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国王的猜忌
马甲下楼并没有直接去上荣路，而是先拐向了磐石路的方向。
见他离开，楼下一个烤馕食摊上的两个食客马上起身。耳语几句后，一人离开，另一人远远缀在了马甲的身后。
经过小半个时辰，马甲来到磐石路。确认甩掉了尾巴后，敲响了白乙家的房门。
门内没有回应，隐隐能够听到里面有争吵的声音。马甲把耳朵贴在门上，就听见门内响起一连串的下楼声音。
马甲赶忙让开，门“呼”了一下被推开，从里面闯出一个孔武的青年，差点跟马甲撞了个满怀。
那青年瞥了马甲一眼，便气冲冲的走下台阶，正要踏上路面，又猛的转回了头。
“虎团长？！”
这时楼梯上又冲下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这人正是白乙的妻子欧阳妙人。
“嫂子，……”
马甲忙赔上笑脸想要问候对方一下，却见欧阳妙人已经冲到了台阶下面，一把拉住青年的耳朵便往回走，全然无视马甲的存在。
“娘，等等，等等！你是虎团长吗？”
青年正是白铁成。他一把抱住门外的廊柱，兴奋的冲着马甲大喊大叫。
马甲正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时，白乙也从楼上走了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
“马甲，你怎么来了？站在门口干什么？走走，家里正好在吃饭。”
见到门口站着马甲，白乙的脸上马上转阴为晴，快步迎了下来。
“哦，不了，白大哥。我今天来是给你们送票的，送完就走。”
马甲说着望了一眼面色依然不善的白乙妻子，连忙取出第二天大竞技场的门票，塞进白乙手中。
“白大哥，这是明天大竞技场的门票。其中有我的比赛，你们要是有空的话就一起来看吧。”
说完马甲就要下台阶，被白乙一把拉住。
“走什么走？哪有到家门口走人的道理。”
“对对对，快进屋，快进屋！”
白铁成甩开老娘，也殷勤地把马甲往屋里让。
马甲半推半就的进了屋，来到三楼，发现白乙一家人正在吃王城里少见的热汤面。
“怎么样？稀罕吧，这可是老爹最拿手的食物了，来一碗吗？”
白乙父子把马甲按在椅子上，欧阳妙人没有理会他们拉着小女孩进了里屋。
三人都是见怪不怪，白乙亲自给马甲盛了一碗热汤面，白铁成见状也嚷嚷着要吃。
“你不是不吃吗？”
“虎团长都吃了，我当然也得来一碗！”
“什么虎团长虎团长的？别给你马叔瞎起外号。”
马甲的岁数虽然和白铁成差不了几岁，但辈分差距很大。白乙以为自己儿子又不老实，当即也就板起了脸。
“ 爹，你可真是个老古董！连虎团长的名号都没听说过。”
白铁成见老爹又给他丢人，急火火的把虎团长单拳横扫众敌手的事迹添油加醋的给他老爹讲了一遍。白乙这几天为了儿子留城的事几乎都是在求人办事，所以初听马甲的事情也大为震惊。
“马甲，这小兔崽子说的是真的吗？”
“呵呵，大部分都是夸张。不过我们确实进了二十强。官方送了几张大竞技场的门票，我在王城里也没有其他亲友，所以就想到给白大哥一家送过来了。你们明天要是有空，凭票就可以过桥去北城的。”
“哈哈哈，好样的！老爹要是知道你打进了全国二十强，一定会为你高兴的。我明天要是没事儿一定去为你捧场！”
白乙闻言，马上开怀大笑，他是真心替马甲高兴。
这些年老爹抚养长大的孤儿一个过的比一个惨。这种比赛的结果虽然不是官身，但能出一个知名的佣兵，也是对老爹这几十年来付出的回报。可惜他明天还要为儿子的事奔波，不然他一定会去。
可他的这番话在儿子眼里完全就是敷衍，白铁成一把从他手里抢过门票，不满的说道。
“你们没空，我去！”
“谁也不许去！明天都跟我去主人府里。”
就在这时欧阳妙人从里屋走了出来，她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白乙，然后又一把提住了白铁成的耳朵。
“打打杀杀都是兵士们干的事情，你难道也想当个低贱的兵士？我已经和夫人约好了，你能不能留城，就看明天了。”
“当兵士怎么了？至少不用像你们活得这么窝囊！”
