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绝境
顾晏纾愣住，声音有些哑，眼里含着期待与不可置信，“刘医生…你是骗我的，是不是？”。
刘医生怜悯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顾晏纾像是失了神智，脸色渐渐苍白，一双眼睛漆黑深邃，像是深山古涧里面幽静深潭，没有一丝光，她看着刘医生，像是地狱里的魔鬼仰望人间，目光带着深重的绝望与渴求。
“刘医生，她没得病，她会好起来的，对吧？”，顾晏纾抿住唇瓣。
刘医生看着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最多一年”。
顾晏纾脸唰的一下褪去了血色，她张了张嘴，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一年？”，她嗓音轻若未闻。
刘医生点点头，“嗯”。
“没有彻底治愈的可能么？”。顾晏纾哑声道。
“很难，成功率几乎不到百分之十，不过，我会努力的，但是我可以很中肯的告诉你，为了让她活下来，必须不断切除她患癌的部位，但是即便这样，也不能阻止癌细胞的扩散，所以，我不建议她继续留在这里治疗了，剩下的时间里面，好好陪她吧”。
办公室的门轻轻关闭，顾晏纾呆呆的站在门口，游魂一般的走到长椅前坐下。
一年，只有一年。
她唇瓣不住的颤抖着，下一瞬，泪落了下来，她像是反应过来，慌乱的伸出手去擦，不能哭，姚晴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必须要瞒着姚晴，让姚晴平静安稳的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她不能搞砸了。
她这样想着，泪却止不住的落，最后，她像是失去了理智，捂住脸，将呜咽与泪水隐藏在掌心里面。
她不敢相信，实在是不能相信，姚晴会死，她们相伴十年，一起走过了风风雨雨，现在，她们的生活终于变好了，却没能经得住疾病的考验。
凭什么呢，她们吃过了那么多苦，咬着牙挺了下来，终于有机会享受自己的人生，却在这里停下脚步了。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姚晴那样美好的人，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啊，她明明都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明明已经那么努力活下去了，被背叛的时候，被威胁的时候，打官司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养育茵茵的时候，姚晴都挺过来了。
偏偏，到了这种时刻，这种无论她做什么，都不能拯救姚晴的时刻。
深深的无力感与痛苦渐渐吞噬着她，顾晏纾像是没有一丝力气，只有身后的长椅可以支撑她，她呆呆的坐着，眼前护士与医生不断的自她眼前经过。
天光渐亮，已是清晨，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医院内。
坐在长椅上的顾晏纾感觉到阳光，她抬起头，眼中的痛苦渐渐撕裂了她眼底的平静，不能哭，哭是最没用的事情，她想着，站起来，手指止不住的颤抖，她伸出手擦去脸上的泪，努力做出一副很平静的表情。
姚晴最了解她了，她不能让姚晴看出来什么。
她站起来，想要走向姚晴的病房，此刻，姚琛从姚晴的病房里面走出来，看见她后，姚琛走过来轻声问，“怎么样？”。
顾晏纾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看着姚琛，她强行弯起唇瓣，哑声道，“没什么事，晴晴只要住几天院，就可以回家了”。
刘医生说过，留在这里，姚晴只会不断的手术，却无法延缓死亡，手术需要切除她体内的一些部位，到最后，姚晴可能连自己吃饭，都做不到了。
姚晴那么骄傲的人，不会允许自己这么没尊严的活下去。
最后那段时间，她会陪姚晴。
姚琛盯着她的眼睛，声音放轻，“到底怎么了？”。
顾晏纾眼睫一颤，“我已经说过了，她没事”。
姚琛伸出手，捉住她的肩膀，顾晏纾抬起头，“晏晏，不止是晴晴了解我，我也很了解你”。
