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星期六，舞台剧在学校的大礼堂开演。
观者大多数是本专业没有考试安排的学弟学妹们，除了两大经纪公司的星探，连学院里颇有声望的教授们也到场了。
在后台准备的时候，大家都在议论如果能拿个奖，下学期期末专业课免考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云梧坐在梳妆台前，心不在焉地听了一耳朵，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化妆老师帮她戴上繁琐的头饰，看着镜子里略施粉黛的小姑娘，难掩惊艳地道：“真漂亮，像从古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云梧望了一眼镜子，兴许是看惯了自己的脸，她没什么感觉，敷衍地笑了笑。
距离演出还有四十分钟，工作人员们在紧张有序的布置会场。
主演们先做完妆造，暂时没什么事，各自坐在一旁或看剧本或玩游戏或闭目养神。
云梧刚从化妆椅上起身便收到时森尧的消息，说想见她一面，他在后门等。
云梧瞅着时间还来得及，答应了。
走廊里挤得水泄不通，学校自媒体中心的人穿着特制的马甲，费力的护着机器，确保把后台的情况记录下来。
云梧小心翼翼的避开人群，她被古装束缚住腿脚，走得缓慢，一步步挪到礼堂的后门。
这儿也有不少还没进场的学生，瞥见这么个我见犹怜的美人，纷纷望过来。
云梧没有察觉周围的打量，低头回时森尧的消息：
【我出来了，你在哪儿？】
【有事你在微信上说也是一样的，我很快要上台了，不能等你太久】
时森尧没回。
云梧头上的饰品太重，压的脖子生疼。
约莫过了五分钟，他还是没出现，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站在原地没动。
百无聊赖之际，有个男生过来，同她套近乎。
云梧戒备心起，只是微笑，没有回应。
对方却觉得时机成熟，掏出手机，问：“方便加个微信吗？”
“……”
云梧嘴唇嗫嚅几下，倏忽被人自背后揽着腰扯过去，很奇怪的，她和时森尧只抱过一次，竟然清楚的记住了他的味道和温度。
更莫名的，她此刻像有了底气，直面那男生，说：“抱歉。”
时森尧阴恻地盯着他，眸底擦着漠然。
对方作为同性，很直接的感受到他的敌意，被这股气势吓到，连连说打扰了，脚下一刻不停的离开。
时森尧的胳膊仍旧横在她腰间，没有撤开。
云梧不太舒服的挣扎了下，可惜没有挣脱。从确认关系到现在才三天，那晚相处之后，他们各自忙各自的事情，没再联系过，现在刚见面就搂上了……进展太快，她非常不适应，还是说，他和别的女人也是直入主题？
胡思乱想没有得到验证，因为时森尧被她的头饰扎了下，疼得倒吸口冷气，随即松了桎梏。
云梧看他下巴指甲盖大小的红痕，吓了一跳：“没事儿吧？”
“……嗯。”
时森尧上下打量她一圈，小女人穿了件雪白色的古装，点缀淡妆，唇色如樱，美的脱俗。他由衷地感慨：“真漂亮。”
云梧被这么直白的夸赞弄得不太好意思，转移话题：“你找我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看一看你。”
“……”
他这么说，云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对感情太生疏，还不懂得如何与男人打情骂俏，但不得不说，一方沉默的时候，另一方的主动显得弥足珍贵。
时森尧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道：“祝你演出成功，给你准备了惊喜。”
“什么？”云梧好奇。
他故作高深，钓着她的胃口，死活不说。
云梧嘁了声，忿忿地努嘴，懒得和他扯皮，连句再见也没讲，转身回了化妆间。
-
演出比原计划晚了十分钟。
时森尧从外面买了矿泉水回来，施洪宇给他留了位置，旁边坐着的事南琛，他今天专门从实习基地抽出时间过来看演出，怀里还抱了束捧花，等着演出结束给冯章怡送个惊喜。时森尧装没看见，落座，拧开瓶盖仰头猛灌。
施洪宇调侃他大冬天还喝冰水，铁肠胃。又问他去哪儿了，门口就有贩卖机，买瓶水需要这么久？
时森尧：“见了见女朋友。”
施洪宇问：“漂亮不？”
时森尧没说话，含笑的眸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施洪宇揶揄：“怪不得火气这么旺，你这是馋了啊。”
时森尧骂他畜生。
南琛微微侧脸，被话题的女主角吸引了注意力，又听到他们玩笑的语气隐隐不悦，但还是妥善的将脾气按捺住了。
时森尧察觉他的反应，极轻地冷笑了一声。
幕布落下又升起，第一幕开始。
除了云梧初登场时响起一小阵艳羡的惊呼，台下的人全程是安静的。
