候把窗户弄坏了，那个，这玩意怎么修？”沈毅看着小厮，满脸尴尬的问道。
小厮一脸惊愕的看着，久久没有合拢的嘴说明了他的诧异。
这场景让他半天没反应过来，半晌才缓缓说道，“这个，公子不必担心，我去跟掌柜的说，让工匠来修理吧…”
小厮说完，轻轻将手中的铜盆放在门口的三足木架上，对着沈毅说道，“沈公子先洗漱吧，小的去去就来。”
说完话也不等沈毅回复，转头便离开了，临走时还不禁摇摇头。
这佳馔楼虽然只是东家的一间分号，但地处中州州府殷城，十分受东家重视。
如今这位“沈公子”刚住一个晚上就把客房的窗户给拆了，这要是让东家知道，肯定要发火了。
一念至此，小厮也不禁为这位“沈公子”捏一把汗，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这东家发起火来，可不是一般的骇人。
沈毅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触，走到那盛满水的黄色铜盆前，就着那水面恍恍惚惚的看了一下水中自己的倒影。
“这网络小说里每个穿越的都是魂穿，不是变得了个人就是变得更帅，怎么自己一点变化都没有…“他这一边嘀咕，一边开始洗漱。
洗了把脸，倒了杯水漱了漱口，然后就整理了一下衣服。
他这里刚刚穿戴整齐，门外就传来了话语之声，还未听清来人说的是什么，就见熊娘子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沈毅面前了。
“熊娘子，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把这窗户弄坏了…”
沈毅冲着熊娘子尴尬一笑，挠着头说道。
熊娘子先看了看那被整齐卸下来的窗户，又看了看若无其事的沈毅，眼中惊异之色一闪而过。微微一笑缓缓开口道。
“沈小哥不必在意，区区一扇窗而已，奴家找人再来安好便是。倒是沈小哥可曾受伤？”
说罢眼睛便好似不经意般的看向沈毅的双手，仿佛在寻找什么。
沈毅感受到她的目光，也抬起双手看了看。
“我没事，倒是让您费心了。”
沈毅将双手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下，见没有什么伤口淤青，只是以为灶娘子只是担心自己是否受伤，也就没放在心上。
而灶娘子似乎也发现有些不妥，于是主动说道：
“既然沈小哥已经梳洗完毕，那么不如一起来楼下吃些餐食，然后我等还有些许事情想向沈小哥请教。”
“那既然如此，就依熊娘子吧。”
沈毅微微点点头，就应承了下来。
灶娘子也是微微一笑，然后转头吩咐一声，便带着沈毅下了楼。
沈毅在身后听得比较清楚，她是在低声跟那小厮说“去找最好的工匠来，把这扇窗子给我修好…”
“东家，如此可是要一笔不菲的开销…”
“那也得花，嘱咐账房先生，尽量压一压价，但是那雕花和木漆都要务必做到与原物一样…”
…………
楼下最大的一间“雅室”之内，围绕着一张矮几坐着三名男子，正是金员外三人。
只见赵五爷手里拎着一只一尺来高的青铜酒樽，时不时地往嘴里灌上那么一大口，然后一脸享受的缓缓吞咽下去，再咂一咂嘴，一脸回味的发出一声“哈~~”
“我说你这土夫子，能不能小点动静，喝一口酒跟你被人砍了一刀似的。”
金员外坐在一旁，身上裹着一件镶金边走银线的白色丝绒斗篷，那副牙骨金叶扇插在绦带上，手中捏着一块奶白色古玉，在那里随意的把玩着。
看着赵五爷这喝酒的样子，他不禁出言嘲讽道。
“呿，你这满身铜臭的暴发户哪里晓得，这月牙白可是佳馔楼的特产，此一樽便要一吊钱。她灶娘子就靠此酒赚了个雄厚身家。平日里五爷我可舍不得如此打牙祭，今日里占得那小子一些便宜，还不抓紧机会多喝上他三五樽啊。”
“那也要适可而止，吃酒多了，对你的伤势不好。”
坐在上首位的姜岛主慢悠悠的接了一句，然后抬眼看向雅间隔门，似乎是侧耳听到了些什么，就开口道：
“熊娘子应该将人带来了，你二人注意一下。一会莫失了分寸。”
言罢，随手抄起自己那面“悬壶济世”的幌子，慢慢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着。
