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再访神庙，方灵始知张盼盼
鼠忧默默地看着方灵，眼中竟然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哀伤。
“你是不是又使用读心术了？”方灵眉头微斜。
鼠忧连忙摇头否认：“对不起大人，小的……现在好像就算不用读心术，单凭看，也能清楚大人的意思……”
方灵愕然，随后转身便走。
“大人？”鼠忧追上来，“这是要去哪？”
“不是说要去找什么钟馗庙神水还有那个诛什么的血脉吗？咱们得赶紧啊。”方灵道。
“大人！小的也一起去！”鼠娘跟着跑了上来。
鼠忧皱眉。
鼠娘虽然身子矮兼腿短，速度非常快。
“你知道钟馗庙在什么地方？”方灵看着鼠娘目标明确地在前头走路。
鼠娘十分自得地点头：“我不仅仅是知道。我还有个老熟人在那里。”
鼠忧跑上前几步，来到鼠娘身边，压低声音道：“你去岂不是要把问题搞复杂了？”
鼠娘脖子一梗，十分不赞同地道：“我怎么就会把问题搞复杂了？没准因为我，你们才能求到神水呢？”
“我跟大人去过一趟了，她对我们很客气。但如果让她见到你……情况就不好说了。”鼠忧蹙着眉头道。
鼠娘摆摆手：“客气是一回事，可是神水却不是她随随便便就愿意拿出来的……”
“上次，她拿了神水给大人洗漱了，整整一大桶。”鼠忧打断了鼠娘的话。
鼠娘站定，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确定？她有这么大方？！”
“你觉得我会看错吗？”鼠忧反问。
鼠娘沉吟一会，便又继续甩手往前走，道：“那我也要去一趟。你上次肯定跟她说我死了，她定是非常伤心。我要去让她见见，让她宽慰宽慰。”
“她上次没问起你，所以我也没跟她说你的情况……”鼠忧一脸黑线。
鼠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讪讪地笑道：“那我也得去见见她啊，就当见老朋友了。”
方灵一直在后头，盯着他们嘀咕。敏锐的听力，让她捕捉到了他们交谈的重点。
神水？洗漱？
她在混元国，除去城主府，就在外面洗漱了一次，又跟什么钟馗庙搭边……不过片刻，她就想到了栖梵城边界那间陈旧朴素的客栈和那位掌柜老婆婆。
鼠娘竟然跟那位老婆婆是熟识？！
一切，等他们站在客栈门前时得到了证实。
掌柜老婆婆在看到笑嘻嘻小意讨好的鼠娘时，嘴角顷刻之间扯了下来，转身就走，回到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了房门，只给他们留下一个残余的背影。
鼠娘在风中凌乱。
鼠忧给了他一个‘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眼神，随后对着方灵苦笑。
鼠娘挪着步子，来到老婆婆的房前，轻轻地极有耐心地敲门。
“小盼盼，你在恼我吗？恼我这么长时间都没来看你？”鼠娘好声好气地道。
方灵听见‘小盼盼’三字，就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
鼠忧抿着嘴，倒是没笑出来。这种事情，他是见惯不惯了。只是……有方灵在侧，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就算如此，鼠忧脸上并没有任何不屑的意思。
“这位掌柜叫张盼盼，是鼠娘的旧识。”鼠忧微微朝方灵侧头解释道。
“我说，你现在跟鼠娘，谁是长，谁是幼？”方灵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自然是鼠娘。”鼠忧微微低头，接着解释道，“他的记忆是完好的，他的身体，你别看他现在好像挺年轻，其实不需要多久，他就会变成原来老态龙钟的样子。我们只能将生命接上，但是却不能将人的寿命随心所欲的延长。能改变一个人气运和寿元，只有神。”
方灵了然地点点头。
一阵噼里啪啦地响动，好像是里头老婆婆拿了什么东西砸在了门板上，老婆婆恨极的声音传出：“没脸没臊的老货！滚！”
鼠娘好像并不在意自己被骂了，相反，听见了老婆婆愿意理他了，脸上又高兴了几分。
