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自从偶遇了李智和吴宸玺,苏玉婉一直心绪不宁,没什么机会出府,便常在府中四处走走。
苏玉婉和桃枝、林嬷嬷正在花园中散步。
一个仪态端方的贵妇人在成群的丫鬟婆子簇拥之下微笑而来。
是蒋氏,她仍是光彩照人,温柔沉静,如和煦春风,可岁月还是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打理相府和在庄子上养尊处优自然是不同。
男人呐,正夫人需得端庄贤淑落落大方,姬妾越是美艳妩媚越欲罢不能。
“母亲。”是的,应叫她母亲。
“婉儿呀,婉儿可好些了?”
“好…好些了,谢母亲挂心。”
蒋氏神情非常疲惫忧虑地凝视着苏玉婉,苏玉婉未能理解到其中的深意。
“婉儿是个好孩子。”蒋氏摸了摸玉婉的头。
玉婉瞥暼蒋氏的手,抬头看见她眼中的雾气,大为不解,蒋氏虽心善但也不至于为一个外室生女病愈而眼噙泪水吧。
蒋氏拉着苏玉婉走了半日,细细问了许多,分别时又嘱咐丫鬟嬷嬷好好伺候,又命身边的人给苏玉婉送些新衣和首饰。
往日天天都来梧桐苑的苏玉青最近倒是来得少了。
“父亲、母亲,吴世子爱慕妹妹,此前与我提过要求娶她,可我觉得她太小,前些日子还到府中质问我妹妹是不是他曾在府中见过的远房亲戚,我那时不知时态如此严重,便未禀明。如今,镇国公府不失为妹妹的藏身之地啊!”苏玉青将吴宸玺之事和盘托出,希冀为苏玉婉求得一条生路。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李镕倒台,清算苏府是迟早的事,面对整个苏家的生死存亡,苏衡再次动摇了。
苏玉婉对李智有恩,交出她来,未必会对苏玉婉有弊,但苏府却能因此得到一点庇佑。
“玉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镇国公岂是等闲之辈,怎会允许吴宸玺娶一个摇摇欲坠的相府之女?”苏衡的脸溺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清神色,语气却是淡然的。
蒋氏暼了暼苏衡,若有所思,这个男人终究是只会权衡,真情也许会有,可不会占据他太多。
“父亲唯今只有这一个法子保得住妹妹!不试试怎么行?”
苏玉青怎不知困难从从,可再也没别的法子,苏玉婉回府不过求月,因着生了病,尚未真正出现在众人面前,无人知晓她的长相,趁现在换一个身份嫁出去,虽然不是天衣无缝,可只要有了镇国公的庇佑,定然能保平安。
“你去吧,为父再考虑考虑。”
苏玉婉的命运再一次捏在了苏衡的手中。
苏玉青还想再进言,可苏衡已摆手不愿再听。
待苏玉青离开,蒋氏放才开口:“你真的打算把玉婉送给他?”
苏衡回望了她一眼,未置可否,反而从身后的书架之中拿出了一个锦盒,盒中是合离书和蒋氏带来的嫁妆清单。
“蒋氏,我苏衡此生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弥补,愿你今后平安顺遂,再觅良人。”苏衡将锦盒打开推到蒋氏面前。
蒋氏如鲠在喉,期盼从苏衡的脸上寻找到一丝的不忍不舍不愿,可是找不到,只有漠然,仿佛处理一件公事,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部给了那个不要他的女人。
“多谢相爷!”蒋氏沉默地接过锦盒,黯然离开,再不多说。夫妻二十载,笑话一场。
京都官场人人恐慌,李智的人隔三差五地抄家,无一例外,全是太子党。
苏玉青和吴宸玺路过的正是四品典仪武恩的府邸,无数的家财被抬出,家眷奴仆如猪如狗一般被驱赶上囚车。
“世子爷,若苏家有这一天,望世子爷照拂我妹妹!”苏玉青躬身抱拳。
“玉青贤弟,你且实话告诉我吧,你妹妹是不是她?”
吴宸玺扶起苏玉青。苏家什么结局不言而喻,吴宸玺省了那些客套虚伪的话,越是位高权重越是需要些时日罢了!
吴宸玺亦是舍不得这个好友,可是他是苏家嫡子,谁能躲过他也躲不过。但他会向李智求情,只是效果如何他也不能预料。至于她的妹妹,无论是不是她,现在若能帮他都愿意帮一把。
“是!舍妹命途多舛,请世子垂怜!”
“择日便去府中提亲,若来得及…”
可是一语成谶,尚未等到吴宸玺上门提亲,苏衡已得到消息,抄家的文书已在拟订之中。
送苏玉婉出嫁已不可能,苏玉青只好拿出另一个计划。不等苏衡首肯,苏玉青自作主张。
“妹妹,快,收拾好细软,我送你出去!”
苏玉婉从未见过如此慌张的苏玉青,失礼地拉着玉婉的手,进了她的闺房。
“桃枝、嬷嬷,捡些贵重的带上。别的都可以不要。到了外面再买!”
苏玉青,一边吩咐,一边将苏玉婉拉到一旁。
桃枝、林嬷嬷被吓得愣了一瞬后,立马收拾起来。
苏玉婉怔愣着,小脸被吓得惨白。
“哥哥,出了何事?可是父亲出了事?”
