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蛋糕的奶香味十足，还没进口都知道会很好吃，尽管江千里如何诡辩他买的是便宜货，沈北依都不相信。
那么高档的盒子，怎么可能呢，哄三岁小孩玩呢？
她指着上头那两个小人问：“这谁？”
明知故问，得到确定的回复后，偷偷勾了下唇角，心里得到极大的满足。
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和别人亲口说出来，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一股子可爱劲儿，江千里哪里受得了，下意识伸手揉揉她脸颊，表情宠溺，“哎呀，乖乖太可爱了，好想抱回家养。”
轻易地能惹人害羞。
沈北依瞪他一眼，嗔道：“你爬！”
声音还没有外头的雨大，毫无威慑力，反而带着娇俏的撒娇意味。
江千里云里雾里，好生揉了一顿女孩后，准备开始吃蛋糕。
他悲催地发现——
店家忘记给他放叉包，只有一个包装完整的金色切刀躺在袋子最下面。
而他又急急忙忙找要找餐厅位置，没来得及查看情况。
沈北依用刀子勾起一点放进嘴里，虽然麻烦，但味道真得挺棒的，甜而不腻，鲜嫩的仿佛刚刚从蛋糕店里取出来，一尝就知道是用心烘烤的。
她抬头看向江千里，却见江千里呆呆蹲在原地，脸上写满了茫然。
他没得吃，他不知道怎么吃，准确来说，他不知道怎么在女孩面前不失优雅风度的用手抓着吃。
“噗嗤～”
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沈北依切切实实感受到江千里的窘态。
笨蛋呀。
不知不觉间，心里的阴霾散去大半，只余留下淡淡的甜蜜，还有一种叫幸福的东西在胸臆中翻涌。
“给。”
沈北依用刀子弄了点送到他嘴边，神情专注，目光温柔，像在喂小朋友。
愣住了，她顿时一转语气：“怎么，嫌弃我的口水？那……”
作势要收回，被江千里一把抓住手腕向前，慌乱中男生嘴角沾满了奶油，一张俊脸瞬间变成了大花猫。
“嘿嘿，我怎么会嫌弃，我就是怕你嫌弃我的口水。”
废弃仓库里没有灯光，全凭外边别家小屋里流露出的一点点光线视物。
沈北依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欢喜，那是对心上人才有的，爱恋和依赖，还有对于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尽管流逝得很快，低垂着眉眼，睫毛长而翘，遮挡住了眸底深处所蕴藏的东西，依旧被敏锐的江千里捕捉到。
激动伴随着欣慰。
天不亡我也，终于有点喜欢的迹象。
乐到忘乎所以，沈北依拿纸巾帮他擦掉脸上的奶油，顺便捏一把脸，调侃道：“我就算嫌弃，你又能怎么样？”
“那我就哭哭。”
厚脸皮啊，她突然发现，江千里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这样的江千里却让沈北依觉得特别安心，不再有之前那般的忐忑，不再觉得孤单和恐惧，更多的是期待。
就算世界末日了，也无需担忧什么，因为身旁还有这么一个人陪着，即使是死亡，也不会孤单。
“为什么会记得我生日？”
还是比较困惑的，沈北依翻遍所有的记忆，都不记得跟江千里讲过自己的生日是几月几号。
“噢……你想知道啊？”
故弄玄虚的吊人胃口，江千里眉梢挑了挑，示意沈北依可以开始猜测。
沈北依：“……快说，不然打死你。”
举起拳头威胁，她并没有发现，自己此刻的样子，像极了威胁猛兽的小白兔。
毫无威慑力，甚至有点可爱。
“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他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怕惊扰到外面的暴风雨，沈北依没听清楚，追问道：“你说啥？”
江千里：“我说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保证不食言，怎么样？”
纯粹撩拨一下，没有想要得到回应。
却不想——
沈北依静静看着他，身子一下子靠近，双臂紧紧圈住脖子，凑过去吻他的侧脸。