时森尧坐在前排，有时候演员走位靠前的时候，他能直接和云梧对上视线。
她因为剧情泪眼婆娑，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瘪着嘴，倔强的不肯哭出来，红彤彤的鼻尖，我见犹怜。
时森尧莫名想到吵架那次，她掰着他的手掌，委屈却不肯认输，也是这幅姿态。
心脏一阵抽痛，他迟来的觉得愧疚。
这感觉还没来得及深入，云梧便与男演员搂在一起，头微微向旁边歪，作势要吻。
虽然是借位，还是让众人看得热血沸腾。
时森尧眉眼蓦地冷下来，指腹有一下没一下摩挲腕上的头绳，心如乱麻，几欲要发狂。
施洪宇适时的起哄：“好家伙，我还以为真亲了，靠的这么近啊。你瞅那男演员，耳朵都红了。”
“……”
“哎，时哥，你还没尝到滋味吧？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
时森尧忍得额角直跳：“滚蛋。”
最终落幕的时候，演员们齐齐上场，牵着手向观者鞠躬。
周知栩和老师们上台发表演讲，经纪公司的人也在向专业老师沟通，脸上堆满笑意，想必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
大家在后台都在议论这件事，彼此开玩笑说哪天飞黄腾达了千万别忘了老同学。
云梧默默收拾东西，抽出卸妆巾正要往脸上抹，又想起待会还得聚餐，便作罢了。
更衣室前排起长队，她的演出服外面套着长款羽绒服，等待的时候也不算冷。
群里有人从自媒体负责拍摄的同学那儿要来了演出的照片，全部发在群里。
云梧挑了几张有自己的，发给薛燕看。
薛燕兴致冲冲地发来语音，夸她真漂亮，又祝贺她演出成功。
云梧豪爽地发了个红包，让她买点好吃的犒劳自己。
薛燕纳闷与她何干。
云梧小嘴抹了蜜似的，摁着语音，说：“多亏了妈妈生下我，不然我哪有机会出演舞台剧。”
这话把薛燕哄的心花怒放。
队伍移动，云梧收起手机，意料之外地看见南琛。
他一手抱着束玫瑰花，一手拎着羽绒服，无奈地劝冯章怡把外套穿上，否则会感冒。
冯章怡觉得那样穿太臃肿，不好看，非不要，还凶巴巴地瞪他。
南琛没有让步，哄小孩儿似地：“你乖……”
冯章怡拗不过，听话地穿上了，抱着奶茶杯在旁边坐着，让他排队。
南琛任劳任怨地站在队伍里，眼睛却始终看向她那里，甜的好像能掐出水。
云梧猛地仰头，庆幸眼泪没有掉出来。
她突然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在化妆间多待一会儿，否则也不会看到这一幕。
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打开微信，将置顶聊天框取消，南琛的头像一下子掉下去，淹没在不断弹出来红圈的群聊天中。
云梧一个一个地翻看，没有回复任何人的消息，机械的重复这个动作，叩击屏幕的力道越来越大，企图以此发泄干净心里的苦涩和酸胀。
下一秒，温热的手指抚上她的脖颈。
云梧一个激灵，扭头看见一脸坏笑的时森尧，他当然发现她通红的眼眶，视线与不远处的南琛交汇，仅一瞬便收回，不动声色地说：“人这么多，排队要排到什么时候，拿着你的东西，到车上去换。”
“好。”
云梧一口答应，实在是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儿。
礼堂外头寒风刺骨。
零星的路灯亮着，没有被光照到小路黑黢黢一片。
时森尧自然地伸出手牵着她，放慢步伐，聊起等会儿的安排。
云梧没有回握他的手，心不在焉地回：“大家要聚餐，我不能陪着你。”
“知道，”时森尧语气淡淡地，“我也去。”
云梧懵懵地：“？”
时森尧乜斜她：“不欢迎？”
“……我不是那个意思。”
时森尧：“你去换吧，我在外面守着。”
云梧拉开车门，钻进后座，黑暗中，她摸到塑料包装纸，于是摁亮头顶的灯，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烫金的英文字体：voluspa
美国奥斯卡御用香薰
云梧没有往自己身上想，解衣扣的时候谨慎地看向外面。
时森尧背对她站着，低头玩手机。
云梧快速换了衣服，敲敲窗户，他挪开步子，拉开车门，扬眉：“喜欢吗？”
“什么？”
“香薰，送你的，”时森尧说，“看你晚上睡的不踏实，这个稍微管点用。”
云梧这才回头重新看向那只精美的盒子，心下讶异，感叹他真是大手笔，估摸着零用钱全花到女人身上了。
时森尧胳膊搭在车门上，活脱脱纨绔子弟的样儿，见她默不作声，他自顾自说：“或者你喜欢花？也行，下回给你整。现在没办法，这个时间花店应该关门了……”
“谢谢，”云梧听他把花钱说得比呼吸还轻易，忙不迭拦下话茬，“我挺喜欢的，礼物不在贵重，用心就好。”