“妹妹,府中可能要出大事,你得离开避祸!”
“哥哥,到底出了何事?”
“妹妹,一时难与你解释清楚,你且按照我的安排先逃了出去。”苏玉青不再回应苏玉婉的任何问题,只顾着安排她们出府。“桃枝、林嬷嬷,可妥当了?”
在苏玉青的催促下,苏玉婉主仆三人从相府后门上了马车,临走之前苏玉青极为焦躁不安,这和他的性子完全不同,若非真的出了大事绝不会如此。
苏玉青要将她们送去的地方也不曾听过。
苏玉婉意识到恐有大难临头!
呆坐在马车上,苏玉婉开始权衡,能做什么。
往日苏衡在别院上与叶蓉说的许多话回灌至脑中。
太子信王相争…苏衡推崇太子…什么样的大事会让一国右相府中大乱?
不好!苏玉婉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主仆三人不能再在一起,苏玉婉是相府的外室生女,若追根到底,总能查到她,可桃枝、林嬷嬷的身契不在相府,也没人会在意一个丫鬟嬷嬷。
苏玉婉从包袱中分出些银两,足够桃枝和林嬷一辈子衣食无忧。
“桃枝、林嬷嬷,你们听着,现在不是小姐不要你们,是有极大的危险,你们现在下去,不要跟着我,若一切安定下来,三个月后你们再来找我,在此期间,你们在城里找一个人多的客栈住下,哪儿也不要去,什么都不要打听。明白了吗?这是你们的身契,我早就想给你们,但我怕连你们都离开我。”玉婉舍不得她们,可若不当机立断,一旦落网难逃牵连。
桃枝和林嬷哪里肯走,都抱着苏玉婉求苏玉婉不要赶她们。
“小姐,我…我不走…我要跟着小姐,我不知道去哪儿,小姐…”本就慌乱的桃枝,现下已泪如雨下,号啕大哭。桃枝害怕,苏玉婉怎不明白!可是跟着她可能没命!
“桃枝,你听着,你必须听话,否则,小姐就真的不要你了!”玉婉把包袱塞入桃枝怀中,推她们出去。
“车夫,停下!”玉婉冲外面大吼。车夫只管得上送苏玉婉,至于旁的人苏玉青没有特别安排,他们自然也就不管。
“快走!”玉婉不顾桃枝和林嬷嬷的哀求,将她们推了下车。
傻桃枝!林嬷嬷!一定还会再见的。
“走!”
马车在城中尚且不敢行得太快,担心太过引人注目,一出了城,车夫便猛挥马鞭,疾行起来。
马车行了很久,驾车的是夫妻两,昼夜不歇,到第三日,已经出城几十里。苏玉婉被疾行的马车折腾得浑身酸痛,犯了恶心。
车夫也累了,马车停在道边,一下马车苏玉婉实难再忍,顾不得体面,在一颗树旁呕了出来。
“姑娘。喝点水。”是那车夫的夫人。
“多谢!”苏玉婉的接过水,漱洗了口中的异味。
“姑娘受罪了,可公子交代了,奴不得不行得快些。”那车夫二人都极为老实的模样,苏玉青挑选的人果然脾性和他一样。
“无妨,你们也是听主人家的安排办差事。可我实在难捱,可否歇息片刻。”
再这样下去,也没必要逃命了,这条小命要丢在逃命的路上。
“这…”那妇人看了看他男人的脸色,那男人给了个无奈的点头。
整理了衣衫,苏玉婉三人又用了些水和干粮,车夫两离得很远,蹲在树下说说笑笑地吃馒头。
马车夫对夫人极为关照,这两日大部分时间也是车夫驾车,夫人陪他说话。
看着他们恩爱的模样,苏玉婉唇角不自觉勾起来。
“走吧!”休息得差不多了。
“是,小姐。”
欲上马车之际,黑压压的人马从大路的拐角处闯入视线。
“小姐!快上车!”夫妻两不顾以下犯上的忌讳,推着苏玉婉上车。
玉婉推开他们,用眼神示意他们不必。
苏玉婉生养在乡野之间,算不得大家闺秀,但苏衡是右相,叶蓉也是大户人家之女,怎能如丧家之犬,更何况以苏玉婉三人,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倒不如从容赴难。
若真是苏衡犯了事,苏玉婉是他的种,受他牵连是她的命。
来者不善,不是一般的府衙官兵,走近了方才看清他们官服前赫然绣着“刑”字。是刑部的人。
“来呀!带走!”
刑部的人眼高于顶,他们高傲地觑三人,为首的开口后两个高大的官兵下马,一个官兵接过了马车的缰绳,玉婉和车夫夫妇都被推上了马车。另一官兵挤进马车。
马车不小,可突然这么多人显得拥挤不堪,玉婉竭力保持着仪态。也许玉婉的身份会在生死存亡之际被摆上台面,然后以苏家女的身份被审判,玉婉不能丢爹娘的脸面。
马车上的官兵,抽着刀,吓得夫妇两连连求饶。
“官爷,何必如此,不过是驾车的奴仆罢了,他们听差办事,何必为难她们。”
“姑娘还是自求多福吧。”那官兵不削地瞪了玉婉一眼。
自求多福?苏玉婉求什么不得什么,早就不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