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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被满门抄斩的宠妃(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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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王亲卫齐声应是。

    虎贲军征战天下,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朝中文臣武将多年养尊处优,甚至未曾过多反抗便被拖了下去。

    这三十八人皆为穆家臂助,更有穆家亲眷连襟。穆家主登时怒喝道:“满朝文武,皆为国家柱石!岂容秦王信口诛戮!”

    徽昭别有深意道:“账要一笔一笔地算,大人何必心急?”

    穆家主心头一跳,便见两名侍卫齐力抬着一口三尺见方的箱子,将其稳稳搬到大殿中央。

    六年过去,当年皇帝联合心腹官吏构陷沈家的罪证均已被徽昭一一找齐,足以为沈家平反雪冤。

    本朝的事,自然要在本朝解决。她养晦多时,只待今日。

    徽昭直直看向皇帝,说道:“陛下不打开看看吗?”

    皇帝冷笑一声,正想置之不理。

    虎贲军中一名亲卫却赫然上前一步,拔剑喝道:“布衣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陛下今日欲亲身践之吗?”

    皇帝脸色丕变,再不敢装腔作势,只得亲手打开箱盖。

    他甫一看清内里物什,便似被烫了手般迅速丢下箱盖。他哆哆嗦嗦地指着徽昭,胡乱叱骂些什么,一时竟不成句。

    徽昭目光微微放空,仿佛陷入到某段回忆之中:“显德二年九月,太傅沈平川罪犯谋叛,朝野上下无不惊动。沈家三代以内嫡系子皆被处以极刑,满门一百八十七人,唯沈徽昭一人独存。”

    “自沈家罹难,本王体不安席,食不甘味,六年来未得一日安寝。吾亲病吾不知时,吾亲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养于共居,殁不得抚骸骨以尽哀,敛不凭其棺,窆不临其穴。本王无怍于天地人鬼,唯愧我沈家上下一百八十七位枉死至亲的亡灵——”

    徽昭缓缓起身,走到皇帝面前,用力攥住他的下颌,极平静地问道:“陛下午夜梦回,可曾见过我父索命的亡魂吗?”

    皇帝被她骇得肝胆俱裂,闻言猛地一哆嗦,险些委顿在地。

    竟无半分天子体统。

    徽昭嗤笑一声,随即松开手,从亲卫手中接过绢帕,将手指细细擦拭干净,又将那绢布轻飘飘丢在地上。

    她望向众人,沉声说道:“君道有亏,为阴所乘。本王行天子车驾,自然也当代行天子之责。”

    “穆世藩横噬于朝,构陷忠良,作法为害,国之元恶,即刻罢免官职,推出东门,柴市凌迟示众。穆氏五代之内,皆禁锢不得仕宦。穆氏朋党及其亲故,详究罪名,依律处置。”

    言罢,她缓步走出大殿,只留下一句:“陛下,下罪己诏吧。”

    ……

    那日之后,皇帝大病了一场。

    皇帝祭天当日惊现天狗食日,乃大不祥。一时天下人心惶惶,江南起义军又有卷土重来之势。

    朝中官员九成以上都换成了徽昭亲部。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将穆家党羽的恶行罪证披露于世,以“君道有亏,为阴所乘”为由,凌迟一十三人,斩首五十六人,抄家、流放、迁谪者上百。

    百姓闻之,无不拍手称庆。

    皇帝缠绵病榻,梦魇缠身,连床也下不得。公卿百官长跪太后宫前,以罢朝要挟,乞令秦王摄政。

    太后深恨徽昭,叱骂道:“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当天夜里,皇帝的病情便更重了三分。

    太后气得浑身哆嗦,又无法与秦王抗衡,竟置群臣于不顾,两相僵持。

    朝中官员白日不去上朝,京畿地方若有要事,便齐齐往秦王门下求见。

    一封封奏疏送往秦王府中,再经徽昭之手发往各地。庙堂长久废弛,形同虚设。

    国不可一日无君,群臣不可一日无主。如是三月,太后僵持不过,不得不下了懿旨,加封秦王为一等摄政亲王爵,代行天子之政。

    显德九年春,徽昭晋爵摄政王,官拜上位相国,冕十二旒,总百揆,假节钺,行天子车驾,封地七郡,食邑万户,无天子之名,行天子之实。

    徽昭戎马多年,其麾下亲部早已与她痛痒相关,休戚与共。她以女子身摄天子政,竟略无波澜阻力。

    显德九年六月,诸州起义彻底平息。徽昭下令推广新政,重修律典,休养生息,与民更始。

    当是时,天下知摄政王而不知皇帝。徽昭乃时望所归,威势空前。

    帝位于她,一入探囊取物,唾手可得。

    万机不可无统,神器不可久旷。欲安社稷黎元,还需早日议立世子,才可筹谋人主之位。

    沈家当日满门罹难,嫡系子孙只剩徽昭一人。

    她未恢复女子身时,便有不少亲部进献美人。待她恢复身份后,进献俊秀男子乃至自荐枕席者依旧不在少数。

    徽昭一一推拒,又暗中召来邹易,令他往梁州房陵郡打探沈家旁系宗亲的消息。

    邹易听明她来意,便笑道:“君侯无须劳心。汉川与房陵不过半日路程。自从老师家中罹难,我便暗中派人将沈家族老亲眷一并接入汉川郡。若君侯有意,遣人将他们接来京畿便是。”

