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旧事
顾晏纾弯了弯唇瓣，她靠在青年怀里，“我知道”。
她清楚霍旋不会离开她的事实，正因如此，她才会发现，自己的无能。
面对姚晴，她能做什么呢，她什么都做不了。
光线自头顶的阳光照射下来，呈现出漂亮的金色，落在周围的米色瓷砖上，流转出美丽优雅的色泽。
视线随着光线流转，才会发现，眼前的这所房间，四周墙面都挂满了画，被精美的金色边框圈住，画中只有一个少女，或坐或立，不约而同的是，少女的双眼紧闭，周围的暗色调与少女冷白的肤色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浓重的色调非但不显得突兀，反而透着一种诡丽艳美的色泽。
站立一旁的男人无知无觉的盯着，口中溢出赞美之声，“你这几幅画，的确是很有展览的价值”。
他侧过头，目光看向另一边，男人站在镜子前面，赤着上身，肌肤呈现出病态的白色，他抬起头，镜子里呈现出一双浅色的琉璃般的眼睛。
他并不年轻，却生的极美，骨萧嶙峋，脸颊两侧微微凹陷，眉细长而颜色极浅，平静的双眼下，隐藏着彻骨的疯狂与病态。
极端的自持与疯狂，覆着一层优雅皮囊的恶魔。
容苼伸出手，将右肩上的绷带取下来，露出一点疤痕，他伸出手，指腹擦过肩膀，神情未变，只是双眼更冷了些，连带着他的嗓音，“我说过，这些画不会展览出去”。
“为什么？”，徐桑蹙着眉，“你的身价足以令这几幅画被拍卖出很高昂的价格”。
“我有我的理由”，容苼漫不经心的道，他捡起一旁的白衬衫，罩在身上，一颗一颗扣扣子。
徐桑拧着眉看了他许久，“你知道，我们公司现在经营情况并不好，为了我们的将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只是画而已”。
容苼手指一顿，嗓音低柔，含着寒意，“只是画？”。
“是，你这几幅画上面不难看出来，里面都是一个人，容苼，难道被人弄的一身疤痕还不够，你究竟，为什么还要保留这几幅画？”。
容苼神情没变，徐桑却敏锐的察觉到，男人眼底的疯狂汹涌着，即将吞噬他眼前的视线。
“而且，这个女孩，我记得，应该是你曾经的学生吧？”，徐桑继续开口。
“容苼，难道六年前，你是真的…”，徐桑的瞳孔不可置信的放大。
容苼弯起唇瓣，“是”。
六年前，他亲手毁了他的白玫瑰。
与顾山是朋友这件事一直对他来说，是很平常的，直至，顾山邀请他来指导自己的女儿绘画。
他如约而至，来到顾山家里，然后，见到了十六岁的顾晏纾，少女并不很妖冶妩媚，她的美丽并不刺目，但，却让人难以忘怀。
如一株自泥土里冒出头的白玫瑰，清冷精致，漆黑双眼在冷白肤色的映衬下显得深邃而幽静，纤细而精美，宛若精心雕刻的琉璃像。
顾晏纾，是无论在哪里，都能一眼看见的存在，清冷，高洁，不需要过于惊艳的容貌，只安静矗立，便在悄无声息间夺去他人目光。
他见到这样的顾晏纾后，是很惊讶的，他相信，任何人在顾晏纾面前，都会忍不住被她骨子里透出来的，不染纤尘的气质所吸引。
但他并不属于这些人，他答应了顾山的请求，开始教导顾晏纾，出乎他意料的是，少女看似清冷，高不可攀，性子却很柔和，拥有着超乎常人的谨慎。
开始教顾晏纾的第十天，他将自己的一幅画展现给她，让她看。
画中的颜色极其浓重，透着股诡异的美感，扭曲的阶梯，不断前行的，身穿紫色裙子的赤足少女，少女面目模糊不清，她一步一步的踏上花瓣制成的阶梯，阶梯尽头处，是一片光明，一闪洁白的门，微微敞开着，光线倾泻出来，犹如风中曼妙飞舞的金色蝴蝶。
他问顾晏纾，她有什么感受。
当时的少女静静的看了好久，然后说，“绝望”。
他精神一振，语气却依旧平静，“为什么？”。
少女指着光明之处说，“这个女孩看似一步步走向光明，可实际上，却永远囚禁在这片花海之中了，您在这扇门的背后，采用了灰与黑两种颜色，看起来，好像只是为了凸出光明而采用的对比，但事实上，为了留在光明，她只能一直走下去，只要她踏出这扇门，便会坠入黑暗，前功尽弃”，她轻声道。
容苼久久没有说话，半晌，他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头，眸子闪动着异样的色泽，“你说的很对”。
黑暗中，隐藏着荆棘与蝙蝠，为了自身的安全，那位少女只能，留在他的画里，被剥夺灵魂与生命。
他教过很多学生，唯独只有顾晏纾，看出了他作品背后，隐藏的含义。
他是很喜欢这个学生的，漂亮，懂事，足够聪明。
那天，他照旧去顾家，却没发现少女。
顾山也不在，顾山说过，他可以随意闲逛，他不自觉的，来到顾山精心照顾的那片花园里面。
来到那里时，他愣住了。
顾晏纾拿着画笔，坐在地面上，盯着眼前的花发呆。
他下意识的想要走过去，却见，顾晏纾伸出手，摘下眼前的花，然后，从上面取下来一片花瓣，放在嘴里。
容苼：……………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少女，将花瓣含在唇中，堇色的花瓣被她唇舌蹂躏着，漾开淡粉色的汁液，将少女的唇瓣染的绯红。
顾晏纾吞下那片花瓣后，便拿起画笔，在绘画些什么。
他实在是没见过，这样绘画的人，忍不住凑过去看。
他自背后接近，少女画的认真，没注意到他动静。
他看见，顾晏纾的画纸上，一朵巨大的鸾尾花浮现，淡紫的花瓣中，一个人影隐约浮现。
他盯着那人的侧脸，忍不住道，“这是在画谁？”。
顾晏纾被他吓了一跳，侧过头看见他后，松了口气，旋即笑道，“是您”。
容苼怔住，“这是…我？”。
“是”，顾晏纾唇角还残留着淡粉色的汁液，头上有几片花瓣落着，坐在花海里面，像是花间灵动的精灵。
他打量着，轻声问，“为什么用鸾尾花？”。
画的挺不错的，他想。
“因为您和鸾尾花的味道一样”，她说。
“所以你才吃花瓣？”，他难以置信。
顾晏纾点点头，“我想画您”。
容苼沉默半晌，“为什么？”。
“因为很美”，顾晏纾轻声道。
他怔住，良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女。
第一次有人说他美呢。
眼前的少女与他第一天见面的模样，全然不同。
顾晏纾看着他，她伸出手，画笔点在他的额头，鼻尖，唇瓣，他任由她触碰，目光追随着她。
“您的骨相很美”，她轻声道。
容苼沉默不语，只是盯着她看。
少女并不出奇的妩媚艳丽，但五官精美的恰到好处，凑的近了，他能闻到她身上很淡的，鸾尾花香气，她眼睫轻颤，琉璃珠一样的眼睛漂亮剔透。
他无知无觉的看着她，顾晏纾注意到他的目光，歉意的垂下手，“抱歉，我是不是让您感觉不舒服了？”。
容苼摇摇头，眼瞳幽深，“没有，你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