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玄虚
他说得轻描淡写，戚池狐疑看了他两眼，心上一动，忽而问：“你修的是什么道？”
果不其然，陆行持轻飘飘地答：“无情道啊。”
戚池：“……”
她对无情道的幻想破灭了。
无情道难道不该是无悲无喜无欲无求，凛然不可犯的吗，为什么陆行持整天跟着她上蹿下跳比她还讨人嫌。
她道：“你哪有半点无情道的样子。”
陆行持不能苟同：“无情道应该什么样？衍君那样吗？不合适吧，他要是无情道你还能在这儿活蹦乱跳的吗。”
戚池认真假设了一下季清修无情道的后果，最后得出结论，这种假设还是不要假设的好。
若是季清真修了无情道，那自己首当其冲会遭殃，他修剑道就不错，起码能有点作为人或者作为仙的感情，不至于像块冰。
但这也不代表她能接受无情道是像陆行持这样不着调的人修的。
她问：“你以后若是喜欢上哪个姑娘怎么办？杀妻证道？”
“我说了，弃道重修就是。”陆行持以一种“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的包容眼神甚是慈爱地看着戚池，“少跟魔族的人来往，学的都是什么歪理。”
戚池：“哦。”
陆行持这话全是种族偏见，一点都不无情道。
谁说魔族就会杀妻证道，谁说仙族不会杀妻证道？
而且魔族里谁干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凌恒虽然死了老婆，但看起来可不像个无情道。
等什么时候再见了面，她就去问问凌恒杀妻证道靠不靠谱。如果靠谱，她也去玩个虐恋情深，顺便把平生相思再练一练。
说到魔族，陆行持又道：“那日师尊同洵阳尊论道输了，但道法却有所精进，晚晴跟在他身边也沾了光，我算着她明天要突破，特意过来找你，想着让你带她去玄虚峰渡劫。”
玄虚峰是专门留给弟子们渡劫的地方，但也不是谁都能去的，需有白玉京的道籍，外人要借用还得去申请，陆行持便又来找戚池这个后门。
除了为难李洲白，戚池在别的事情上点头还算痛快，只挑了下眉：“比我预想的要快。”
论道会上基本都是无相境的大能，为数不多的几个太清境偶尔也会出席。有他们在，道场内的灵气十分充盈，运转也比别处要快，就算是块朽木，听半个月他们的道，都能被点化成灵宝，别说赵晚晴本就天赋绝伦。
两人一起去道场寻人，道场内依旧祥云缭绕，梵音阵阵。元辰君端坐在蒲团上，手上持着一把拂尘，虽然眉须皆白，却面色红润目光炯炯，颇有仙风道骨之态。
戚池给元辰君请安：“多年不见，先生风采更甚当年。”
元辰君捋了一把胡须，笑眯眯地颔首，算是给戚池回了礼：“仙子竟是晖阳境了，果然名师出高徒。”
陆行持道：“师尊你就别夸她了，弟子也不差啊。”
赵晚晴在元辰君身后朝戚池挤眉弄眼，元辰君笑道：“是是是，你也不差。”
他道：“这十洲三岛，最出彩的少年郎也就你们几个了，以后都是有大造化的，这么说可满意了？”
陆行持心满意足地应了声“满意”，在元辰君旁边坐下了，把赵晚晴挤到了戚池跟前：“去找她，她带你去个好地方。”
元辰君道：“可是要去玄虚峰？”
戚池点头：“正是，带她去渡劫。”
元辰君从怀里摸出来个纱网交给赵晚晴，道：“拿上就去吧，劳烦仙子照顾小徒了。”
戚池微微福身：“分内之事，元辰君客气了。”
既得了令，戚池便带着赵晚晴往玄虚峰过去。
一路向下穿林过溪，走了好一会儿，戚池忽而道：“到了。”
赵晚晴往前一看，前方是一大片乱石坑，里面参差错落着九道石桥，可这些石桥都从中间断开，两方桥头遥遥相望。
桥下中间铺着一条白石路，赵晚晴跟着戚池一起踏上去，问：“不是去玄虚峰吗？”
戚池莞尔：“这里曾经是玉京山最高的峰，只是弟子们都在这里渡劫，天雷一道道劈下来，这么经年累月的，再高的山头也劈成洼地了。”
两人沿着白石路往前走，这白石路断断续续，又凹凸不平，戚池施施然在前面带路，不疾不徐开口：
“这里不比别处，乃是六十万元会前诸神诞生之地，历代仙尊认为天神神魂未散，故而弟子须在此处谨言慎行，以免冒犯神灵。”
当然这些在戚池看来都是胡扯，一元会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六十万元会接近八千亿年，时间悠久到只剩了数字的概念，再强的神也该化成水灰了，根本谈不上冒犯。
