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拜入院下(4)
“刃,去雏希城,帮我杀一个人。”
“谁?”
“一个天赋极高之人。等你到了那里,先随便杀几个学生作为障眼法,而后,我安排的接应会来告诉你究竟要杀谁。”
“是。”
“您就是阁主所说的接应吧。”
刃抬起头来,望着眼前这位年轻女子。她的长相,竟与阁主有几分相似。
这令她不由得对眼前之人的身份更加信服了。
“替我,去杀了那个叫蒲浅的人。”
刃有些不解:“阁主交代给刃的任务是,去杀一个天赋极高之人。刃认为,那个叫秦无涯的人,更加符合……”
“你不许动他!”
女子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块圆石。那块石头,是七星阁所有杀手的命脉所在,只要捏碎,他们就会魂飞魄散。
魂魄散尽后,没有重生的机会,也没有轮回的机会。不论达到了什么境界,只要这块石头还在七星阁的手中,阁内所有杀手,就都会永远效忠于七星阁。
这是她最敬重的阁主上任以来,新确立的规矩。
多么有魄力,
多么令人折服的霸气!
“绝对,绝对不许伤到那个叫秦无涯的少年,知道吗?”
刃低下头颅,双手交叉于胸前:
“知道了。”
“咔嚓”
在自己失手的那一瞬间,刃就听到了,她命脉之石碎裂的声音。
她真的不聪明,甚至于,有些愚蠢。
愚蠢到她被人利用到了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骗了。
可对刃来说,没有关系。或者说就是因为她不在意,不想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所以才显得不聪明。
她是阁主的一把剑。如果主人需要折断这把剑了,不需要问过剑的意思。
那颗石头抹除了刃的名字,抹除了刃活下去的一切可能性,同时也抹除了别的修士通过刃的魂魄搜索记忆的可能性。
焦肆低低骂了一声。
在旁边助攻了半天的松隐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神之中看出了迷惑和不解。
显然,这个黑衣女子并不是他们中某人派出来的人。而她又宣称:“我们”一定会杀了蒲浅。
究竟是什么组织,能够培养出来隐匿和暗杀技艺如此强大,又能在失手之后不假思索地直接散尽自己魂魄之人?
哪怕是最富有的锦杭宗,或是那个传说中的七星阁,恐怕都不会将这种级别的高手当成一次性的死士使用吧。
刚才几人有意地沿着台子的边缘围了一圈,一来是避免黑衣女子逃窜,二来也是为了保护周围的那些围观民众。
而现在,周围的民众和学生们,在看完了一场眼花缭乱的剑法与符箓之争后,骤然欢呼了起来!
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但他们知道,是导师们赢了!
“各位,稍安勿躁。”
正当这时,一个强大的威压从天而降。
只一瞬间,这股威压就将所有的狂欢和混乱都压制了下来。
众人抬起头来,却只见一把金红色灵剑自人群之中激射而出,飞行的轨迹之上甩出千把绚丽无比的火花,仿佛满天烟花一齐绽放,璀璨而热烈。
那是灵炽剑——或者说,是真正的、完备状态的灵炽剑。
来者,就是将灵炽剑从剑冢之中带出的人——秦疏狂。
蒲浅望向秦无涯,却未从他的眼中看出半点欣喜或者是对于父亲的亲昵。有的,只是一种疏远,乃至于敬畏的感情。
秦疏狂常年都在闭关修炼,难得出来了,也是一直在忙着处理公务。对于秦无涯来说,相较于父亲这个身份,秦疏狂更像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上位者。
却见他此时站立于灵炽剑之上,一张常年板着的脸上古井无波,沉声道:“刚才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意外,我们很快就能处理好。还请大家依照先前次序排好队,继续测试灵根。”
“不管怎样,今天我藏墨大仙院收的人已经够了。”焦肆满意地拍了拍一旁柳棘的肩膀,笑道,“那我就先走了,你们要是还看到了什么满意的弟子,尽管收入门内,别客气哈!”
你都把最好的两个收走了,谁要跟你客气……
几位导师或不满或嫉妒,总之心里各种想法都往外蹿着,红着眼睛看焦肆将三个人全都聚到自己身边,准备带他们离开。
焦肆看了眼赖在蒲浅怀里不肯动的某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拆穿他,而是痛心疾首地道:“只可惜,杭珺居然受了如此重伤,恐怕没一两个月是难以下床了。”
这话听得蒲汐更加自责了,眼眶子一红,豆大的泪珠仿佛就要落下来。
杭珺是为了保护她才受伤的,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对他有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伤害,她绝对无法轻易地原谅自己的无能。
“哎哎哎没有没有!”焦肆连忙开口往回找补,“但是没关系的啊,都是皮外伤,养段时间就能恢复原样,一点后遗症都不会有的!”