时森尧俯身，鼻尖差一点擦过她的，距离陡然被拉近，暧昧丛生，云梧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打了个磕巴：“怎、怎么？”
“我对你挺用心的，旁的人不值得我特地去买这玩意儿，就为了你能睡个安稳觉，我还去查了资料，千挑万选定了这款。”
时森尧指腹捻她的长发，目光灼热地掠过她涂了唇釉的嘴巴，想到台上那个借位的吻，还有她看向南琛时，露出一副旧情难忘的样儿……
忽地，他捞过她的腋下，将人从车里拎出来，直接摁进怀里。
云梧措手不及，僵硬地站着，手不知道该往那儿放，近距离同异性接触使她心跳如雷，抗拒道：“你抱的太用力了，我呼吸不上来……”
旁边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这儿本就是宿舍和教学楼必经之路上的停车场，难免会遇上学生。
虽说云梧之前见过夜晚在学校里情难自抑的小情侣，可她明显还没办法接受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员，于是挣扎的幅度变大，小声催促：“好了，抱够了没有？我真的难受……”
“没有。”
时森尧好笑：“你没察觉我不高兴？”
云梧顿了下，她还真没注意……
“你怎么了？考试没考好？”
云梧实在想象不到像他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究竟会为什么感到苦恼。
时森尧叹：“你和男演员到底亲没亲上？”
“……”
搞了半天，是为这个。
云梧恶作剧上头，狡黠地道：“你猜。”
时森尧嘶了声，眉头紧皱，掐着她腰肢的手用力，寒声：“别耍花招，快说。”
云梧疼得龇牙咧嘴，赶紧坦白：“当然没有，是借位。”
时森尧稍微放下心，虽然是为艺术，但他没法儿做到全然不在意。
他半真半假地说：“等你以后真做了演员，不能接亲密戏，谁敢碰你，我就封杀谁。或者你直接签到星海娱乐旗下，我全权负责你的事业。”
云梧装没听见，她没想过和他有以后，因为没必要，他们又不会走到那一步。
时森尧使劲儿捏她的脸，妥协了似地：“就这么倔，一句场面话也不想说？”
云梧吃痛，避开他的接触，违心地笑：“听你的，不让我接就不接呗，你把我当金丝雀豢养起来，我都不带挣扎的，行吗？时少爷。”
时森尧被她阴阳怪气的话搞得一乐，意味不明地嗤了声：“行了，我又没逼你，不想笑就别笑，这样真的很丑。”
被嫌弃的云梧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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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化妆间还衣服的时候，时森尧也跟着。
一路上，同行的云梧备受瞩目，尤其来自女生们的关注，令她实在吃不消。
周知栩正在清点人数，叫到云梧，她正巧和时森尧一起出现，大家面上平淡，但彼此交换的眼神里充斥着八卦之魂。
谁不知道云梧跟南琛学长之前走的很近，一不留神就被好友冯章怡撬走了墙角，排练时候，她们两个也不交流，气氛僵硬的很。
甭看云梧素来默不作声的，竟然把风禾大学最牛的男人给搞到手了。这样一对比，南琛竟然也不算什么。
女生们看了都想说一句请开班吧。
时森尧这人虽花心，却也不是谁都行的，他但凡谈起恋爱，对女生是绝对宠的。
拿江如蓝来说，时森尧其实没什么太深的感情，就因为跟了他，她那阵子的资源好到夸张。一个演网剧的十八线女演员，又接高奢代言又去国外走红毯，还能撕到手上星的影视剧二番，足以见时森尧对她的上心。
以此类推，云梧将来的待遇肯定不错。
抛却前尘往事不谈，今晚的聚会，南琛也陪着冯章怡参加，不过两人有别的事，先走一步，待会儿直接在目的地见。
新欢旧爱碰面，这次聚餐注定不一般。
周知栩先前问时森尧来不来，被他拒绝了，现在出现恐怕是见到云梧又改了主意，所以喜欢这事儿真玄幻，竟然能让浪子有从良的苗头。
周知栩感慨完毕，扬声：“今晚我请大家喝酒吃肉，尽情畅快，千万别拘束啊！”
大家纷纷附和，抓紧收拾东西。
时森尧过去跟周知栩低声几句，没有让云梧跟随大部队坐大巴车，而是坐他的那辆黑色迈巴赫先去。
一路上，她只沉默着专注摆弄香薰，没有和他交流的欲望。
时森尧想到她和南琛相处，脸上总是笑意不断，叽叽喳喳的像只小喜鹊。
他心里突然不舒服，趁着等红灯的空闲，果断伸手扼住她的下巴，没有用劲，她却倒吸一口冷气，“啪”地打他的手背，急吼吼地：“你又要作什么妖？”
时森尧咯咯地笑，内心得到病态的满足感——
得了，南琛算个屁，她只愿意在他这儿露出嚣张跋扈的一面，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