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二三事
小男孩摇头晃脑显然对"大妖"这个称呼很是满意,咧开一张大嘴露出一颗颗尖牙,摸着刚刚被莲藕撑得鼓鼓囊囊的肚子说道“算你有点眼力见。什么买卖说来听听?”
周百杨看到小男孩这副表情内心暗自庆幸,果然是个憨憨!“大妖可知这里是谁的洞府?”
“这与买卖有何关系?”
“小的只是觉得奇怪,大妖竟然入了这洞府却没有取走府门悬挂的三样重宝。”
“哦,你说的是那三团火,门环还有那根红绸吧?等等你该不会是打算拿这些东西来赔偿我吧?我可先说好这东西对我一点用也没有。还比不上这池子里的莲藕来的实际。”小男孩说着就凭空拿出一截莲藕咬了一口。
“大妖知道这些东西也没有取?那府门前那两个小妖?”周百杨一直都在走一步看一步哪里有什么买卖可谈,他不过是为了从这小男孩嘴里套出些有用的东西。至于买卖,这聊着聊着自然就有了嘛。
“那两个家伙。一个莽夫一个胆小鬼。我无意中发现这里,原本只想进来玩玩。谁知那个莽夫一见我就给我一斧子。我就随手给他冻住了。至于那个胆小鬼见我本事比天大,手都不敢动。我修行水法,那火对我无异于毒药,至于门环和红绸分别镇压着那两个实力不行的小妖我也就懒得取了。”小男孩说完之后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问道“等等。你们怎么进来的?”
周百杨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懵,怎么难不成进个秘境洞府还得先敲门呀?
“推,推门进来的?”周百杨不确定道。
“你能推开那扇石门?”小男孩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主要当初他可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才勉强推开一道门缝幻作一条小鱼溜了进来。
“还行吧,不算太重。只要大妖帮个小忙,我愿意为大妖干这些小事。”周百杨自然不是傻子他自然能听出这语气中的不敢置信。想来那石门对妖族应该是有限制的。这不买卖就聊出来了嘛。
“没问题。只要你帮我开门,什么事我都帮你。”小男孩兴奋的扔掉手中那截被啃的奇形怪状的莲藕拍着胸脯保证。
“那还麻烦大妖先给我俩找个落脚的地方。待我们恢复恢复再带大妖去开门。”周百杨扛起昏睡的黄浮黎。
小男孩招了招手示意周百杨跟着他。三人绕过池塘随着一条幽深小径走进一片竹林。说来也怪明明还是冬季,这竹林却翠绿异常,还有许多冒尖的鲜嫩竹笋长出。竹林深处建有一座竹楼。竹楼不高拢共三层,旁边立有一石碑上书“证道南海”。
“这里应该是洞府主人的住所了。你们就在此休息,我反正不喜欢南海,我回池底冰宫。等你们养好伤再说。”小男孩在石碑前止步说道。
“大妖且慢,不瞒大妖,我们进门的时候与门口那两只小妖有些争执,如今怕是被他们怀恨在心,只有我们两个在此地怕是遭到他们的报复,到时候开门一事……”周百杨说道。
“放心,通往这竹楼只能走池边那条小径。我就在那边守着,他们敢来我不介意再冻住他们个百八十年。反正我也不太喜欢那两个家伙。”小男孩自信说完转身就走,看来确实不太喜欢这个地方。
周百杨盯着石碑看了很久总觉得哪里不对。奈何自己的大哥确实伤得太重,也无暇再想太多。两人进了竹楼只见大厅正墙上悬有一幅佛门观自在菩萨画像,下面是一方供桌。
有问题!!!
周百杨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处洞府现在透着诡异的感觉。首先石门外那两只妖明显是后来的,那最开始的石雕是什么不得而知。难道真就是那被剥皮抽筋的敖丙和那被一圈敲死的巡海夜叉,抑或只是碰巧?石门上的乾坤圈,困住夜叉的混天绫。进了石门悬挂的匾额又是莲花童子府,加上那方莲花池塘。明明一切都在指示此处应该是那三头六臂肉身成圣的哪吒洞府。怎么突然来了片竹林还立碑刻字证道南海,供奉的还是佛门观自在菩萨。这明明指向的又是另一个小魔王红孩儿。
头疼!
周百杨看了眼还在昏睡的黄浮黎拍了拍脑袋说道:“大哥,你可快点醒过来吧。动脑子这事儿,不适合我!”
再说另一边,魁梧汉子夜叉急忙慌张的跑回密林中,将他远远观察到的情况汇报给了炼化三昧真火的赤练蛇妖。
“这么说来,那个小家伙和他们两个一起进了一片竹林,后来小家伙自己回了池塘?”赤练问道。
“是的。我确定,他们一起进去,最后只有那个小家伙自己出来了。”夜叉肯定的点了点头。
“走,绕过池塘。我们的目标只是那几件宝贝,能避免跟那个小家伙交手就避开。”赤练起身在夜叉的带领下绕过池塘往竹林边缘赶。
“这竹林有多大?”赤练看着眼前雾气缭绕的竹林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心里顿时生出一种异样。
“不算太大,往前最多百丈就能看见那竹楼。”夜叉答。
“方才也有这大雾?”
