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桓家(7)
桓彬那日回到家后,开了族中祠堂,把族人召集起来,说了近日发生在桓家的事,都是因为扬谷帮在后面捣鬼,又把李规的意图说与众人听。
桓楷也来了,桓彬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为了你,也不知是把桓家带入火坑,还是因此改换门庭。
桓家众人皆惊,桓家在吴国虽是小姓家族,好赖也不曾与人为奴为婢,让大家给一个不知根底的人为奴为婢,任谁都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家主,不能答应啊,想我齐桓公后人,怎可与人为奴为婢,来日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是啊,家主,绝不能答应他们。”
“家主,孩子们还小,若与人为奴为婢,世代翻不得身,还望家主三思啊。”
“家主……”
“家主……”
……
桓家众人,人人面带悲色,他们没想到家族竟落得与人为奴为婢的境地。
桓彬也不好受,身为家主,自己知道自家的事,若过不了这一关,说上街讨口要饭都是好的。
万一李规不肯善罢甘休,没准就要卖儿卖女了……
想到这种万一……桓彬悲从心底起:
“诸位,老夫……也不想与人为奴为婢,只是家中日子每况愈下,如今仅剩老夫一人有官身,若有一日老夫故去,家中再无官衣傍身,到那时……”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堂中响起一片啜泣之声。
外面的天很晴朗,人人心头却如压着厚重的乌云一般。
桓彬缓了半天才道:
“那人说,为奴为婢的契书可在南海郡存档,不叫外人知晓,他们只是想桓家听话,并不是真的要我桓家众人为奴为婢。老夫瞧着,他们似乎是在发展自己势力,所以……”
所以……下面的话没说,众人也听明白了,家主已然动心。
桓彬长子起身道:
“父亲,咱们不知他们实力如何,怎能轻易与他定下契约?”
众族人七嘴八舌:
“是啊,家主,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怎可轻易与人为奴为婢。”
“就是,不拿出点真东西来,凭什么要咱们给他们为奴为婢。”
“……”
桓彬等众人说得差不多了,敲了敲桌子:
“老夫跟那人提了条件,一是跟他们要了5万两白银,二是跟他们要了三个官职,若他们真能办到,我桓家就与他们为奴为婢又如何?”
5万两白银,还有三个官职,堂中众人眼睛都亮了。
桓家族人清苦已久,已许久没见过那么多银子了,更何况还有三个官职!
众人扒拉着各自的算盘珠子,盘算着那三个官职会落到谁头上,又都是什么官职。
桓彬略微有些不自在,他与李规谈判时处于劣势,生怕谈崩了带着全家老少讨口要饭去。
所以,只给他自己和两个儿子要了三个官职。
他咳了两声道:
“诸位……可以不同意,只是族中情况……大家应该都了解,老夫也是没法子,但凡有一点办法,也绝不愿与人为奴为婢。”
众人看他神情还有啥不明白的,旁支有人哼了一声,不满道:
“族长,没道理你们嫡支得好处,我们旁支与人为奴为婢。”
“就是,凭啥好处都落在你们嫡支,我们啥都得不着,还要与人为奴为婢!!”
“分家,分家,谁爱与人为奴为婢,谁就去,反正我不愿意。”
“……”
桓彬被众人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老脸快挂不住了。
旁支中有人最先冷静下来:
“族长,那人可有说是三个什么官职?”
众人听他这么问,都安静下来,伸长耳朵听桓彬怎么答。
说起这个,桓彬脸色好看了少许:
“一是盐铁司主事,其它两个,是漕运司、织造局、河道政的寻常执事,最后能定下哪个,要看那人能耐。”
闻言,众人静了片刻,随即热闹起来。
盐铁司、漕运司、织造局、河道政,哪个不是响当当的衙门!谁不知道这几个衙门富得流油。
一些闹着说要分家的也缓了神色,犹豫着要不要坚持分家。
桓彬扫视全场,不用猜也知大家在想什么,咬牙道:
“那5万两白银,扣除族中外债,可以全部分给你们,我们嫡支不要。那三个官职,也可分你们一个,至于落在哪家,你们自己商量。”
他这话不安好心,也是在分化家族矛盾,免得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他。
果然,他这话一出口,场中形势大变,好几家为了谁家得那个官职争得面红耳赤。
等大家越争越没趣儿的时候,桓彬再次开口:
“好啦,成与不成,还要看那人有多少能耐,有不愿跟着老夫的,这几日就报上来,该分家分家。只是……”
他看向窝在角落里默不吭声的桓楷:
“你……不行,你要跟着老夫。”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桓楷,桓楷被众人看得浑身发毛。
桓家出事后,他被忠仆带着投奔吴国桓氏,这里的日子跟他在魏国相比,天差地别,早没了昔日锐气,怯怯站起身,结结巴巴道:
“为……为何?”
当初,父亲送他来吴国,带了不少银钱,没过多久就被这边儿的族人瓜分殆尽。
初时,他是怒的,日子久了,也想通了,一点儿怒意都没了。
他要活命,族人为他保密,向他索取钱财理所应当。
这二十年来,他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冒一丁点儿的头,生怕一个不小心,遭人嫉恨,惹来杀身之祸。
桓楷的身份,桓氏族人没有不知道的,见桓彬特意把桓楷拎出来说,有机灵的马上明白过来:
“家主,族中祸事是桓楷引来的,对不对?”
众人一听,反应过来,投向桓楷的目光露出忿忿之色,有的差点脱口将‘把他交出去’几个字说出口。
桓楷已娶妻生子,闻言,吓得脸都白了,嘴唇哆嗦着看向桓彬。
桓彬扫了眼神色各异的族人,沉声道:
“是福是祸不好说,没准托了他的福也说不定。”
顿了一下,挥手道:
“好了,都散了吧,要怎样,你们各自回去商议。那人没那么快把事定下来,今日只是先跟各位打声招呼。”
说完,不再理会众人,起身离去。
他一走,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桓楷。
桓楷面呈灰败之色,他安分了二十年,还是逃不过吗?
第二日,桓彬就收到扬谷帮送来的5万两白银。
他也没客气,把家里的外债全部付清,还余下2万多两。
至于李规能不能把官职要下来,就不关他的事了,他想不了那么多。万一没要下来,李规要反悔,他自有说辞。
这一等……就等了3个多月。
桓彬冷笑,那李规在他面前威风得要命,真办起事来,也不怎么样嘛。
他把这事抛诸脑后,这日下衙,刚下马车,管家福伯匆匆上前:“老爷,李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