如果不是季清把这些事当做故事讲给她听，她只会当白玉京审美清奇，才会做出这么奇形怪状的雕塑来，而不是联想到某个巨人的骨头上去。
赵晚晴也不太信，但她还是挺胸昂首，神色恭顺地朝四周揖了两揖。
戚池又道：“你看到的也不是什么桥和路，而是上古战神刑天的遗骸，他的肋骨和脊柱。”
赵晚晴面露惊恐：“……”
她惊呼一声，一蹦三尺高，仿佛这条脊梁骨铺成的路烫脚一般，直直跳进戚池怀里，戚池被迫抱着她，面露不悦：“叫什么。”
赵晚晴牙齿打颤：“骨头！我们在骨头上走路！”
戚池戏谑道：“怕什么，一个死透了的天神而已，莫说他不能找你索命，就算索命，你也得排队等上个千百年。”
赵晚晴还是打哆嗦：“不行，我不敢。”
戚池被她勒得想翻白眼，悠悠一叹气：“行吧。”
赵晚晴牙齿打颤：“这里不是天神诞生的地方吗？为什么他们的遗骸也在这里？”
戚池眨了下眼，无辜地道：“我也不知道呢，许是好心人替他们收了尸，让他们落叶归根吧。”
她抱着赵晚晴往前走，随口道：“我真的不太喜欢这条路，有些硌脚，以前我和师尊说，应该把这条路削平一点，却被他和我娘罚跪了三个月的祠堂。”
赵晚晴：“这就是你说的谨言慎行？削天神的骨头？”
戚池笑：“是呢，我们天天都招雷引雨在人家坟头蹦跶，把人家的骨头都劈出来了，所以我想再离谱些也无妨，不如给我们自己一个方便。”
赵晚晴：“……”
不，有妨，很有，你这样不敬神明，迟早遭报应，跪三个月的祠堂都是轻的。
她窝在戚池怀里，一面害怕，一面又忍不住好奇，安丘镇比较只是个小村子，她没见过太离奇的东西，更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在神的骨头上渡劫。
而且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所谓神明，一截脊柱都能比她家房子都大。
神是个什么玩意儿，就是翻遍世上所有典籍，也只能找到寥寥数语的存在，就连活了几十万年的妖尊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世人更是不甚了了。
什么成神，什么飞升，大家不都是闷头修炼，仿佛舍弃了轮回只为了比凡人多活那么三五千年，神太遥远了，遥远到把神骨摆在你眼前，你都不敢相信它是真的。
赵晚晴问：“这么久的时间，他们的身体为什么还没消散？”
虽说修为越高，身体消散越慢，但这么多元会过去还能存在，要么是有什么玄妙，要么就是这些天神的灵气恐怖到时间都无法消磨。
戚池想了想，答：“好问题，但我没办法给你解释什么叫化石，所以你不要纠结这个了。”
毕竟那本辞海她刚翻到第二页，扫盲工作还没结束，没办法把另一个世界的词汇简单明了地解释给另一个世界的人。
穿过刑天的骨头，入眼便是一处紫红的水池，池水波光粼粼，清波俱是细小雷电。
戚池耐心已经消耗殆尽，见到这处水池，手臂一抬就将赵晚晴扔了进去：“这里是雷泽，天雷余息汇聚而成，你在这里泡着吧，感悟一下天道之力。”
天雷之力，就算是余息，也不是那么好受的，赵晚晴一入水，就觉得从头盖骨到脚底板都被电了个通透。
她挣扎着想从雷泽里爬出来，戚池见状，按着她的脑袋又把她按回了水里：“听不懂吗，我说让你在这里感悟。”
赵晚晴被电得直哆嗦，说话也说不利索了：“你…怎么…不来感…感悟一下？”
戚池就笑：“你怎么知道我没进去过。”
于是赵晚晴攒了点力气，伸手拉住戚池，把她也拽了下来。
戚池跌进雷泽里，半点反应都没有，仿佛那些把赵晚晴电麻了半边身子的雷光不存在一样。她从容闲雅地起身，抖了下袖子，甩了赵晚晴一脸细碎的雷光。
赵晚晴被这扑面而来的雷电险些给电成面瘫：“……你故意的吧。”
戚池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的纯真无邪：“是呀。”
赵晚晴气的咬牙切齿，偏偏实力在这里摆着，就算气死也不能把戚池怎样。她索性闭眼修炼，抓紧时间稳固根基。
可刚闭眼，她又把眼睁开了，四下看了半天，没看见什么质地奇怪的玉石也不敢放心，问戚池：“这里不会也是什么骨头吧？”
戚池：“不是。”
赵晚晴松了口气。
戚池道：“谁让刑天没有头颅呢，不然这里应该是他的眼窝子，或者是天灵盖？”
赵晚晴：“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