“那倒没有。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赤练的三角眼在眼眶打了转,拍了拍夜叉的肩膀出声道“想来应该是夜之将至,寒气上浮所致。你前面引路。”
夜叉也没多想点点头就一头扎进去,再一回头就发现自己已然置身竹林深处,四周全是雾气弥漫以及翠绿的竹子。夜叉慌了神,朝着身后他刚刚踏足进来的方向一路奔走大喊着赤练之名。哪里还有半点回应?也不知行了多久,依然身处竹林中的夜叉焦躁不安拿出巨斧想要劈开一条道路。
一根根绿竹应声倒下,也许一个时辰也许半日越来越厚重的雾气让它已经分不清时间。夜叉筋疲力尽瘫坐在地上,身后全是倒下的竹枝竹叶,身前却依然是一片茫茫竹海。突然那些竹枝无风摇晃,竹叶也跟着摆动,原本倒在地上的一根根竹子临空飞起,瞄准夜叉,顷刻间如同万箭齐发。夜叉瞳孔放大,身上插满竹子,竹子穿过他的身体又深深嵌入地下,鲜血顺着竹杆流了下来,进入泥土中竹子仿佛获得了巨大的养分竟是又粗壮了几分,就那么支着夜叉重新直直站立。
那夜叉早已双目无光,神魂俱灭。
眼见手心里的一点火光悄然熄灭,赤练站在竹林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夜叉从他眼前消失进入竹林不过眨眼间,他在后者身上留下一抹印记就消失了。这竹林果然有问题!
赤练不禁有些懊恼,如今夜叉多半凶多吉少。他自己又以真名立下誓言,对两个小鬼着实有心无力了。回想起那两件重宝和那一团火焰,心有不甘的赤练一双三角眼在眼眶里打转。
周百杨终于知道这火焰的用处了,拿来生火做饭什么的可比火折子什么的好用。要是让那对这火种还心心念念的赤练知道他的想法,估计想找块豆腐撞死。从黄浮黎的如意袋里鼓捣了老半天周百杨才找出一把刀来。至于里面那些看着就很厉害的武器法宝,他是没有半点想法,谁知道落到自己手里会不会变成废铁。砍下两根竹子打造一个简易竹架开始生火做饭。吃的是就近挖的竹笋,至于锅。竹楼那方供桌上的香炉被周百杨征用了。一开始周百杨还挺担心这水都浇不灭的火焰会烧断这个简易的竹架,没想到烧了半天这竹子表面还翠绿如故。这让他眼睛发亮,提刀就奔着竹林而去。谁知一刀下去刀口崩了,竹子上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打扰了。”周百杨对着面前这根竹子道了个歉赶紧溜回竹楼前搭建的小灶台前,拍了拍胸口,若是这都不知道竹楼有异常,他就可以用裤腰带上吊了。
清水煮冬笋,苦于没有佐料的周百杨一脸嫌弃的喝了一口。瞬间感觉热气入喉,体内的武夫真气自胸腹处腾然升起流经百穴。没想到这竹笋居然可以勾动他体内的真气流转,好东西呀!
周百杨赶紧提着那被当作锅的香炉进了竹楼,用之前砍下的竹块一点点喂给昏睡中的黄浮黎。几口下去明显能感觉到他那有些惨白的脸色开始正常起来。有用!
