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105章
无法形容沈北依的心理活动。
大约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
长时间没洗布满灰尘的窗帘打的结松了，啪叽打下来，用力捶到沈北依肩膀，她都恍若未闻，仿佛被雷劈中般僵立当场，久久无法言语。
眼看要到手的吃食插翅飞了！
“靠！”
她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惹得其余三人震惊抬头，诧异地看她，不晓得发生什么事。
江千里开可乐的手忘记停顿，摇晃后的泡沫气体一下子涌上来，滴滴答答流了一点，划过没有完全解冻，依旧冰冰凉凉的塑料瓶表面。
乖乖不会还是受刺激了吧？
担忧的眼神飘过去，还没开口，陈甸甸超级夸张的神态：“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刚刚是不是在叫靠？怎么突然骂脏话，吓我一跳，差点把筷子丢了。”
沈北依回神，看着陈甸甸，欲哭无泪地说：“我们的饺子……”
她快速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
季清柏和江千里立即起身，气宇轩昂去后厨找老板娘问个清楚。
耍人玩呢？
做好了为什么不端出来？
看给孩子饿得，神志都快不清楚了，东倒西歪靠在对方身上，这哪儿是过年啊，分明是遭遇饥荒袭击了！
已经半个多小时了，给孩子一条活路吧，上点花生米也行啊！
掀开印着饺字的布帘。
里面还算干净，没有发现什么特别脏特别没眼看的地方。
老板娘在后厨里，穿着围裙，忙得焦头烂额，一会儿揭盖子，一会儿切菜，一会儿又用抹布包着锅盖查看蒸东西的情况。
一个人管一个店，也是不容易。
季清柏和江千里一进去就把气势汹汹的目光锁定老板娘，老板娘回头正好吓了一跳，慌乱之间差点把锅铲甩飞出去。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老板娘紧张兮兮问，生怕自己做的吃食出纰漏被客人找碴。
她太紧张了，整的江千里和季清柏都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缓和了脸色，尽量平静道：“没事，就是想请问下，为什么刚刚饺子做好了端出来走到一半又端回去了？是发现没煮熟吗？”
面对江千里的疑问，老板娘显得很困惑，她把还沾了些面粉的手往围裙上擦擦，环顾一圈才道：
“没有啊，我让我儿子给你们送出去啦，磊磊？磊磊？哎哟喂，这孩子，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样，我去后面找找，后面是我们住的地方，他说不定端到后面去了，我问问他搞什么鬼呢，马上让他给你们送出来好吧？”
态度挺诚恳的，没有故意的意思，于是江千里和季清柏顺手端了一碟酸辣黄瓜和一盘红油豆皮先出去了。
开胃菜先吃吃。
不好一直刁难人家。
过了约莫三分钟吧。
斜对面的老旧挂墙电视播放的春节联欢晚会到了小品节目时间。
虽说题材台词上充斥着浓浓的“社会超美好，人民超幸福，国泰民安万岁”的味道，但知名喜剧演员的肢体配合表情表演出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挺搞笑，很逗趣，特别轻松。
“全家福饺子，肉末茄子，牛肉粉丝煲，先上这三个，其余的稍等。”
一个男生端着盘子来放菜，语速极快地噼里啪啦，沈北依下意识回过神来，想看看他长什么样。
如果不是因为长得很有特色，那刚刚为什么要跑？害得自己差点没哭出来。
“周磊？”
她惊讶地发出询问，嘴角在一瞬间条件反射性扬起礼貌的弧度。
这男生也是一班的同学，不过为人比较孤僻，不爱和别人交流，一直自己写自己的题目，无视周遭一切，戴着副黑框眼镜显得很笨拙沉闷，如果不是因为成绩好，在班上连老师都要当他透明了。
一直在年级第二和第三之间来回晃悠，从不参加任何运动竞赛，偶尔和沈北依说两句话，每次都是惜字如金，哪怕其实是他来请教不太懂的问题。
此刻周磊僵硬地扯扯嘴角，手攥着衣角，双眼发直，似乎不是很想回话。
沈北依也尴尬，他们之间根本不熟，摸摸鼻子，主动转移话题：“真巧哈，你家原来在这里开饺子馆呀，真好。”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夸就对了。
但沈北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用词不当，周磊的表情越来越凝固，衣角再扯下去都要烂了，另一只手指甲甚至深陷手掌中，眼睛里的光却愈渐黯淡。
妈呀妈呀！
救救我救救我！
沈北依超级尴尬，她一个走大街上看见认识但不熟的人，都希望对方没看到她的人，能说两句已经不禁朝旁边寻求帮助，“哎哎哎，别看小品了，我们同班同学，周磊，你们快打个招呼。”
陈甸甸：“噢噢，周磊好巧，你也在这里啊，来帮家长忙吗？不错不错。”
季清柏：“你好你好。”
江千里：“周磊你好啊，刚刚端菜的是你吗？干嘛掉头就跑呀，我们又不吃人，放宽心不要害怕嘛，哈哈哈哈哈……”
态度都很和善，但总觉得有种诡异的感觉，周磊更加僵硬，低垂着脑袋不说话，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儿，一声不吭。
