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
【一】
春去冬来。
又到了新一年的伊始，今年轮到时和昶这一家子候客，他一早就把老爷子接过来在家里吃团圆饭。晌午刚过，陆续有人来拜年。
云梧因为有工作，来的时间晚了一些，到地方天都黑了。时森尧接过她解下的围巾，听见客厅传来小朋友嬉闹的动静，以为是亲戚家的孩子，没有往心里去。
两人并肩过来，看见南琛抱着自己女儿坐在沙发上跟老爷子说话。小姑娘过了年就两岁了，奶呼呼的，五官生的特别秀气，和南琛如出一辙，但那双狐狸眼却是遗传了她妈妈冯章怡，胜在年岁小，这样的一双眼睛童真更甚，没一点儿冯章怡身上盛气凌人的滋味。
小孩子不怕生，看见时森尧过来，咿咿呀呀地张开胳膊想让他抱。
南琛笑：“估计是觉得你好看，这个小丫头喜欢长得漂亮的。”
时森尧：“……”
老爷子和云梧都让他抱一抱。
时森尧指尖动了动，被这双黑漆漆又泛着水光的眼睛盯得折服，脸上露出局促：“怎么抱啊？”
南琛教给他，让他托着小姑娘的屁股，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脖颈和后脑勺。
时森尧刚接过来，小姑娘就咯咯地笑，抱着他脖颈摇头晃脑的，好不惬意。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生命在怀里，扑面而来的奶香味，搞得时森尧如芒刺在背，没抱一会儿就赶紧还给南琛了。
云梧在旁边看着直笑，他们这些年没什么交集，也只有过年才会见一面，全凭南琛受到老爷子青睐。上了年纪，曾经的恩怨没必要斤斤计较了，两个人也能坐下来好好说一说话。
时森尧问：“养这个小东西费不费事？”
云梧拍了他一下，用眼神嗔责：什么小东西，听起来忒不对劲。
南琛没介意，随手抓了桌上一个玩具给孩子，说：“还行，主要是妈妈受苦受累，我也就帮着照看一下。”
时森尧没说话，垂眸，又和她对上视线，什么也没干，就惹得小姑娘害羞的往南琛怀里顿，还要悄悄地露出小半张脸偷看他。
云梧噗嗤一笑：“她还挺喜欢你。”
时森尧：“……”
老爷子咂了口茶，波澜不惊地道：“你们结婚到现在有三年，都是快奔三的人了，不打算添一个孩子？”
云梧脸一红，用手肘捣了下时森尧
他神色自若地道：“不急。”
其实家里人平常也会有意无意地问一句有关孩子的话，时森尧永远都是这句“不急”，起初长辈们觉得他们没过够二人世界，也不好总催。
自从周知栩和时弥相继成立家庭之后，老爷子更是鲜少过问孙辈的事情了，也许今天看见南琛的女儿太可爱，他一下子也动了心，多嘴一句：“都不年轻了，也该着一着急。”
时森尧眉头微蹙，还没来得及反驳，门口传来一阵轻笑。
郑晚棠和冯章怡有说有笑地进来。
不知道说了什么，郑晚棠诧异地看向她尚且平坦的小腹，震惊道：“几个月了？”
冯章怡羞涩地说：“三个月，刚查出来的。”
郑晚棠先是笑了笑，然后让站起来迎接的云梧坐着。她坐到另一边，从桌上的零食筐里拿了颗糖果逗小姑娘，成功把人捞到怀里了。
云梧看向冯章怡，眼光有些微妙。
几年不见，她变化真是翻天覆地。印象里的冯章怡光鲜亮丽、傲气凌人，但现在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温婉，脸上始终带着笑，从进门到现在目光一直放在孩子身上。
直到南琛过去搂她肩膀，她才猛然回神似的，半撒娇半责怪地道：“今天天气这么冷，刚下了雪，让你给孩子多带一件外套，你竟然给忘了，她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南琛赔着笑：“哎呀，我这不净顾着你了。”
云梧收回视线，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过了一只橘子，剥的干干净净，她又不想吃，怕上火，于是转手给了时森尧。
他眸色深深，不知道在想什么，扯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尝到甜味又给她。
云梧说：“给你的，你吃吧。”
“嗯。”
时森尧收回了手。
南琛夫妻俩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云梧送他们出门，无可避免的和冯章怡对视一眼，她微微一笑，有主动示好的意思，可云梧却偏过头，装作没看见。
晚上雪下的很大，云梧先洗完澡，披着衣服坐在窗前看雪。
正出神，倏忽，时森尧从背后抱住她，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颈侧，片刻，他问：“见到冯章怡，你不高兴了？”
“没有，不值当的。”
云梧说：“我当初和她闹掰有一部分是因为南琛，但更多的是因为她竟然瞒着我，把我耍的团团转。总觉得，被她欺骗了……”
时森尧“嗯”了一声。
云梧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找补：“当然了，我现在爱的人是你……”
时森尧轻笑：“表忠心？”
云梧坦荡荡地：“昂，怕某人吃醋。”
时森尧侧脸，亲了亲她的红唇，“没必要。”
他现在在感情里已经不再惴惴不安的，他姑娘给足了他安全感，他非常安心。
时森尧抬眸看向一片白茫茫的天地，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我觉得，有个孩子也挺不错。”
云梧闻言，错眼瞄他，惊讶：“想开了？”
