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幻境
小女巫从顾方之的幻境里出来了。然而顾方之仍然在沉睡,毫无苏醒的迹象。
成蹊着急地问:“怎么样?”
陶言挂上免打扰的牌子,关紧了病房的门,也慌忙跑过来询问情况。
看着小女巫凝重的神情,陶言知道情况可能没那么简单。
听着小女巫的描述,陶言的眉头越来越紧蹙。
原来顾方之所处的幻境是源于他内心深埋的愧疚感,他本性是一个责任感和道德感都很强的人,而面对前女友的惨剧他却束手无策,多少个夜晚,他从梦中惊醒,痛恨自己的无能。即使他出家十年,以生活上的贫瘠和肉体的辛劳来折磨自己,也仍然无法摆脱那份负罪感,随着时过境迁,他以选择性的遗忘将那份痛苦掩埋于内心深处。然而前女友父母找到他之后,他突然发现逃了这么多年,也仍然逃不出这件事情的阴影,死灰复燃的负罪感充斥了他的整个心房。
所以说,困住他的一方面是幻术,一方面是他希冀赎罪的自我麻痹。说白了,他不愿醒来,以至于对显而易见的漏洞视而不见。
小女巫安慰她们说:“我已经提醒了他幻境的虚无,并且向他演示了逃脱的办法,只要他察觉了所处的并非真实,他就会越来越清醒,直至想离开那里。”
“你不能直接把他带出来吗?”陶言焦急地问。
小女巫无奈地说:“我只能以bug的身份悄悄暗示他,因为一旦我加入了那个幻境的游戏,干扰到他们的运行模式,其他角色就会发觉,他们就会摧毁那个幻境,再迁移到更深层的幻境中。那他就麻烦了。”
小女巫指指顾方之,接着说:“如果那样的话,他可能就会出现脑死亡,再也醒不来了。”
陶言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喃喃地说:“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
成蹊大脑飞速运转,将之前了解到的关于顾方之的点点滴滴一遍遍在脑海中放映,突然她说:“我有个办法,陶言,你来做。”
陶言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使劲点头:“好,我要怎么做?”
“你每天在他身边念《金刚经》,有空就念,他若能感应到,就会有助于他早日识破幻境。”成蹊说。
“好!”陶言擦擦眼泪,“我这就回去拿他的经书。”
顾方之照例送完月月,正开着车去公司,突然听到似乎有诵经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顾方之只觉得头痛欲裂,不得不放慢了车速,刚好路口红灯停了下来。
“我这是怎么了?”他茫然四顾,只见马路上车水马龙,人们匆匆奔赴着一天的工作。然而仔细一看,便发觉,那个过马路的人在昨天也出现过,一模一样的装束和动作;交警拦下一个骑车带小孩的妇女,与昨天同样的时间和地点,妇女高声辩解着,说着与昨天同样的话。
“一会儿后面的急性子司机该鸣笛催促了。”顾方之暗暗念叨着。果然,一声猝不及防的大喇叭仍然让他吓了一个激灵,一看红灯变绿了。
一切都与昨天一模一样。
他到了公司,摄影小郑来找他看拍摄现场,陶言仍然请假。一切的一切都在重复着。
他想到了那个外国女子,是她提醒他关注到了重复的时间,可是她后来再也没有出现,她是谁呢?
下班后,他驾轻就熟地接上了女儿,试探着问:“月月,我带你去游乐场玩好不好?”
月月直摇头说:“不了,星期四的作业最多了,游乐场不是应该周末才去的吗?”
到家之后,不一会儿黄平也回来了,在厨房忙碌着。顾方之进去对她说:“你上班也辛苦,要么今天别做饭了,我们出去吃怎么样?”
黄平边把菜倒进油锅,边说:“你别站这里,别被油崩着。我做的快,外边哪有家里的菜健康啊!”
是了,一切都在重复,而且所有人都不肯改变。
顾方之呆呆地坐在那里,他的脑袋又开始痛了。
他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妻子,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的女儿,谁都没有注意他。他便悄悄溜出了家门。
邻居从来没见过,他走过去试探性地拉了拉邻居家的门,发现看似金属的门把手竟然是软的,稍一用力,门开了。
他把门打开一条缝望进去,里面黑漆漆的,家里没有人。他悄悄关上了门。
出于好奇,他又穿过连廊,来到另一侧邻居家门口,发现门口摆的有鞋,只是那鞋有点怪异,他蹲下去仔细一看,发现那双鞋竟然是纸做的。
他倒吸一口凉气,慢慢站起身,拉了拉防盗门,门也开了,里面是同样的黑漆漆一片。
他走回自己家,悄悄溜进门,幸好妻子和女儿都在忙,没有注意到他。
他在家里溜达,走进卧室,拉开衣橱的门,里面整整齐齐挂着他和黄平的衣服,只是,每一套衣服都一模一样,他伸手摸了摸,干巴巴的薄脆感,没有布料的柔软,倒像是纸。
他坐在床上陷入沉思,这时又听见遥远微弱的诵经声“如来所说三千大千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
他抱住头,这个声音每听到一次,就剧痛一次,然而痛过之后,便更清醒一点。
“吃饭啦!”黄平在餐厅喊道。
他走出去,见月月仍在那里写作业,便走过去拍拍她说:“月月,先别写了,吃饭了。”
月月听话地放下笔,他弯腰去抱起月月,眼光掠过她的作业,他看见本子上空无一字。
他抱着月月来到餐厅,将她放到椅子上坐好。黄平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餐桌说:“哇!好丰盛的晚餐啊!”
黄平似乎松了一口气,为他盛好饭放在面前,说:“快吃吧,都是你爱吃的。”
这顿饭,顾方之几乎食不知味,快速扒拉完就离开了。黄平警惕地问:“你今天怎么了?”
顾方之故作轻松地说:“刚想起来公司还有个节目没审,我去一趟就回来。”
“不许去。”黄平严厉地说,随即走过去拉住顾方之的手,态度和缓起来,说:“已经忙了一天了,身体要紧,明天早点过去就是了,何必大晚上的往外跑。”
“好的,好的。”顾方之忙不迭地答允,只好回到卧室躺在床上。他刚才抱起月月的时候,发觉她轻飘飘的,就像在抱一个纸娃娃。这也是黄平刚才紧张的原因,她怕顾方之发觉了什么,好在顾方之没有表现出异常,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陶言依成蹊的指示,每天在顾方之身边念金刚经,虽然目前没看到任何成效,但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了。
那天,念着念着,陶言就伏在床边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顾方之到公司上班了,她惊喜地前去打招呼,顾方之惊讶地问:“你不是请假了吗?”
她没有回答,走上去一把抱住他,喜极而泣,说“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这时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与此同时,顾方之消失了。她着急地大喊:“方之,方之!你在哪儿?”
陶言大喊着醒来,发现只是南柯一梦。
顾方之像往常一样,送完孩子来到公司,突然看见陶言的办公室里似乎有人,进去一看,果然是陶言,他惊讶地问:“你不是请假了吗?”刚想跟她对接一下工作,却被陶言一把抱住,陶言抽泣着说:“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什么醒了?顾方之正在莫名其妙,突然摄影小郑进来了,喊他去一下拍摄现场,而这时,陶言不见了,顾方之环顾四周,问小郑:“陶言去哪了?”
小郑说:“陶总请假了,她朋友有事。”
“可是我刚才还看见她了呀。”顾方之说。
“您眼花了吧,她今天根本没来。”小郑说。
可是,顾方之知道自己确实看见陶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