半晌，四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他才说：“……不好……不好意思……我刚刚……肚子疼……所以倒回去了……你们别跟我计较……”
听他讲个话人要急死，吐字不清晰，磕磕绊绊的，跟他讲理估计讲几天也不顶用。
他的脸涨得通红，眼珠子不停往左右瞟，就是不敢看几人。
江千里：“哈哈哈哈，你别紧张，我们就随便问问而已。”
季清柏附和：“对对对，你别紧张，我们就随便聊聊。”
沈北依：“哈哈哈哈哈哈……”
尬笑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直觉，周磊刚刚不是因为肚子疼，只是单纯不想和他们碰面而已。
具体什么原因就不知道了。
不排除他打心底不乐意同学知道他家是开饺子馆做小生意的缘故。
沈北依其实是不理解的，她都羡慕他，家里家长做点小生意，孩子负责好好上学，放学还能回来帮帮忙，不像那种家长在公司工厂上班的，自己根本有心无力，想帮忙都帮不上。
但……
也仅限于心里嘀咕一下，不会拿出来大放厥词的讨论。
那样也太不尊重人，太没素质了。
周磊听见他们的话，眼睫毛抖动的幅度变大，身子微颤，手指握得更紧。
他刚想说什么，可能是先走之类的话，就被一把挤开。
“来来来，清蒸鲈鱼，绝味三宝鸡，酱焖虾，糖醋排骨，还有两个素菜我现在去炒，汤已经炖上了，等下也一起端来。”
“小心烫，别着急哈。”
老板娘左等右等等不到儿子回后厨，只能自己亲自来上菜。
好在现在也没什么客人来了。
动作很利索，贴心的提醒也很到位，沈北依他们都笑眯眯地回应，阿姨长阿姨短的嘴巴甜甜，唯独周磊僵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石化了。
不仅不高兴，还很烦躁，夹杂着恐惧与焦虑，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嘴唇抿得死紧，额际隐隐浮现青筋，仿佛自己受到了巨大的羞辱。
老板娘笑容满面地和沈北依与陈甸甸唠了几句菜是怎么做该放多少调料的家常。
回头发现儿子，还在那里杵着，赶紧拉过去，拍拍他背脊。
“怎么啦？傻站着干嘛呢？”
周磊背脊绷直，双拳握紧，整个人都散发着冷气，让人退避三舍。
不知道的以为他要去揍谁呢。
老板娘却误会了，“是不是饿啦？就只剩这桌了，我做完就去门口把歇业的牌子转过来，再做一大桌子菜，我们在这里一起吃年夜饭，妈给你做你最喜欢的大虾吃，好不好？”
轻抚儿子的后背给予安慰，身为一个母亲她是有些愧疚，一顿年夜饭都不能准时准点开吃，拖延到现在。
可生活不易，有点生意能挣钱的时候，就要趁热打铁抓住，否则家里开支从哪里来，孩子以后上大学的钱从哪里来。
人活在世间，大部分都是万般艰辛，挣着一点微薄的钱，一日一日过，每天睁开眼睛为生存奔波，熬着成为垂垂老矣。
沈北依一个外人听着老板娘说，心里都微微发酸，她不懂周磊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
察觉到客人视线，老板娘轻拍了下周磊的屁股，“哈哈哈，我家孩子就这样，没坏心眼的，对了，你们年纪差不多，说不定还在一个学校呢。”
周磊没讲话，沈北依静静望了他一阵方才开口：“嗯，阿姨，我们是同班同学。”
心想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没必要遮掩，不如大方承认。
老板娘顿时惊喜，“哎哟，是吗？你们都是同班同学啊？”
显然，她从来没见过自家儿子的同学，头回遇上，心里难免激动。
沈北依：“对啊，周磊在学校有时候也会跟我们探讨学习上的问题，他人很好的，虽然不爱说话，但特别聪明，各科老师经常夸赞他，说他脑袋灵活还努力，以后一定是国之栋梁。”
一半一半假。
她知道母亲们都想听到什么话，所以加工了一番，夸奖起来毫不含糊。
希望这能让一个辛苦养大儿子的母亲内心感到一点点安慰吧。
举手之劳，能给予些幸福也是好的。
果然，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连连道谢，眉梢都染着欣慰与自豪。
周磊全程不发一言，只偶尔抬眸看沈北依，目光晦暗不明。
语气是平铺直叙的，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什么不妥或者不合适。
分明是夸赞，但他听在耳朵里，就像有针尖扎进了他的肺腑，闷闷地疼。
沈北依礼貌向老板娘介绍：“阿姨，我叫沈北依，那是陈甸甸，这个是季清柏，我旁边的是江千里。”
她才说完，周磊端菜时的硬塑料盘子猛地掉在地上，哐当一声巨响，塑料盘碎裂，一片一片散落在周围四处。
听这动静，倒像是用力砸下去的。
周磊目光死死盯着沈北依，内里涌出复杂的神色，愤怒、委屈、痛恨、嫉妒，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好像对面女孩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惹恼了他，令他忍不住要爆炸。
沈北依：“？”
莫名其妙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