以前她好赖话说尽，他死活不肯要小朋友，拿着没过够二人世界当幌子，倔的要命。现在开窍，难道是真被南琛的女儿可爱到了？
时森尧却摸摸她的脸，眼底一片温柔，向往地说：“女儿像你也像我，想一想，还真的挺有意思。”
直到两人开始投入进造人过程中，云梧也没想到：他怎么就确定生的是女儿？
【二】
入夏。
云梧在综艺拍摄现场吐的昏天黑地，最终直接昏厥过去。整个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慌不择已，中午的饭大家在一起吃的，应该不至于只有云梧出事儿。送她到医院做过检查，才知道云梧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岑茹和弓宁拿着产检报告单，站在病房里震惊万分，云梧却笑呵呵地：“把我的手机拿过来。”
她给时森尧打了视频电话。
彼时，男人正在开会，静音的手机亮起屏幕，他瞥见备注，抬手示意汇报暂停，推门出来接通。
云梧笑呵呵地道：“时森尧，我有个天大的惊喜给你。”
时森尧闻言，往一侧的电梯间看了一眼，问：“你来公司了？”
“不是……”
云梧朝弓宁招招手，让她把孕检报告拿过来，凑近镜头让他看，说：“已经有三个月啦。”
时森尧大脑“嗡”得响，一下子被这个消息冲懵了，他们自从决定要孩子以来，那事儿上就没了节制和措施，一下子还真算不到是哪次中的。
他摁了摁眉头，想缓解激动的心情，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你在医院？”
“嗯，”云梧说，“弓宁和岑姐都在。”
“好，好，乖乖等我。”
时森尧挂了视频，回会议室拿了外套，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留下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会议还要不要继续。
时森尧给郑晚棠打了个电话，给她说了这件事，让她有空过来看一看云梧。
郑晚棠激动地语无伦次，好半天才问：“你在哪儿？没在云梧身边？”
“我马上就到医院。”
时森尧攥紧方向盘，指尖不受控制地抖，一向稳重的人这会儿破天荒的露怯，“妈，你还是来一趟吧，我、我有点慌……”
郑晚棠笑他，又道：“云梧在哪家医院？我找个护工先过去。”
从公司过来，时森尧只用了二十分钟不到，却仿佛度日如年，推开病房门的瞬间，他心脏失控似地剧烈跳动。
阳光和煦，照在洁白的被褥上。
云梧背对他俯身，掌心摁着胸口，“呕”的一口又吐出来。等她吐完，旁边的护工端着盆子起来，绕过他去卫生间收拾干净。
云梧吐的昏天黑地，太阳穴嗡嗡地疼，捂着胸口闭眼倒在床上，突然感觉到有人靠近，一睁眼就看见时森尧。
她霎时笑了：“你来啦。”
时森尧心疼地摸摸她的小脸，问：“怎么吐的这么厉害？”
云梧吐吐舌头：“这是正常的。”
时森尧俯身，想亲一亲她，却被云梧躲开，她不好意思地捂着嘴，声音发闷：“刚吐过，脏。”
“瞎说。”
时森尧握着她的腕子，只能吻在她的手背，眼里仿佛滴出蜜来，喃喃：“叶子，辛苦了。”
【三】
郑晚棠也是生过孩子的人，没少见了孕妇，但像云梧这样孕期害喜这么厉害的还是第一次。她本来就瘦，吐了没几天更瘦了，娇小的一个人裹在衣服里，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没影。
时森尧心里急的不行，恨不得替她受着罪，可云梧吃什么吐什么，根本不长肉。不仅如此，她还容易心悸，晚上睡不安稳，十天有八天都会在梦里哭醒，情绪起伏特别大。
这天，郑晚棠和时和昶又提着东西上门来看云梧，她正躺在沙发上睡得安稳。时森尧比划手势，让他们动静轻一点，然后小心翼翼地放下买来的东西。
三个人像做贼一样，进卧室说话。
时森尧不放心，特地把门开了一条缝，留心听客厅里的动静。
郑晚棠问：“还吐？”
时森尧神色憔悴，看状态比怀着孕的云梧还差，闻言点点头，心里特不是滋味。
郑晚棠心疼，说：“改天带她去看一看医生，总这么吐也不是个办法，人都瘦脱相了。”
时和昶附和：“我联系专家……”
话音未落，客厅里传来轻微地响动。
时森尧猛地冲出去，云梧并没醒，只是翻了个身。时森尧怕她从沙发掉下来，又怕挪动她会打扰她得之不易的安稳觉，于是就蹲在沙发边，一动不动地守着。
郑晚棠和时和昶见状并没有多待，关门的声音非常非常小，可锁孔合上的轻微“咔嗒”声还是惊扰到了云梧。
她缓慢地睁开眼睛，时森尧扶着她坐起来，喂了她一杯温水，给她按摩肩膀，“还难受吗？”
云梧摇摇头，问：“刚才谁来了？”
“爸妈，”时森尧说，“等你好受点了，咱们去看一看医生行吗？总这么吐，身体吃不消。”
云梧懒洋洋地靠着他，乖乖的被他抱进怀里，嘴里和嗓子眼仍旧发苦，不愿意张嘴说话，只是软糯糯地哼唧：“嗯。”
时森尧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吻在她额头，忍着哽咽，轻道：“就这一个，再不生了。”
云梧拍拍他的背脊安抚，笑：“你委屈什么？又不是你的身体难受。”
“还不如我难受。”时森尧下巴搁在她单薄的肩上，百感交集，叹：“我巴不得什么都替你，让你只享福就好了。”
“……”
云梧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的发尾，半晌，妥协道：“听你的，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