    徽昭沉吟片刻,终究婉拒道:“却也不必。此事事关重大,且容我思虑一二,再做打算。”

    她这六年来未曾会见沈家宗族,自然有诸多考量。

    沈太傅虽与房陵郡沈家宗族同出一脉,血缘却极为淡薄了。

    若冒然过继宗族子嗣,她麾下谋臣武将必生物议。假使她百年之后,宗族挟天子以令诸侯,届时必然又是一番动荡。

    立储一事牵扯颇多,今日的秦王世子泰半便是日后的太子,不容轻忽。

    她的顾虑,邹易隐约能猜到几分。他迟疑片刻,说道:“若君侯尚有疑虑,我或有一计。”

    徽昭忙道:“还请师兄细说。”

    邹易略微措辞,说道:“半年前沈家旁系有一族人病逝,唯独留下一遗腹子,这是其一。至于其二,君侯可知,沈季平乃老师义子?”

    徽昭微惊道:“竟从未听沈兄提及。”

    邹易三言两语将这段渊源解释清楚:“此事原也少有人知。季平原本不姓沈。他幼年流离,老师怜他孤苦,便收为义子,又赐沈姓。那时君侯年纪极幼,季平又长年在外求学,不知这段往事也是寻常。”

    如沈策这般乞养的义子,并不计入族谱。但如今沈家满门罹难,倒也不必过于在意宗族礼法。

    沈策乃是徽昭的亲信副手,与她麾下文武官员牵扯甚深,颇具威望。若他以族兄之位入沈家宗族,压制沈家与朝中老臣,他日便不至于生乱。

    徽昭沉吟几瞬,说道:“到底还要看沈兄的意思。”

    事关重大,绝非一时半刻能定下的。邹易当即拱手应是,退下不言。

    次日退朝之后,徽昭单独留下沈策入偏殿议事。

    她挥退殿中侍奉的宫人,开门见山道:“听闻沈兄曾为父亲义子,我有意将沈兄计入族谱,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沈策不意徽昭竟知晓这段往事,惊声推辞道:“不过只是乞养,如何担得起君侯一声‘兄长’?沈大人待我恩深义重,策万死不足以报之一二,如何敢更相僭越,忝列宗族?”

    徽昭轻轻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说道:“沈兄不妨先听我细说一二。我以女子身执政,时日一长,六宫之中只怕要生出许多野望。天子身系国家神器,若因孕育子嗣而致使朝政荒废,大权旁落,乃至滋生乱象,实属本末倒置。”

    以女子身称帝,必然有诸多不便。妇人生育向来凶险,若前朝后宫相互勾结,妄想去母留子,篡权称制,当真防不胜防。

    沈策细细一想,陡然惊觉徽昭如今因议立世子一事,已被架在火上。

    徽昭微微一笑,追忆道:“六年前我破家北逃,幸得两位兄长一路护持。如今想来,不胜感慨。我等微时,尚且以兄弟称之。何以今日得了富贵,反倒计较起身份尊卑了呢?”

    语罢,她对沈策执兄礼,说道:“我与兄长处世,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岂不善哉?”

    沈策回想往事,何尝不是不尽唏嘘?

    他不再推辞,只深深拜下,动容道:“策得遇君侯,如遇知己之主,大慰平生。”

    ……

    凡事要做两手准备。徽昭前脚与沈策商定入宗谱一事,后脚便遣人前往梁州汉川郡接应沈家族老。

    房陵沈氏向来淡泊,几位族老也是极有分寸知进退的。

    当日沈家罹难,他们未曾施以太多援手,如今沈家嫡系得了富贵,他们也不曾仗势图谋。

    如今徽昭主动提出过继嗣子一事,几位族老自然没有不愿的。

    徽昭赶着朝廷沐休的空当,亲自回了一趟宗族,选定嗣子,又在家主和几位族老的见证下,立下文书,行过继仪式。

    徽昭定下的嗣子名叫沈晖,取“君子之光,其晖吉也”之意,正是邹易先前提到的那名遗腹子。

    沈晖尚在襁褓,生性却极活泼,逢人便笑。

    沈家嫡系人口凋敝,可到底后继有人。朝中事务繁忙,徽昭次日便带着沈晖赶回京畿,又召来礼部尚书、钦天监等官员,商定册立世子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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