轻轻落下一吻，沈北依松开手，推开，微喘着粗气，声音轻若蚊蝇：“好了，我亲你一口啦。”
她除了害羞没有太多激烈的反应，完全想不到男生心里火山喷发般的起伏情绪。
江千里脑袋空白一片，呆若木鸡，傻愣着站在原地。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女孩，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故意调皮的端倪，却只发现她略红的耳朵，和泛红的脖颈，心里突然升腾起一抹异常奇妙的感觉。
居然主动亲了自己。
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江千里呆立当场，脑海里只剩下沈北依主动亲他这一件事，其他的事情他已经顾不得了，只知道现在他的心跳非常厉害。
良久后，他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拉过沈北依的手，按在自己胸前。
“乖乖！”
气氛到了，江千里想得寸进尺一点。
直到脖子被一双手掐住，他才停止不轨行径，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但其实根本没有窒息感：“乖乖，你想谋杀亲夫？”
沈北依不为所动，一只手叉腰，继续用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赶紧讲，少来这套，我可不能白亲……”
最后几个字变调，声音逐渐弱下去，她脸涨得通红。
再逗要炸毛了，留点余地好了。
“好好好，因为我也生日啊，无意间在班主任桌上的资料看见过我们是同一天生日，当然记得特别清楚。”
“额，我的意思是，就算不是同一天生日，我也肯定记得住，乖乖是我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呀。”
江千里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深情，认真地表达着自己的诚意。
原来是同一天的生日。
沈北依先是惊讶一番，接着就是茫然失措，指甲一下一下扣边缘的倒刺。
“我不知道哎……没给你准备礼物……”
人家费尽心思给惊喜，自己一点表示没有，她心里难免过意不去。
又一联想到哪怕是知道也买不起什么昂贵价格不菲的东西，更悲伤了点。
江千里眼睛亮了一下，随后贼兮兮地从兜里掏出一个绸缎面盒子。
“乖乖不用担心，我早有准备。”
盒子打开，里面是两条细碎钻石手链，造型独特，款式简约却华丽，精致的设计透出大师级匠人的手艺，价值绝对不凡。
“那……这也不算我送的呀。”
沈北依不太明白江千里的意思，虽然很漂亮，可这毕竟是他自己买的，总归不算是自己送的吧。
“乖乖，有你陪我过生日，就算我今年生日收到最好的礼物了。”
触动心灵的话语令人怦然心动，沈北依的心脏怦怦乱跳。
怔了一下，抬眸仔细审视着他，似乎要将他看穿。
江千里坦然地与她对望，一点躲闪的迹象都没有。
他是真心的，没有说客套话。
这种温暖的感觉，让沈北依有些招架不住，低着头，喃喃：“谢谢……”
“你说什么？”
江千里没有听清，疑惑地询问，以为她是害羞。
沈北依抿唇摇头，绽放一抹灿烂的笑容，转移话题道：“江千里，生日快乐。”
“谢谢你，乖乖。”
江千里笑了，嘴角勾勒出浅浅的弧度，笑得温柔如水。
两个人相视一笑，甜蜜在彼此目光交汇中散开，融入到四肢百骸。
蛋糕没吃完，雨也没有减小的趋势，沈北依舔了舔沾在嘴角边的奶油味道，忽然心血来潮，要给江千里讲一个故事。
“除了这次，我以前只吃过一次生日蛋糕，那是很小的时候了。”
她笑笑着说出叫人心酸的话，还不以为然地耸肩，仿佛那些往事不重要。
“嗯，我想想啊，那是我快上小学时候的事情啦，五岁多吧，已经有一点记忆，不会说什么都记不住了。”
“我爸很忙，特别忙，他想要升职加薪养活一家三口，所以没日没夜地忙，除了那次，其余时候根本是生日过了好几天，他才恍然想起来，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都会说不要了，毕竟也没什么想要的。”
