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早市刚刚撤摊不久，小镇上消息传得快，众人听说王婶儿家小孙子不见了纷纷放下手上生计，也不急着回家，各自分成几波人开始四处找孩子。
邹琪这边王婶儿的状态很不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脚下发软，几乎摊在邹琪身上。
“先送王婶儿去镇医院。”齐弦扶住邹琪胳膊说道。
邹琪点点头，此时的王婶儿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人像是快要休克。
齐弦半蹲下，邹琪将王婶儿拖到他的背上，背起后邹琪跟在后面扶住王婶儿，以免她会向下滑。
齐弦几乎是用跑得，用了不到十分钟把人送到医院，到医院时，王婶儿意识已经模糊，医生忙把人推进去抢救。
二人等在医院长廊里，额角上挂着汗珠，齐弦背靠着墙壁，脊背微弯，他静静抬眸，透过被汗水浸湿得碎发看向邹琪，半晌，才从哑着嗓子说：“王婶儿家里人呢？”
“王婶儿三个儿子在南方打工，赶不回来，唯一的女儿在市里教书，正往回来。”邹琪说完，眼底落寞难掩。
小时候姥爷常教她要行善事做善人，善有善报，但这些年，生活不停重重捶打她，邹琪觉得自己足够坚强，但唯一见不得的是老人、孩子受苦。
王婶儿独自带着孙子，孙子就是她的命，这孩子要是找不回来，王婶儿怕是很难救过来。
医院的长廊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日光透过窗，照在地面上，映出几分落寞。
齐弦看到邹琪状态说不上好，知道她心里又把自己放进逻辑怪圈里，他将手握成空心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这才开口说：“原甜新开了家舞蹈室，一周后开业，她想让我们过去，主要是想让你
过去。”
一周的时间，邹琪在心里默默嘀咕着，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王婶儿的孙子。
见邹琪没说话，齐弦咳了两声再次开口：“那小胖子是王婶儿女儿家的孩子？”
邹琪摇了摇头：“不是，小儿子家的，估计已经在往回赶。”
很快，门口传来脚步声，邹琪抬头看过去，是王婶儿的女儿。
来人穿着一身职业装，神色凝重，她走过来后先是对邹琪和齐弦鞠了一躬：“谢谢你们把我妈妈送来医院，太谢谢了。”
因为这话，邹琪脸上的表情有了些许松动，她很容易代入到别人的情绪里，齐弦赶在她之前开口：“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得，既然您过来了，您在这儿等，我们就先出去找孩子。”
“好，真的太感谢了。”女人再次道谢。
邹琪整个人已经处在悲伤情绪的漩涡中，齐弦牵住她的手往外走，直到两人离开后，女人才彻底绷不住，蹲在地下放声大哭。
她的哭声邹琪没听到，邹琪感受到的是外面的阳光，像一只温柔的手，抚/慰/着她的悲伤。
站在阳光下，齐弦将她抱进怀里，在她耳边温声地说：“你值得所有的美好，同样，你足够强大到可以承受着所有的悲伤情绪，邹琪，别把自己陷在无端的思考里面。我陪你去看世界，我陪你去理解人生。”
这些话，如果是放在平时，齐弦最多会用写得，写出来，趁着邹琪睡觉时放在她枕边，或者干脆放在心里，默默去做。
但今天，齐弦直觉邹琪需要听到这些，她需要陪伴。
邹琪抱齐弦的胳膊微微用力，片刻后松开，她眼里闪着泪光，但还是勉强地挤出笑意：“那你要说到做到。”
齐弦郑重点头，他再也不会放开邹琪的手，哪怕一秒钟都不行，他将用自己的一生陪伴在她身边，来弥补过往所犯下的错。
“我们快去找孩子吧，小胖儿可能只是贪玩跑了出去。”邹琪牵着齐弦手腕朝河边的方向走去，齐弦反手握住她的手。
邹琪的手很小，几乎被齐弦的大手包裹住。
冬天雪来得及，两人没等走到河边，肩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
河边聚集不少人，其中包括几位穿着警服的，黄涛刚接完市局打来的电话转头的功夫看到邹琪，他忙快步跑过来。
“怎么了？”看到他急匆匆的样子，邹琪心里打鼓。
黄涛抹了把脸，恨恨道：“这帮东西，真/他/妈/不是个人，刚从冰里挖出三个前阵子失踪的孩子，里头被人掏了。”
邹琪脊背发凉，这种只会在书里剧里发生的事竟然在现实生活里真的发生了。
她猛地抬头：“王婶儿家小胖儿呢？”
“市里派出三队警力正在搜山，”黄涛说着狠狠吸了口烟：“你能不能回去弄点儿红布黄纸的，给那仨孩子弄一弄，太惨了，妈/的，这群狗东西，真/他/妈/不叫个人。”