谈到白铁成的前程，一家人短暂的平和又被撕的粉碎。白乙气急一巴掌抽在白铁成的脸上，顿时让这场矛盾更加不可收场。
马甲赶忙起身拉住暴怒的白乙，他本还想劝导几句，却被欧阳妙人当成扰乱其家的罪魁祸首，最后还是闹得不欢而散。
刚刚离开磐石路，马甲就接连打了两个喷嚏，他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心想这又是谁在念叨他。
北城，银园。
冈巴五虎之首斛律德光黑着脸在独孤月的门外来回夺步。
“你好没好？”
“好了好了。”
独孤月匆匆推开房门，跟在斛律德光的身后，来到园中一座独门独院的雅园。
“听好的，今天爵爷的心情可不好，你别再给我捅娄子了！”
“放心放心，我办事儿大哥你还不放心吗？”
“我放心你个鬼！昨天偷偷溜出园的事情，回头我再和你算账。”
斛律德光挥了挥拳头，独孤月马上笑得更加明媚。她忙走上前，给大哥捏肩捶背。
“行了，规矩点儿，爵爷眼里也可不揉沙子。进去以后少说话。”
两人穿过几道廊门，进入一件宽广的大厅之中。厅中郁郁葱葱，种植的都是些王城里少见的异域植物。
两人快步来到一位六七十岁的白发老者身后躬身行礼，老者摆摆手示意他们退到一边，然后又继续摆弄着手中的花匠工具。
大厅之中除了三人以外还有两人，一位是一身素袍的谋士肖北游，另一位则是蛟纹披风罩身，头戴兜帽看不清头面。
“人都到齐了，北游你来说吧。”
老者背对众人，他摆了摆手又继续忙着自己手里的活。
“好，今天公爵请大家来是有件事儿要商议。
一个时辰前，国王在忘忧宫里召见了火云大公。两人密谈了一炷香的工夫，其后大公府里便传出明暗两条消息。
明面的消息是国王委托火云大公代替他给来到王城的宾客们接风洗尘。
暗地里的消息是从大公府下人们的嘴里传出来的。说老国王已经病入膏肓，不久将绝于人世。
这两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全城，请大家来是想听听大家的看法。”
肖北游说完，将身体转向穿蛟纹披风的那一位，显然这个人的身份在其他人中最为尊贵。
“萨姆法师怎么看？”
等了片刻，蛟纹披风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肖北游便直接追问。
“要我说，现在正是扩军备战的好时机。等老国王咽了气，冈巴军正好南下，一举拿下金刚城，把二王子扶上国王的宝座。”
蛟纹披风就是冈巴国里等级最高的修士萨姆，他是由二王子直接推荐给舅舅冈巴公爵的，所以在公爵府里算是二王子的代言人。
几人听了萨姆的话后都没有太大的惊讶，似乎他们都知道萨姆会如此说似的。
肖北游还是一脸的漠然，他又把身体转向了斛律德光。
“王城里现在至少有上百支贺寿的使团。老国王谁也不见，偏偏见了火云大公，爵爷我觉得这是一个信号……”
斛律德光没有犹豫，他直接拱手向老者说道。
老者像是背后长了眼一样，又是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
“按道理老国王最该召见的人应该是丞相上官峰才对，可我听说这位只手遮天的丞相大人最近一次见到国王也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除上官峰外，最有可能受到国王召见的应该是爵爷和火云大公，因为您二位是奥马国的两根擎天巨柱。即便是召见，也应该是同时召见才合乎朝廷的礼仪。
可老国王偏偏只招见了火云大公，不招见我们的爵爷。这并不能说明火云大公更受老国王的青睐，爵爷您别忘了这些前些日子宫里还传出削爵可能会削到火云大公头上的消息。
所以，这一次老国王的召见和让火云大公代王接风一事，我们并不能看成是国王厚火云而轻其他人。依我看国王召见火云大公实际用意是在于敲打我们。
爵爷代表了二王子，上官峰又代表了大王子。两位王子的代言人他都不见，而让中立的火云大公来代王接风，这不就是让我们两家都好自为之的意思吗？”
别看斛律德光长得五大三粗，可心思确要比一般武官活泛。待他说完，萨姆不满的哼了一句声，道。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国王还是不待见我们。”