“小盼盼，是我不好。不是我故意不来看你，实在是因为有职责在身。现在我的主神回来了，以后我只会更加忙碌，所以，现在就赶紧过来看看你。真忍心吗？就这样隔着这木板相见？”鼠娘道。
“你爱见不见！谁稀罕？！”门里传出老婆婆的声音，“说得那么好听，其实你每次来见我都是有所图的，不是吗？这次，让我猜猜，是为了神水吧？！”
鼠娘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瞧你说的，主次不分了吧。我来看你才是主要的、重要的，顺便拿点东西这是次要的。我们什么关系？还需要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吗？就好像出嫁女回娘家，总是要带些东西走，这才显得亲厚，不是吗？”
“……”良久才传出一阵叹息声，“你是仗着我离不开这里，让这么肆无忌惮地让我一年接一年地等你。”
“盼盼，不是这样的。我是仗着你知我心，才这么肆无忌惮地去做我想做的、我要做的。我知道，你永远都在这里等我的，无论多久。”鼠娘一脸深情。
方灵原本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后来觉得自己肤浅了，此时此刻，是一脸尊重。她暗地里反省着自己为什么开始会有那么肤浅的反应。
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深爱过。
她上大学时曾经谈过恋爱。可是那只是看见同宿舍里其他女生一个个都交上女朋友了，她不想变得太另类，恰好又有人跟她表白，便在一起了。
一场恋爱谈得平淡如水，毫无波澜。
她一度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性取向有什么问题。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不知道动心为何物。
一个不懂得感情的人，是很难对别人的深情产生共鸣的。
方灵突然想起曾经那个刘‘仙翁’说她是注孤生的命运。或许那人说得对。自己的心太硬、盔甲太厚，无人可靠近。
门板“咯吱”一下打开了，掌柜老婆婆张盼盼从屋里出来，脸上挂着泪痕。
“走吧。”张盼盼有些冷淡地对鼠娘说。
“去哪里？”鼠娘惊讶道。
“去取你想要的东西！”张盼盼觑了鼠娘一眼，随后低声道，“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拒绝你任何请求的。”
鼠娘满脸柔情，十分怜爱地看着早已满脸风霜的女人。
“终有一天，我会回到这里的，再也不会离开你。”鼠娘道。
张盼盼脚下一顿，身子微微颤抖，她揉了揉眼睛，继续往屋后走。
鼠娘朝鼠忧、方灵招手，一起跟上。
一阵厚重的门户开合声响起，似惊了不少生灵，到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行四人先后踏过门槛。
此门后面，竟是一片广阔的露天场地。风清日朗，时不时有鸟语啾啾。
方灵昂着头，望着端坐在面前的神像，整个人一震！
只见钟馗手中提着三尺剑，峨冠博带，目光如电髯如戟，决眦扬眉，不愧是除阴鬼、斩世妖的神灵！
钟馗巨足之下，是一口萝井。
十分神奇的是，萝井里晶莹剔透的水不停地翻冒着，水面比井缘高，却不会溢出来。
不要鸟虫在周围萦绕，但是它们和萝井之间好像隔着一层什么，无论怎样也进不去。
张盼盼大袖一挥，鸟虫四处惊惶飞散。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葫芦，直接扔进井里，不过片刻，装满神水的葫芦便蹦了出来，被老婆婆一手抓进手里。
老婆婆将手中的葫芦递给鼠娘，脸上神色淡淡的：“这些应该够用了。”
鼠娘满脸感激地伸手，正要接过，忽然一阵阴风平地而起，本来日朗风清的周围瞬间变得灰蒙蒙的，一阵风铃骤然响起。
张盼盼面色一凛，语气阴沉：“竟有不怕死的，敢闯钟馗神庙！”
她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木门应声而落。
