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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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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课,正好是小课,班长就借着课间休息时间通报了下秋游的事项,他们材1一共40个人,这次确认参加秋游的共有37个,除去李朝,男生中另有两个人也去不了,理由是家比较远,票买的早,秋游那会儿他们就准备翘课回老家,以此避开国庆旅游高峰。

    对比李朝这个本地的,却用“另有安排”这一泛泛的理由拒绝这次秋游的,人家的理由倒是真实多了。

    只是大学班级不比高中,所谓的同学友谊也不再是为了同一目标,在求学路上相互扶持,竞争,锤炼了三年的同窗之情,大多只是点头之交,再到室友,再到饭搭子,总之有各种可以相互称呼的名目,而这些名目都可以用同学一词统概,同一外表却里子大不相同,只要不涉及切身利益,他们对周围的事物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顶多借事背后八卦两句,把人认个脸熟罢了。

    而等班长刘清说明完秋游的事,也提到了李朝等三个人不去的原因,材1的大半人这才将李朝认了出来。

    原来那个女生,就是我们班上迟了大半个月报道的人啊。

    这也不怪别人,李朝向来是个存在感极低的人,她高中同桌季倾一开始非常不习惯,因为李朝的动作总是很轻,起身,坐下,都几乎听不见声响。哪怕拉开笔袋的拉链,她都是压着拉链头慢慢滑过去,翻书时用手贴着纸面,压根发不出动静,这些小动作,让她的同桌平时几乎都感觉不到李朝“作为一个活体的存在”,搞得她总是很崩溃。

    明明身旁有一个人,转身过去,人说没就没了,书本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而再转身回来时候,人又好好坐在那里,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

    季倾:我的同桌可能是个鬼,我用手测她鼻息的时候,她人都不带动的!

    对此李朝深感赧然,她以为季倾伸向她鼻端的那只手指,是让她闻她中午啃的鸡翅的香味的……因为那会儿晚自习,她太饿了,肚子叫了半天,估计被季倾听见了烦了吧。

    两人各怀鬼胎的坐了一个月同桌,终于有天季倾忍不住了,拉着李朝的手,哭唧唧的表达了自己的痛苦:李大侠,您的凌波微步已经堪入臻境,小的肉眼凡胎实在难以捕捉,劳烦您体谅一下小的总是看见身旁没人时一惊一乍的心情。无论是离开还是回来,请给小的提前说一声,好让小的有个心理准备。

    李朝闻言心中愧意满满,没想到自己平时的坏习惯让季倾这么“受伤害”,忙不迭答应了她的要求。

    从此李朝只要是需要走动或者回到座位,都会和季倾轻轻的打一声招呼。

    一开始非常难熬,李朝简直是硬着头皮红着脸跟季倾主动搭话,磕磕巴巴的说一声我去上个厕所,或者老师叫我了,等确保季倾回过头看见她了,再默默的离开。两人就在这一奇葩模式下越混越熟,熟到……班上的同学都笑称季倾是霸道大小姐,而李朝则是她家的“小媳妇”,大小姐管天管地连媳妇上个厕所都要管,简直没天理了。

    可是如果没有季倾,李朝就还是那个不善言辞,不爱交流的隐形人,她总是喜欢呆在角落,浑身散发出一种刻骨的疏离,这一种悄无声息的拒绝,让人难以靠近。而离开了季倾,离开了三年五班,她很大程度,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

    现下,她一个人坐在右前排的座位上,而她周围,前后左右都空出一截,生生拉开了与其他同学的距离。

    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知道大学的学生原来这么不喜欢坐前排。

    李朝就进门坐下后往身后看了一眼,之后再没有回过头,她能感觉到班长在说秋游事项时,众人诸多意味的打量眼神,她低着头没有回应,依然专注的盯在自己的速写本上。

    本子上密密麻麻画着各种刀剑,没错,刀剑,在动漫届的十月新番里,有一部刀剑拟人的作品,当中列示了多把风格各异的刀与剑,而这些刀剑在化作人形时更是各色型男应有尽有,预告片在前期播放时便吸引了众多宅男宅女的关注,李朝也在其中。

    只是她关注的不是新番内容本身,而是本剧的各色人设——

    刀与剑,这样的配饰,对于李朝现在的制作的手速而言,相对是简单的,只是她不满于此,她想借这次的东风,借这次作品的q版人物形象,做出一批独特又可爱的手机挂饰来。

    只是新番刚上,各色角色尚未全部登场,李朝只能借着网上的资料将已出场的角色细细揣摩,反复练习,先做出一点试水,横竖这次的尝试是赶不上国庆去摆摊卖了,她索性放慢了脚步,一边继续做着小铃铛,小水果等可爱的事物,一边摸索着对角色的刻画。