邹琪连忙点头，宫城平安没什么事发生，她竟以为每一处都是这样和平。
她和齐弦匆匆回到纸扎店，邹琪拿上铜钱、红布，还有一些黄纸，齐弦跟在她旁边，也不说什么话，就那么陪着。
等再次回到河边，市里的法医队已经到了，三具孩童的尸体被抬进车里。
路过法医队时，邹琪听到他们说。
“其中两个是在保姆那边丢得，很难保证和保姆没关系。”
“还有一个属于留守儿童，父母在外地打工。”
等他们走得远了，邹琪发现自己的手有些拿不住东西，齐弦搂住她的腰轻声安慰：“蓝莓有妈和爸看着，你放心，家里最不缺的就是保镖。”
他们的孩子有整个家族有花钱雇来得保镖护着，可其他孩子呢？也是在这时，一个念头在邹琪的心底生根、发芽。
镇的警察跟着离开去市里做调查，周围帮着找小胖儿的人群还在，邹琪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将红布铺在地上，又把铜钱洒在上面，嘴里嘀咕了几句后，将黄纸烧尽。
“起来吧。”齐弦微弯下腰，伸手将她扶起来。
邹琪站起来后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做/法/事。”
“嗯？”齐弦以为她怕家里介意便多说了句：“你做什么都有我在身后护着，放心。”
“不是，”邹琪解释道：“做/法/事不会让这个世界变好。”
此时此刻，看着河面上残留的血迹，就像是看到一副破碎江山图，邹琪心里燃升出无比热烈想要赚钱的念头，她想要把更多的钱投资到这座小镇上。
或者，更多的小镇，让那些年轻人可以不必出去务工，老人、孩子们也不必成为空巢老人、留守儿童。
往年邹琪只想要成为自己，但这一次，邹琪想更多的为这座生养自己的小镇做些什么。
河面卷起一阵风吹来，风里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不像是已经干涸的血迹，倒像是新的。
齐弦微微蹙眉，而后开口：“对面山里住人了吗？”
“往年养蚕人会在里面建木屋住上一阵。”邹琪眯着眼说，冰面泛着光，照得人睁不眼。
“我知道了。”说话间齐弦牵住邹琪朝人群走去，
走到人群末端，齐弦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大喊道：“大家听我说，河边平坦，不容易藏人，我们去山上的养蚕木屋里找一找。”
众人觉得此话有理，便停下了脚步，人群里有人喊：“行，那我们跟着你去，还是怎么办？”
齐弦回头看了眼藏在雾气中被白雪覆盖的高山，他回过头说：“分成四队，分别从东南西北上山，可能会遇到市里派来搜山的警/察，如果遇到了我们配合人家，如果没遇到我们按计划挨个木屋找。”
众人见齐弦思路清晰，看着像是心里有谱。
他们推了个代表出来，这人脸黑黑的，脑袋上也没什么头发，他有些腼腆地开口问：“那这队怎么分啊？”
齐弦看了眼目前的人群特征，男多女少，老人多年轻人少，他说：“每队至少五个男人，年轻男人打头。”
话音落下，众人开始分队，齐弦这队快速集合完成，他们从南边上山。
齐弦和邹琪走在前面，其余八个人跟在后面，众人保持着不长不短的距离，前进的速度很快。
刚刚下过雪的山并不好走，但大家都急着救孩子，走起来反而比平时要快。
“齐弦，等会儿找到木屋，我去开门。”邹琪推开挡在面前的树枝开口道。
“想什么呢，”齐弦有些无奈地笑了下，又多解释了句：“近身格斗是我强项。”
邹琪没再多说什么，专心脚下的路，深一脚浅一脚，没多久，鞋子里面全是雪，雪碰到脚直接化成水。
不远处，一间木屋伫立在雪中，木屋前的雪地里几处杂乱脚印，脚印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雪，像是来人刚刚进去躲了刚才的那场雪。
齐弦停下脚步，偏过头来对邹琪说：“你去后面照顾那些阿姨们。”
“我不。”邹琪不停摇头，就在此时，刚刚走在后面的男人们冲了过来。
“邹家丫头，你快去跟你张婶儿她们一起，我们几个大老爷们过去。”张叔说着把人往后面拽。
邹琪抬头看着齐弦，眼里满是担心。
齐弦站在雪里，轻勾了勾唇：“放心，去吧。”
她还不想走，但张婶儿已经上前边把她往后拉边说：“我们就在外面等着，别过去捣乱，帮不上什么忙不说，还可能耽误事儿。”
等邹琪被几位老妇人带走后，齐弦才放心的收回目光，沉声对其他人说：“找些家伙带上，”他眸色渐深，再开口时，声音里挂着冷意：“我看屋里的人是想走但没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