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变成狗了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团和气之下总会有人受气。
回到镇衙塔楼，在自己熟悉的圆形公堂内，西夫反倒觉得拘束不安。因为正主亚瑟千淘入堂之后便背着手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窗外的巨大天坑。
“挖了几千年，是该挖空了！老史，你说老头子怎么还把它当个宝呢？”
“废话，老子要像你们家国公那样养你们这么多吃白食的货，估计地上有根生锈的铁钉也得当成宝了！”
公堂里只有三人，亚瑟千淘望坑兴叹，史金沙不见外地翻腾着镇守的藏品。两人不时聊上几句，把主人晾在一边。就在西夫脚跟发麻之时，亚瑟千淘忽然转回身来。
“西夫，你离开府里有二十年了吧，今年多大岁数了？”
“回主子，卑职今年五十有二。”
“五十二了，是不小了。想不想回火云城啊？”
“是卑职无能，让主子在国公面前失了脸面！”
亚瑟千淘说话如拉家常一般随意，但西夫听在耳中却如五雷轰顶，吓得他“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起来吧。我在老头子那本来也不挣什么脸面，倒是你在这山沟子里受了二十年的苦，也该回家团聚团聚了。你在信里说有大事禀报，就是上官春雨这件事吧。也不知道我们那位权势滔天的丞相大人怎么就对这破坑这么上心，非要把手伸进我们的锅里？”
西夫出身国公府，早年是亚瑟千淘的贴身亲卫。多年以后再听到主子的体己话，一瞬间便有些哽咽。
“主子，天坑不是废矿，上官春雨突然到来是和咱们国公府夺宝来了！”
“夺宝！夺什么宝？你慢慢说。”
亚瑟千淘哂笑示意西夫坐下，慢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近些年来，由于矿石产出量每况愈下，神山在奥马国的重要性已经大不如前，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放在往年，西夫还能得过且过。但今年的情况有所不同，年底就是奥马国老国王的三百岁寿辰，国公府在年初就给矿场镇下达了出产五十斤贺寿火云钢的死任务。
本来加上搜刮矿工们的私藏，西夫勉强凑齐了贺礼的数量。但谁承想在矿路上连续受到不明生物的袭击，损失惨重。
为了弥补这部分损失，西夫只能命令矿工们加班加点继续开采，可效果却一直是差强人意。情急之下，西夫违反了世代的规矩，偷偷请人制作火药在天坑底部放炮，一炸之下竟然炸出了一块罕见的火云石！
“那块火云石有多重？”
西夫讲得神采飞扬，亚瑟千淘也耐不住追问。
“一千斤左右！”
“一千斤！乖乖！那能铸多少把好剑！”
史金沙听到一千斤的天文数字，马上停止了翻找，一下子跳了过来。
“铸剑绝对浪费了这件重宝。主子，卑职提议用它重造铁王座，献给国王作为贺礼！”
“这么大的原石本身就是天降祥瑞，再铸成铁王座更是锦上添花。西夫，你这个想法很好啊！”
亚瑟千淘听了也是心中一动，目光变得清明起来。
二百多年前，奥马王国曾经拥有一座火云石铸造的铁王座，但是为了抵御蛮族入侵，被国王熔掉铸了剑。如今铁王座失而复得，一定能搏得老国王的欢心，缓解近百年来国王对大公一支的冷落。
“西夫镇守，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说，够能沉得住气啊！”
史金沙是江湖老手，听到这种情况马上想到的是危险。
“我也是没办法。”
“你是怕通知了国公府会出意外，又想把这个功劳安在我的头上。”
见到西夫为难的样子，亚瑟千淘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种天大的事情，你想保密也保不住！这不，连王城的狗都闻见味了！”
史金沙心里不忿，因为他今天遇到了对手。
“一定是欧阳辅人那个混蛋放出去的风！”
“好了，现在知道是谁在作梗已经用处不大。关键是上官春雨如果真打这块原石的主意，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亚瑟千淘说完，望向了史金沙。
“看我干嘛！我可打不过那个姓商的！”
“打都没打，怎么知道打不过？”
“四公子，老子虽然是个庶民，但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欠你的债我可今天都还完了！看在朋友的面上，你要我保你小命没有问题，但想让我给你卖命，那没门！
我劝你也别动硬扛的心思，人家明面上就有一个高阶，两个中阶，老子就算把整个兵团都带来也干不过参军司的人啊！”
史金沙和亚瑟千淘是莫逆老友，但他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见亚瑟千淘又想白嫖，史金沙的脑袋马上摇得像只拨浪鼓。
“主子，咱们不用和他们硬碰硬！这次卑职办奇石展特意邀请了上百名各地的博物师，有他们这些利嘴在场，谅上官家也不敢明抢！”
“哈！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上官家一向把脸看得比命还重要，你这招还真对他们管用。看来，你早就胸有成竹了，害得我们还操心半天。老史走走，咱们先去瞧瞧这重宝是个什么模样！”