    高中时的坏习惯又回来了,她左手不停的捏着一块巴掌大的灰色橡皮泥,右手忙着听老师讲课记着笔记,彼此分工明确,互不干扰,那块橡皮泥随着她的心意一会儿被无聊的搓扁,一会儿又被捏成一个肥厚的小星星丢到了一边,这下以为可以消停了,却又因老师布置的题目太简单,被李朝又压扁了捏圆,兴致上来了还草草描画了几笔,变成了一颗琦玉老师的灯泡光头。

    她把琦玉老师的头放在了桌角压卷子,正脸相对时,琦玉老师好像吊着三白眼无声的发问:我变秃了,也变强了,你呢?

    李朝淡淡扫了他一眼,又从笔袋里掏出一块小的橡皮泥,给他随手捏了个玩伴——一只胖胖的大橘猫,陪着琦玉老师一起压卷角去了。

    她从小就是个心里很有戏的孩子,只是不曾让任何人察觉,她可以自己拿泥人李作废的泥巴,捏出一栋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小土屋,再捋两枝带叶的小树枝,插在屋边,便是夏天乘凉的绿盖头。屋角则一定要有花,院子里掉落的月季花瓣,捡起来小剪刀轻轻修剪,与细草一起,零星的洒落在土屋的周围,顿时青红相接,荡出一片盈盈春意,再扶上一圈错落的栅栏,把这样的景致半遮半掩的圈起来,这是她私有的东西,只能借外人看一点点,可不能都给看光了。

    年幼时她刚被周家领养,也是过了一段好日子的。

    周明理教书匠出生,本身就极有耐心,对这个半路领养回来的孩子也算是上了心的,任芳虽然没那么喜欢她,但顾虑到自己多年生不出孩子,也没其他的办法,算是默默接受了李朝进门的现实。

    李朝懵懵懂懂的长大,直到第一次随着自己心意捏出这套鲜花满地,却空无一人的院落——她全然不想被人看到,只想藏起来,藏到心里深处去,放在那个叫做“家”的位置,去堵住她心头那块空荡荡的缺口。

    周明理捡她真不亏,李朝进门不到一年,任芳终于有孕,先生了个女儿,再过了一年,又来了个儿子,从此儿女双全,幸福美满。

    人人都说周家捡来的小招娣名字起的真巧,还真给周家招来了一儿一女,堪称功臣一个,可自古便有一句飞鸟尽良弓藏的悲凉预言,功臣立完所谓的功后,变成了家里多余的存在,周明理一心扑在了养育儿女身上,而任芳,对李朝更是耐性全失,一个撑起半边家的女人,早变得市侩而精明,唯一柔软的心给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便不剩下什么了。

    幸福如此短暂,当李朝在快三岁的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饿到哭闹,妈妈却扯着嘴角,似笑非笑的给了她一巴掌后,脑子里短暂的轰鸣只反复回荡着刺进耳朵里的一句话——给你吃这些,太浪费了。

    那些以往还偶尔能吃到的米粉糊糊,那些两天可以啃一颗的嘎啦果,仿佛消失了踪影,随着她小肚皮的瘪下去,妈妈的肚皮却越来越大,饭桌上的饭菜花样也越来越多,只是,它们都离的太远,年幼的她,根本都够不到啊……

    再到后来,等四方桌坐满了人,她站在角落里,端着空碗,被赶了出去,给院子里的孩子一顿笑话“周家的小要饭瓜子又出来讨饭吃了!”后,再被任芳揪着耳朵连打带骂的拽回去,长此反复,她才能在最后得到点剩饭吃。

    李朝不懂任芳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她人小又不聪明,对任芳逆来顺受,等习惯低着头挨揍,抬着头等饭,终于有一天,她的小弟弟周逸凡奶声奶气的从自己的饭碗里剥出一颗蛋黄喊着要丢给她吃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家的位置,

    不对,这不是她的家,

    桌上坐着的四个人,才是一家人。她的家,是那栋摇摇欲坠的土屋,再多的花草装饰,也掩盖不了院落的荒芜,那里无人经过,无人停留,无人发觉,里面还有一个,被丢掉的泥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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