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桓家(8)
桓彬怔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福伯说的是谁。
桓彬心跳加速,李规把事办成了?!
他快走几步,刚跨过门槛又停了下来,转头问福伯:
“你瞧他神色,事……办成了?”
福伯仔细想了想,摇头道:
“看不出来,像……又不像。”
桓彬也不知是盼着李规把事办成,还是办不成,若办成,他就要带着族人给个不知根底的人为奴为婢,若不成……
桓彬摇摇头,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抬步朝正厅走去。
曹规正背着手在厅里四处打量,厅中家什落漆,处处斑驳,摆设勉强算得上齐整,品相却大打折扣,有的看着外表富贵华丽,曹规却知那不过是个样子货。唯一像点儿样的,是厅中正对面墙上挂着的齐桓公画像,像是出自名家之手。
曹规挑挑眉毛,隐隐有点儿羡慕桓家,他们至少可以把祖先的画光明正大挂在厅内,而他们……偷偷摸摸在牌位上遮块儿布,祭拜之时,祖宗才能出来透透气……
听到动静,他朝桓彬的方向看过来,满脸堆笑道:
“表叔回来了,侄儿给您请安了。”
说完,没什么正形地给桓彬行了个晚辈礼。
桓彬傻傻看着他,不知他搞什么名堂。
曹规一笑,拿起桌上几份文书,在桓彬眼前晃了晃:
“表叔,侄儿为了替您办事,把你们皇上都惊动了,好在,事情终于办成了。”
他再次得意地把文书在桓彬面前晃了几下,才拍到桓彬手上。
桓彬定睛一看,一共四份,其中两份上面已经写好名字了,一份是任命他为盐铁司主事的,一份任命桓楷为漕运司执事,另外两份,一份是织造局的,一份是河道政的,名字那栏空着……
显然,这是让他自己填名字的。
桓彬血往上涌,还真让他办成了!!缓了半天,才记起李规刚才说的,惊动……皇上了!皇上知道他了?知道桓家了?
曹规看他傻呆呆的样子,忙了3个多月的疲惫感顿时烟消云散,心里颇为自得。
“你……你说惊动皇上了?”
桓彬的声音颤颤巍巍,他一个小小的典书令,从未有过得见天颜的机会。
曹规不在意地嗯了一声,翘起二郎腿,舒心自在地饮了口茶,刚喝一口,又吐了出来:
“我呸,表叔,你家这什么茶,太难喝了点儿,下回侄儿来,上点好茶,别拿这种东西糊弄我。”
桓彬皱皱的面皮子直跳,心说,有的喝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抖抖手中文书: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又为什么叫我表叔?”
曹规挑挑眉毛:
“你不知道吗?前阵子,您不还来过我们扬谷帮吗?至于……我为什么叫你表叔,呵呵,我跟人家说,这几个官职是给我表叔他老人家要的,您老借光,就成我表叔了。”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桓彬近前:
“表叔,您老的条件我都完成了,现在……该您了。”
自那日跟族人开完会,李规这边一直没动静,桓彬也没再跟族人说,他以为李规办不成呢。
族人的反应出奇的沉默,像商量好了似的,大概他们也是想看看后续事态发展。
“再……容我三天,我还要跟族人商量一下,三天,三天后,我去扬谷帮跟您签契约。”
曹规扬扬下巴,笑得邪邪的:
“成,三天就三天,三天后,我在扬谷帮候您大驾,要是你敢耍我,我就让你怎么得到的,怎么失去!”
说完,背着手,两指向上扬了扬,大踏步离去。
桓彬看着他的背影,眸色翻涌。
“老爷,咱们……”
福伯看着老爷手中的文书,不知是该劝老爷投身为奴,还是把这份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推出去。
桓彬呆立半晌,才道:
“福伯,召集族人开会。”
福伯应了一声,快步出去了。
桓彬慢慢坐下,盯着几份文书看了许久,又命仆婢找来笔墨,在一份文书上填上大儿子的名字,端详半天,满是皱纹的脸上有欣喜……有落寞。
直到福伯告诉他族人都到了,他才拿着文书朝祠堂走去。
离着祠堂还有段距离,桓彬就听见里面的嗡嗡声,桓彬停下来听了一会儿。
“家主召咱们来,还是为了上次那件事吧?”
“应该是,估计有眉目了。”
“那……你们都是怎么打算的?”
“没想好,这事太大了……”
“好好的,与人为奴为婢,反正我不乐意。”
“谁乐意啊,这可不是咱们一代人的事,是世世代代……”
“咱们现在倒没与人为奴为婢,可家家的日子过得咋样?我看啊,没这事,也快喽……”
“是呢,日子过得一年不如一年,昨个,我家小三跟我要钱买肉包子,我都舍不得,这日子过得……”
“唉,谁家不是呢,我们家还不如你们家呢,……”
接下来全是族人在诉苦的话……
福伯快速扫了老爷一眼,见老爷面色暗沉,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老爷为人不够圆滑,又不擅经营,家道中落也是情理之中。
桓彬轻咳两声,缓步迈入,众人见他来了,渐渐收声。
大家一眼就看见家主手中拿着的文书,个个眼神随着文书走。
桓彬坐到主位上,把文书随意地放在身边的桌案上,知道大家都等着听结果,也不拖延,直接道:
“他们……把官员任命的文书送来了,老夫是盐铁司主事,我儿和桓楷得了漕运司、织造局执事,还有一个河道政执事的位置,各位商量好这个位置给谁了吗?”
堂中寂静无声,人人想着还真把事办成了!他们什么来头?一下子就给出四个令人眼热的位置,其中一个还是盐铁司主事!!大多数族人眼中迸发出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桓楷都懵了,他也得了一个执事的官职?他也是官了??这么说,那人给的是福,不是祸!!
三个多月来,他没睡过一个好觉,族人见着他远远避着,生恐沾上他,他难过极了。
没想到,转眼他就成官了,桓楷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心想,不管别人如何,就算那人给的是火坑,他也往里跳。
有人开口了:
“家主,要是分宗,怎么算?”
桓彬抬头看了他一眼,回道:
“他们给了5万两白银,扣除族中外债,还剩2万多两,族中还有15间商铺……嗯,商铺都烧了,只剩地契,和两个田庄。按桓家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我们嫡支占一半,我留下5间商铺和两个田庄。哪家要离去,可得1000两白银和一间商铺,若你们都要走,怕是不够分的,这个……先看你们自己怎么决定吧。”
大家静了片刻,又瞬时热闹起来,有人说道:
“家主,他们既然能为桓家谋得那么好的官位,家主是不是也能为我们争取一二,我们不挑,给个差事就行。”
时人日子过得艰难,如有可能,没谁愿意脱族而去,单打独斗,远没有有族人依托的日子好过些。
他一开口,其他人纷纷说道:
“是啊,家主,我们要求不高,有个差事就行。”
“家主,您跟他们说说呗,他们若是真想发展自己势力,就这么几个官位肯定不够。”
“是啊,家主……”
“家主……”
桓彬环视一圈,看大家的意思,大多数人还是想留下。
“好,我给大家问问,不过,问之前,我想知道,你们中有谁确定要脱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