他看得出来，顾晏纾现在的状态和多年前一样，心里痛苦万分，面上却依旧平静。
顾晏纾眨了眨眼睛，她抿住唇瓣，“姚琛，你就不能装傻一次么？”。
姚琛眉簇起来，手无声无息的收紧，“她怎么了？”。
顾晏纾深吸口气，眼底刚刚退下去的红，在此刻又涌上来，眼里的情绪一瞬间浮现出来，她似是有些承受不住，眼里水雾浮现，“刘医生说…”，她哑了声音，声音有些哽咽，“她只有一年”。
姚琛神情在一瞬间僵住，他松开手，后退几步，“什么？”，他声音哑了下来，眼里有不可置信。
顾晏纾伸出手擦去眼底的泪，“刘医生说，继续治疗也不会有好转的机会，她已经是晚期了，可以延长生命，却不会…避免死亡，而且，手术需要不断的…”，她深吸口气，“不断切除患癌部位，过程很痛苦”。
她说到这里，仰起头，将眼里打转的泪逼住，不让它掉落。
姚琛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颤抖，“我知道了”。
他转过身，“我会给她办理出院，这段时间，能不能麻烦你…多陪陪她”。
顾晏纾点点头，“我会的”。
姚琛淡淡点头，步履蹒跚的转身离开。
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人，此刻背影却沧桑犹如老人。
顾晏纾看了一眼，深吸口气，她转身去了姚晴的病房。
姚晴此刻醒了过来，姚茵茵靠在她怀里，两个人贴在一起，温馨又甜蜜的模样。
顾晏纾眼圈微红，她走过去，笑着问，“在看什么，这么开心？”。
姚晴见她走过来，笑道，“茵茵在缠着我给她读书”。
“茵茵，妈妈病还没好，让顾姨来给你读吧，怎么样？”，顾晏纾摸了摸姚茵茵的小脸蛋。
姚晴笑着摇摇头，“不用，不是说我快好了嘛？”。
顾晏纾心一缩，手指蜷缩起来，笑了笑，“你说的对”。
她坐在姚晴旁边，目光落在姚晴身上，女孩抱着小姑娘，笑容温柔又宠溺，她无知无觉的看了很久，眼前不经意浮现出两人还是十几岁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姚晴漂亮又张扬，全然不是现在这样虚弱的模样。
她看着这样的姚晴，有些看不下去了，垂下头，眼睛有些发酸。
姚晴侧过头，瞥见她的神色，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她拍了拍姚茵茵，“茵茵，能帮妈妈去接杯水嘛？”。
姚茵茵点点头，“好”。
小姑娘乖乖的下了床，顾晏纾见状站起来，“我来吧“。
姚晴捉住她手腕，“你留在这里”。
顾晏纾指尖一颤，低下头，“茵茵还小，我怕她会烫到”。
“她不会”，姚晴声音柔和，“茵茵很乖”。
顾晏纾没说话，只是看着姚茵茵走出病房，关好门。
身后的人骤然开口，“医生怎么说？”。
顾晏纾闻言，坐在她床边，唇角微翘，“能怎么说，你还有几天就能出院了”。
姚晴盯着她的神情良久，旋即轻笑道，“那挺好的”。
她伸出手握住顾晏纾的手，“这几天辛苦你了”。
顾晏纾伸出手拂去她额前的碎发，“我会照顾好你的”。
姚晴此刻出乎意料的温顺下来，她伸出手，“让我抱一会儿”。
顾晏纾凑过去，姚晴抱住她的腰，躺在她腿上，模样罕见的乖巧，“晏晏，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会帮我照顾好茵茵的，对吗？”。
顾晏纾心头一跳，眼睛有些酸，语气依旧平静，“别瞎说，医生都说了，你没事”。
姚晴抬起眼睛，“我是说假如，你会吗？”。
顾晏纾盯着她的眼睛，毫不犹豫，“会”。
姚晴弯起有些苍白的唇瓣，笑容优美，像只即将跌落泥潭的白玫瑰，流露出脆弱的惊人美丽，“那我就放心了”。
顾晏纾听见她这话，心里莫名的浮现出慌乱，“晴晴…你不会有事的，别瞎想，行吗？”。
她此刻竟然从姚晴身上看到了一种，释然赴死的状态，这让她不安。
姚晴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是你别瞎想，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顾晏纾任由她捏着脸，“你保证？”。
女孩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一双眼睛晶莹而明亮，“嗯，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