一条轻飘飘的赤红色东西，也不知是绳索、丝带、木藤还是什么，毛茸茸的，像有生命有眼睛似的，直直扑向张盼盼手中装有神水的葫芦。
张盼盼的反应更快一筹，“接着”，她喝了一声，将手中的葫芦抛向空中，鼠娘十分敏捷地将东西接了过去。
这时候有另外一根一模一样的东西卷向方灵。
鼠忧全身肌肉一绷，倏地挡在方灵跟前，与此同时张盼盼出手，那条赤红的东西像苕帚一样横扫过鼠忧胸前便嘎然而止。
张盼盼拿葫芦的手中一空，两手立马五指成爪，跃空中，劈手一把将条轻飘飘的东西都抓进手里。脚落实地，张盼盼手中已经抓住了东西的一头，双眼犀利地瞪着门外，怒声道：“区区妖物，也敢闯钟馗庙，找死！”
说完，张盼盼猛地一用力，一团赤红的东西被拽得飞了进来，先是挨了张盼盼一掌，后狠狠地砸在地上。
刚才那两根东西，竟是……尾巴？！
方灵凝视着地上微微颤动不知是死是活的一团，心中一股不忍和心痛本能地油然而生。
张盼盼慢慢踱步到那团东西跟前，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竟是九尾赤狐？！”说完，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条尾巴的残端上，淡淡地道，“只剩八尾了。受了伤，还敢闯不该闯的地方，蠢到家了！”
自从鼠忧看清了九尾赤狐，脸上就满脸愕然。
方灵尚且茫然，堪堪碰上那狐狸望过来的目光，如雷轰电掣。
这眼神……是欢喜和悲伤交织的，莹莹泪光闪烁着恨意和心痛，它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方灵，嘴角的血丝一团一团地流着，因为毛发是红色的，倒看着不太明显。
“姐姐……”趴在地上的九尾灵狐虚弱地低喃着。
方灵又是浑身一震。
姐姐？！
这狐狸喊的是谁？！这具身体的原主吗？！
方灵记得，鼠忧确实说过这具身体原主是来自青丘的九尾灵狐。
她猛然望向鼠忧，只见鼠忧点了点头。这是默认了。
张盼盼什么没见过，心思是十分敏锐的，不过两个来回的打量，就猜到事情的真相。她眼中的杀意骤减，叹了口气，对鼠忧道：“要是想她活着，现在就赶紧将她抱出去！她在庙里再待下去，不仅灵力全失，严重者甚至会魂飞魄散！”
鼠忧一凛，连忙走过去，蹲在，十分轻柔地将地上的九尾灵狐抱进怀里，快步走了出去。
方灵也跟着走了出去，心中又慌又急，分不清这是她自己的情感，还是这具身体原主的情感。
鼠忧将九尾灵狐抱到距离神庙很远的地方停下，将其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
九尾灵狐的伤很重，灵力折损大半，只是发出痛苦的“哼哼”声，再也说不成人话了。全身蜷成一团，就连身上的皮毛也逐渐失去了光泽。
“能救吗？！”方灵急声道。
鼠忧蹲下，细细给狐狸察看了一番，皱着眉头道：“保命是没事的，可是灵力……怕折损了大半。心脉有些受损……不过灵力这些，还是可以重新修回来的。保住性命最要紧。”鼠忧宽慰道。
鼠娘很快便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红绸塞子塞住的精致瓷瓶。
“这是盼盼给的护心丹，碾碎给她服两粒，护住心脉。心脉护住了，就伤不了根本，以后修行就不会太艰难。”鼠娘一边说，一边将瓷瓶递给鼠忧。
方灵连忙轻轻抱起缩成一团的狐狸，撬开了她的嘴，鼠忧拿出两个药丸，在狐狸嘴边碾碎，药末落进嘴里。
鼠娘又把装有神水的葫芦递过来：“神水有疗伤奇效，喂她喝两口。”
方灵接过，慢慢地往狐狸嘴里倒了一些水，眼看着小狐狸还能吞咽，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她怎么出现在这里？”方灵看着眼角还有泪滴，时不时痛吟的小狐狸道。
“看刚才的情景，她的目标应该有两个。一个是你，一个是神水。”鼠忧道。
“够大胆的！在钟馗庙，在盼盼的眼皮子底下，竟敢抢东西，而且还一下子想抢两样，太天真了。要不是刚才盼盼留了几分力，她的心脉早就烂透了。”鼠娘沉下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