“生日那天，我妈买了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已经很大了，哈哈，嗯，她很难得的温柔对我，哪怕做饭菜不好吃，她还是烧了五六个菜，一边哄我一边等我爸回家吃饭。”
“你知道吗？那天我特别高兴，穿着纯棉的新裙子，梳着可爱的新发型，手抚摸裙子上小白花绣样的时候，我就想，这辈子都不换衣服啦，永远穿这件裙子，真希望这一切一直定格在那一瞬间，不要变化。”
“我爸回来了，疲累地走进屋，手里还提着一个大袋子，不是塑料袋，是纸袋子很有质感的那一种。”
“我妈在那一瞬间眼睛马上亮了，跟在他屁股后头嘘寒问暖，还表示自己辛苦了一天，需要夸赞表扬。”
“一顿饭吃的，她心神不宁，连我不爱吃莲藕都忘记，一个劲给我夹，但我还是很开心地吃光了，因为那是妈妈第一次主动给我夹菜，在这之前从未有过的举动。”
“吃完饭，他们拿出那个蛋糕，点燃蜡烛让我许愿，我爸让我等等，他急急忙忙要去关灯，有仪式感一些。”
“趁这个空隙，我妈直扑那个放在沙发一角的纸袋子，兴冲冲地冲冲地打开，愉悦的表情在那一刻凝固，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北依声音有点堵塞，显然喉咙里哽咽着什么，半晌才缓过劲儿来，继续说：
“她误会了，或者说是她听错了，我爸之前无意间絮絮叨叨要买个包，其实是买给我的一个书包，她却以为是给她买个名贵价格不菲的手提包。”
“吵呀闹呀的，非要弄假成真，说她已经跟朋友都说过了，自己丈夫为了哄自己，要买个昂贵的名牌包送给自己。”
“近十万块，我爸当然不同意，有那个钱干点什么不好呢？两人当场吵起来，我妈大概是气急了，一把将我和蛋糕都推飞摔在房间门口。”
“那个蛋糕上本来是有小花瓣形状，结果无法逆转的局势让它变得……像坨烂泥一样，再也拼凑不起。”
“蜡烛没等我吹灭许愿，就已经全部熄灭，歪歪斜斜裹进油腻的奶油里。”
“那时候不懂事，我竟然蹲下来把上面没弄脏的部分用手抓起来吃，弄得整个人脏兮兮的，还觉得那个腻得慌的奶油蛋糕是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就吃了大概……三四口的样子吧，我妈把那个书包狠狠砸在蛋糕上，还骂我饿死鬼投胎，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有包收，她才不会做饭买蛋糕，浪费她的钱。”
“我就……看着他们一直吵架，声音高到左邻右舍都能清晰听到，狰狞的面部表情扭曲而凶恶，好奇怪，那时候我没有哭，只是觉得他们好吓人，就像电影里的坏人，而且……他们吵的内容，我一句也听不懂，那时候钱对于我来说，是个纸张。”
“我站在那里愣愣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我不敢跑过去劝架，不敢拉扯他们，只能侍立在原地看着他们争吵，很没用吧？”
江千里对于女孩抛出来的问题，几乎想都没有就回答：“不是你的错，你没错，乖乖，你没错。”
他伸手捋了捋沈北依发丝，将它们捋到耳后，露出那双泛红的眼眶。
“我其实……我不难过的……我不难过得其实……你看，现在不是有你也记得住我生日吗？我……我的出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以至于写作文我的妈妈的时候，我只能交白卷，被老师骂学习态度懒惰……可是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开口便是一个泪崩的大节奏，眼睛下雨了，它也不受控制。
沈北依紧紧抱住江千里，她只是想要一点点时间，让她躲一躲，让她发泄一下情绪，不至于太狼狈。
反倒是哭过后才会释怀，一直埋藏在心里的，都是难以磨灭的痛苦。
雨势越来越大，瓢泼一般倾泻下来，淹没了繁华喧闹的城市，也吞噬掉一些美好与悲伤，掩盖了沈北依撕心裂肺地呜咽。
江千里没有催促她，只是静静陪伴着，给予安慰。
没关系，在我身边，可以不用强撑着伪装坚强，可以哭，可以任性一点，可以不顾及形象。
我会帮你挡住所有风雨，不管多久，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乖乖，你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