“大哥,你可早点醒过来吧。这鬼地方处处透着邪门儿。外面那蛟蛇、夜叉虎视眈眈,里面这个不知跟脚的小妖明显比那两修为还要高,天知道我还能稳住他多久。”
周百杨把索然无味的冬笋汤喝完,咂吧着嘴像是品尝着什么美味,喃喃自语“突然有点想吃元始做的油条了。大哥,你应该也不知道油条是啥对吧?那东西刚出锅的时候外皮酥脆,内里软糯,就和熨斗羹差不多。不过做起来更快更简单。当然这是相对那些走街串巷的手艺人而言。”
说到这里周百杨忍不住笑了,他想起第一次求着那个黑脸娃娃给自己做油条的情景。一开始听说要用一大锅油才能炸出来这种虎头娃嘴里的油条,抠门的黑脸娃娃就连连拒绝。最后实在拗不过虎头娃的软磨硬泡和那双幽怨的眼睛,这才拿出面粉做了起来。其实那时候的黑脸娃娃也没有什么做饭经验,揉搓个面团就总把握不好水面比例一会儿水多了一会儿又面粉多了。最后愣是揉出来一大盆的面团。
两个一脸面粉的小家伙谁都不知道面团还需要发酵。直接切条,两条叠在一起拿筷子一压就下锅。最后坐在门外屋檐下的两个脸上混杂着面粉柴灰汗水的小孩儿一人手里一根木炭似的油条,啃的精精有味。
“这次,差了点意思。下次我肯定给你作出那金黄酥脆的油条来。”岳元始信誓旦旦。
“嗯,嗯,嗯。”周百杨使劲儿点头附和。
“现在想想,那时候干的傻事可多呢!”周百杨走到竹窗前望着那片茫茫竹海好像又想起了岳元始家后面的那一小片竹林。
每年季暑,岳元始就会拉着周百杨穿梭在竹林间从那些老笋壳里翻找笋子虫。这种橙黑相间的虫子无论是火烤还是油炸,都不用调味就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抓笋子虫其实不难,这种虫反应很慢只要看见基本拿手一捂就能逮到。可要从竹节上剥落那些老笋壳才是一大难事,笋壳上长满黑色的毛刺。要是一不小心碰到了,那滋味太难受了。很痒手一抓又刺疼,跟火辣子虫刺挠一下比起来症状会轻微些,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啊,每次两人最后都会用被抓得通红的手去吃那道野味。然后再回家被家里大人一边涂抹药膏一边骂上一顿。
“少唠叨几句,我需要静养。”躺在竹床上的的黄浮黎闭着眼说了一句。闻声便被从回忆中拉回现实的周百杨这才乐呵呵的闭嘴盘坐运转真气恢复伤势。
后背上那道被斧子劈砍的皮开肉绽的伤口现在最为严重,触目惊心的豁口在真气的滋养下开始一点点愈合。这时候又要感谢华老头的药浴和梁绿萍的捶打让他们两人这个淬体境打磨的够好,要不是当时吃得苦头够多,估计就现在这伤他不死也该残废了,哪里还能恢复的如此迅速。
此时竹床上躺着的黄浮黎才睁开眼看着那个屏息凝神的周百杨,也不知是真气流转干扰了视线还是怎么回事总之他眼里的少年此时仿佛笼罩在一片薄雾里,有些虚幻不实。
“不是所有的小孩子都可以做傻事儿的。”黄浮黎轻声自语。
芝溪县城内最出名的青楼名唤芝溪馆,馆内共有头牌三人,名妓十二人,舞妓歌女三十六,还有上百杂役女仆可供差遣。纵使有超过半百人数,芝溪馆还是经常人手捉急。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不止文人骚客,还有达官显贵,甚至还有不少倾家荡产也要潇洒一回的市井小民。
三大头牌分别冠以夏荷,秋菊,冬梅的名号。芝溪馆能被称作的头牌的自然不能与寻常勾栏瓦子里的妓女做比较。她们都是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存在。而且,馆主给了她们最大的自由,身处青楼却可以卖艺不卖身。
最近芝溪馆的馆主却是头疼的很。眼看着夏荷的肚子一点点鼓起来,虽然不卖身可是这样顶着大肚子卖艺也会传成青楼笑话吧。
“早就说了,让你把孩子打掉。你不听,来咱们这种地方的男人里,你还能指望找到真爱呀?现在瞅瞅,那个在小镇当官的,还有没有来过?指不定连你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馆长看着跪在地上楚楚可怜兀自落泪的夏荷一顿埋汰。
“馆主,我就休息两个月。等我把这孩子生下来,我就回来。”夏荷抚着肚子一脸坚定。
“你要我如何说你,这要是传出去,你这头牌之名怎么保的住?算了算了。去吧,回来就把夏荷的名号让出来吧,我丢不起这个人。”馆主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本名许彩衣的夏荷这才感恩戴德的退出房间。
再次返回芝溪馆的许彩衣丢了头牌之名,虽然只是降了一等做名妓,再次接客就免不了被人动手动脚。有一次更是遭到醉酒男子的毒打,只因两人喝酒时那个蹒跚学步的小男孩从内房爬走出来扰了客人的雅兴。询问之后才知这个竟然是许彩衣的儿子,客人气不打一处来揪着她的头发就往桌子让猛磕。
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趴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客人把自己娘亲磕出一脸鲜血,像是明白了什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越哭客人反倒越心烦,于是房间里充斥着求饶声,怒骂声,小孩哭声。
所以进了小镇黄府,杂役女仆也总在背后对这后来入门的母子俩议论纷纷。小男孩只要有一点做出格的事都免不了被许氏用木条抽上一轮。原本知书达理,通晓音律的许彩衣为人父母时就如同一个果然不讲理的粗人。吃饭说话,不行;坐姿不端,不行;穿衣不得体,不行;起床误了时辰,不行。总之这些任何小孩儿都会做的不好的地方,在许氏这里就好比犯了天大的错误。
不过也是这样,才有了后来那个做事得体大方,滴水不漏的精致少年。长成了那个父母口中的别人家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