其余两人见此，也起身略作整理，赵五爷在此期间还不忘抽空咂上那么一口。
就在他刚刚将口中美酒吞下的时候，雅间隔门向两侧一滑，两人走进了房中，正是熊娘子带着沈毅。
“诸位，我带沈小哥过来了。”熊娘子冲三人招呼一声，便转头请沈毅来到了上手边的姜岛主身侧。
几人打了招呼，寒暄一番便分宾主落座。
“来，沈小哥，这月牙白乃是我佳馔楼独有的美酒，你来吃上一爵。”熊娘子一边说，一边抬手去取那“装满”美酒的青铜酒樽。
可等她将酒樽捧起的时候却不禁一怔，然后随手轻轻摇晃了几下酒樽。只听容器中液体晃荡的声响便知这酒水十不存一。
她将这酒樽随手放下，目光环视另外三人。
只见姜岛主一脸悠然，手捻长髯，眼睛半阖，不发一语。
再看金员外神色戏谑，似笑非笑，眼神瞟向旁边，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至于他目光所向，自然就是那尴尬中带有一丝局促，若不是因为脸黑，那红晕已经布满面门的赵五爷了。
灶娘子深深地又盯着他看了一眼，然后转头叫过屋外的小厮，吩咐他再去取两樽月牙白来。
不一会，手脚麻利的小厮就已将两樽月牙白连带四只青铜酒爵一起放在了矮桌之上。
冲着灶娘子恭敬地一弯腰，转头轻轻的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将雅间隔门关好。
“啧啧，灶娘子这手下的办事就是妥帖，怎么调教的，也教教我呗。”
这赵五爷看到有新的酒上桌，没等别人让，就一边抬手取酒，一边顺嘴问道。
只不过当他的手还未摸到青铜酒尊的时候，一只白嫩细致的手就轻轻地搭在了他的手上。
“这月牙白可是我佳馔楼的招牌酒，五爷莫要把它全喝了，先留些与沈小哥吃吃吧。”
说完灶娘子一翻手，轻轻的抄起一尊酒，也没见她如何用力，只是手腕一翻一转，便斟出满满一爵月牙白，轻轻推到沈毅的面前。
“沈小哥，尝尝看。”灶娘子一脸浅笑的向沈毅推荐着自家的招牌。
沈毅随手端起酒爵，不大，一拃来高，但下面的三足就已经占了一半的高度，里面盛的酒液不多，看起来不像是白酒，倒有些像是米粥面糊之类的，黏糊糊的还有些浑浊。
不过沈毅看了看，一仰头就喝了下去。入口只有淡淡的酒精味，但是却有一股十分浓厚的米香和略微的甜感留存在齿间。
“原来只是醪糟啊…”沈毅心里暗自忖度。轻轻地将酒爵放在桌上，然后淡淡的说了句“还行”。
他心里清楚，眼前的四人请自己过来，又是“天字甲号房”的住着，又是“招牌酒”喝着，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自己做，与其喝酒扯淡，他更在意几人的真实想法。
自己要“回家”少不得让人家帮忙，那对方索要一些“利息”也是应该的。不过看目前这个状态，似乎对方对于自己的“需求”更加迫切。
想通其中关节后沈毅也不说话，就是放下酒杯看着几人。颇有一副“你说不说？不说我也不说”的无赖劲头。
坐在沈毅对面的金员外和灶娘子对视一眼，似乎有些诧异这年轻人的沉稳，而旁边的姜岛主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半眯着眼睛，手捻着胡须。
至于赵五爷，他见几人不开口也不在意，顺手抄起另一尊月牙白，直接就开始痛饮。
见此情形，灶娘子白了一眼赵五爷，似乎对他嗜酒贪杯有些不满，也似乎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总之她稍一沉吟，便轻轻开口说道。
“沈小哥休息的可还好？住的可还习惯？”
开口只是一句不轻不重的问候，似乎只是关心沈毅昨夜休息的怎么样，但沈毅明白，这只是一个打开话匣子的借口。
不过他也不在意，顺着灶娘子的话开始陪他们兜圈子。
“还好还好，就是床有些硬，皮子有些扎，屋子有点冷，外面有些吵。”
“总之嘛，真的不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