蒲汐抬手抹去眼泪,呆呆地问道:“真的吗?”
杭珺不敢回答,干脆脑袋往下一靠,就假装自己晕倒了。
之后二人养伤的一段时间,杭珺强行住进了蒲浅的屋子,强行跟他睡了同一张床,还美其名曰:方便互相照顾。
然而蒲浅却发现,这人似乎完全不需要他好好照顾。
他刚刚在屋里坐下,准备开始绘制符箓了,一抬眼,就能看到窗外不远处,某人假装睡午觉实则偷窥地躺在那里。
他在田里照顾灵草,没一会儿,就会看到旁边田埂上或者桑树底下站着那个撑着红伞的少年。
难得焦肆要给他讲点知识了,杭珺就悄悄溜进来。倒也不听,就是时不时翻翻书本、搞出点响动,就想把蒲浅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蒲浅气得眼皮直抽。
上次见到这种伎俩,还是在上小学的时候。小男生想追求小女生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好感,就用这种贱兮兮的方法。
“你……”蒲浅刚转过头,第二个字还没说呢,杭珺就已经预判到了他要做什么,直接捂着肩膀倒下来,长吁短叹地喊痛。
“浅浅……我肩膀又痛了,你送我回去好不好啊……”
蒲浅:……
在住一起之前,他真的不知道,传说中的大冰山,那个锦杭宗最最不近人情的少宗主,居然会是这么个倒霉玩意儿。
蒲浅攥紧了手中的定风笔,用尽全身理智,才终于遏制住自己想要将他直接揍死的心:“我现在需要专心学习,麻烦杭少主,暂时地离开一下好吗?”
“没有力气……”杭珺手背扶着额头,眉头紧皱,面露痛苦。
他顶着一张妖异绝世的面皮,再加之苍白的面色和虚弱可怜的姿态,换了任何一个其他人看到,估计都恨不得把他捧到天上好好照顾。
然而,这副模样现在在蒲浅的眼里,就只剩下了矫揉造作。
“你这伤再等两天都要好得看不出来了,还搁这儿装?”蒲浅拍案而起,怒道,“走不走?”
杭珺见好就收,灰溜溜地跑走了。
一出门,就撞见了正抱着一捆灵草走进来的蒲汐。
蒲汐一见到是他,自然地就扬起了灿烂的笑容:“杭少主下午好呀。”
“妹妹,我帮你拿吧。”杭珺伸出手来,本来是打着讨好她的意思想要帮忙,却反倒引得她不快了。
只见蒲汐登时就皱起了眉头,单手叉腰,将怀中灵草挪到了距离杭珺更远的那一边。
“杭少主!你现在身上还有伤,快点去好好休息吧。我体力好着呢,不用帮忙!”她语气严肃认真,“快!去!休!息!”
四处碰壁的杭珺只好回到了屋中,抱着他和蒲浅一起睡过的那条床单,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怎么,你还开始烦恼了?”庚辰从旁边探出头来。
此时的她体型又稍稍大了些许,看起来已经与普通的成年蛇体别无二致。
“天天缠着他是没有好结果的!”庚辰摇头晃脑,两个小翅膀扇个不停,“听说那秦无涯就是因为一直骚扰蒲浅,所以才被讨厌的!”
“那是因为,秦无涯根本就没有真正地了解过他。”杭珺一开口,立刻就冻得庚辰浑身一个激灵。
那语气之冰冷,与他跟蒲浅待在一起时判若两人。
庚辰不肯被他压过气势,挺起胸抬起头,一双青色龙眸中微微闪出光芒。
“你与他才相识多久,你就了解他了?”
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杭珺抱着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味道飘入鼻腔,让那颗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了不少。
“这世间,再没有一个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庚辰眸光晦暗不明。
她什么都没说,但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答案——一个让她不敢相信,却极有可能的答案。
几日之后,一行四人就踏上了前往藏墨大仙院的路程。
御剑而行自然是最省力也最快速的方法,但唯一的问题就是,杭珺的三把灵剑没有一把愿意让蒲浅以外的人使用。
意识海之中,水漫金山伸出一根小手指掏了掏耳朵,好像没有听清一样:“啊?把我借出去?借给谁?没疯吧小子。”
熔泉亦是摆了一张臭脸,蹲在自己的剑身虚影之上,连个正面都不愿意给杭珺看。
青鸟安静地趴在旁边,假装没听到杭珺的请求。
杭珺在内心仰天大喊:
苍天啊!大地啊!
为什么我的灵剑,都不听我的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