“并非如此。法师请想，现在国王病重。本该是王储的大王子却和我们一样受到冷落，对我们来说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斛律德光见萨姆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于是又出言点拨。
“你是说大王子的储位不保？”
“至少是我们现在与大王子的机会均等了，更重要的是大王子的最强助力上官几峰失势，这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大哥，你真厉害。再这样下去，肖军师的位置也得让给你了。”
独孤月没有考虑国家大事的习惯，不过斛律德光说的头头是道，让她忍不住在其身后又拍起了马屁。
“小月儿看来也认同德光的说法喽？”
修剪的老者正是冈巴公爵。这一回，他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放下剪刀，笑呵呵的望向独孤月。
“回爵爷，我就是您手里那把剪刀。你想修剪哪里，我就修剪哪里。至于怎么剪？剪成什么样？我这把剪头可就想不明白了。”
在冈巴公爵面前独孤月一点儿也不做作，而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冈巴公爵听了老怀大悦，点指独孤月连称滑头。
“好了，今儿把你们找来，就是想提醒你们一下。既然你们都这么明白了，那就各自回去做好准备。小月儿这两天也少往外面跑。我想这座王城里很快就可能不太平了。”
独孤月见老公爵的心情不错，本来还想借机提招揽马甲的事儿，可没想到老公爵又变了脸，向他们下了逐客令。三人先后离去，只有肖北游留了下来。
“北游啊，上官峰终于受到主上的猜疑，你这些年来的布局没有白费啊。”
只剩下主仆二人时，冈巴公爵走到肖北游的面前，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
“这些都是爵爷的功劳。不过我们还是没有查清老国王到底是因何事猜忌了上官峰，不然我们就可以有的放矢，再给丞相府上放把火。”
肖北游恭顺的行礼，他并没有沾沾自喜。
在公爵府里运筹了几十年，今天终于见到了回报。但他深知上官家为百足之虫，要想致其与死地，必须要多管齐下才行。
“呵呵，只要撕开了第一层皮，上官峰的好日子就为时不多了。以主上多疑的性格，他想重拾主上的信任，势必登天呢。不过他在台上已经风光了三十年，也够本儿了。趁他病要他命，好好送他们上官家最后一程吧。”
“是，属下会按照计划行事。二王子那边咱们也要有所提示，防止大王子那边狗急跳墙。”
冈巴公爵点点头，他又拿起剪刀将一处长歪了的火雀舌减掉，这才满意地开口。
“二王子那边让萨姆去说吧。这个萨姆跟我们不是一条心，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们得多招幕一些修士。一旦开战，在狭小的城市里修士的强弱能决定战争的走势。
在这方面，我们比之上官峰甚至是亚瑟金石那个老家伙都有所不及，所以更要迎头赶上，这事儿就拜托你了。”
“ 爵爷客气了。属下已经派出精干之人去联系那些无主的修士。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冈巴军的修士数量就会大幅增加。不仅如此，我们还在上官峰的内部策反了一名高阶修士，只要时机成熟，此人定能成为我们的奇兵。”
肖北游说出的只是他计划的冰山一角。这几十年来，他策反的不仅是一名修士，还有丞相身边的诸多近人。他们之中既有府吏，又有下人，还有一些身居要位的官员。
正是有了这些眼睛和耳朵，肖北游才能在万里之外对上官峰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才能在暗地里一点一点挖上官家的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