……
有人高兴必然就会有人发愁。
塔楼这边刚松了口气，驿馆那边就有麻烦临头。
欧阳辅人今年四十出头，长须及胸样貌俊朗，是黄发人里少见的美髯君。明面上他是矿场镇的副镇守，暗地里却是丞相府设在神山的代表。
此时，欧阳镇守正俯首垂肩神色紧张地伫立在门边，毕恭毕敬地听上官春雨的训斥。
“行了，现在国公府的人就在眼前。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把宝贝弄到手？”
“这个，下官办事不利，请总管责罚。”
“你这家伙，怎么颠来倒去就会说这么一句！还有你们，邀功请赏的时候个个能耐都上了天，现在怎么都不说话了？难不成让我真的去和亚瑟千淘明抢！”
上官春雨先是在亚瑟千淘那里吃了暗亏，如今手下的一众官员又个个都装闷葫芦，这让他十分光火。早知是今天这种局面，当初他就不该死乞白赖从老爹那里讨来这件营生。
“大人，明抢肯定不行。不过暗地里来只要不留下证据，火云公国的人也无法指责我们。”
堂内静得落针可闻，白袍吏棘奴见到了露脸的时候，马上从地下爬起给上官春雨出了主意。
“对对，公国那面只来了一个无权的四公子和史金沙，矿场镇这边的守卫又不堪一击。凭大人的实力，拿下原石轻而易举！”
欧阳辅人也连忙附和。
“好吧，只能这样了。欧阳镇守，你马上回去弄清原石押运的路线和具体时间，商军司负责指挥埋伏。此事要严守秘密，绝不能让外人知晓！”
“遵命！”
欧阳辅人连忙跪地称是，然后如释重负地退出大堂。出了驿馆，马上有手下牵马过来。
“大人，镇守带着火云城来的两个人下了天坑。”
“嗯。知道他们就会去。还有什么事？”
欧阳辅人翻身上马，表情瞬间变得平淡自然。
“大小姐和那两个穷小子今早先后离开了矿洞，咱们的人要不要撤回来？”
“嗯。派人继续保护好大小姐的安全。另外，那两个小子的来历查清了吗？”
“查到了。他们就是两个脚力，跟着一支贩酒的商队从北面来。不知在天坑里招惹了谁，受伤躲进了大小姐的矿洞。”
欧阳辅人催马前行，一边一走一边捋着长须。
“受伤了，这么巧。会不会和亚瑟楼彦的死有关？”
“大人多虑了。小的亲自查看过，那两个小子都是二十不到的年纪，一个长着黄头发，另一个又是灰发。他们根本不可能是修士！”
“亚瑟楼彦死的蹊跷，这个时候一定要让咱们的人睁大眼睛，盯好那些不安分的家伙。
一会，你先去趟坑底，看看地牢里那些家伙老不老实。然后再去安抚一下我们的客人。明天就是奇石展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出现问题，坏了我们的大事！”
“是，属下马上去办！”
欧阳辅人勒住马缰，注视手下离去后，回身望向驿馆的方向，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
第二天时近午时，马甲和梅林被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吵醒。
“谁啊？”
“两位爷，午时了，小店给您二位备好了可口的餐食。不知您二位是更衣下堂享用？还是就在上房内用膳啊？”
门外传来了女店家甜得发腻的声音。
“送进来吧。”
梅林躺在床上随意应了一句。工夫不大，床前的小桌上便摆满了各式吃食，浓郁地肉香飘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两位爷，需不需要姑娘为您二位更衣啊？”
女店家盯着两个赤裸上身的精神小伙，熟练地抛去了几个媚眼。
“用不着！我兄弟不好这一口，你出去吧，我们喜好裸食！”
梅林潇洒地丢了一枚银币过去，女店家接住笑盈盈地退到了门边。
“爷，这可是鲜羔羊做的烧麦，趁热吃，香~”
“滚~，当小爷是花子呢，没吃过你这破玩意？！”
梅林佯怒一把甩开身上的大被，女店家慌忙用撑开的手指遮住眼睛，笑着退了出去。
“以前你说你出自富贵人家，我还不信。现在信了，你真像个纨绔子弟。”
目睹了一个虎头银币白白送人，马甲不由地咂嘴。
从昨日到今天，马甲见识了什么叫花钱如流水。起初他还好心提醒，后来也就麻木了，如今他已经开始享受这种奢靡的生活方式了。
“吃白食，话还挺多！来吧，开吃喽！”
马甲是人生第一次享受穿内衣吃大餐的富贵生活，就连羊肉烧麦他也是第一次见。
“怎么，太好吃了？要感谢我？别酸了，小爷不受这些！”
吃了一口，马甲便停下了嘴，表情纠结地看着梅林。
“这个羊肉烧麦里面是不是原来就掺着狗肉？”
“狗肉？你说这里面有狗肉，我怎么没吃出来？！”
梅林有些诧异。
“有狗肉，而且是泡了羊油的狗肉，所以你尝不出来。”
“你不是唬我呢吧？我尝不出来，你就能尝出来，你属狗的啊！”
“有个事我没和你说。放在以前我肯定尝不出来，可从我中毒醒来以后，就觉得自己哪里变了。直到吃了这个，我才确定原来是我的味觉变灵敏了！”
马甲说的都是实话，自从他醒来后就觉得自己有所不同，但是说不清道不明，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哪里出现了不同。
“你的意思是你中了一回毒，还让你变成狗了！想得美吧！赶紧吃，吃完了去看看这小地方的奇石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