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敲打
好容易安抚住了霍采薇，第二日，安平长公主就递牌子进了宫。
一进到慈宁宫正殿，安平长公主都来不及打量周围的人，就扑到地上行大礼，口中哀哀婉婉地唤着：“母后。”
太后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她并不是先帝正妻，论起来只是皇帝这一辈的庶母，听到除了自己儿子外的人唤自己“母后”，总是觉得说不出的讽刺。偏这安平长公主不会看眉眼高低，只觉得这样称呼显得亲近。
“起吧。”太后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何事让你如此委屈？”
安平长公主却没有依言起身，而是继续哀戚道：“母后，求母后为儿臣做主。”
太后掩下眉眼间的不耐烦，可口气已然带出了两分，“你都不说是何事，让哀家如何为你做主？”
安平长公主这才抬起头来，看到太后两侧坐着福宁大长公主和安王妃，暗暗道了声“失策”，可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前日，薇薇想要将苦寻多日的琴谱送给承泽，没奈何承泽有急事回了宫，薇薇就跟着到了宫门口，谁知却被那不长眼的侍卫拦下。
薇薇是什么身份，怎会有耐烦跟一个低贱的侍卫掰扯，故而言语间不免带了厉色。谁知正巧被老祖宗撞见了，她当众呵斥了薇薇不说，还让身边的婆子强送了薇薇回府，这简直是将皇家的脸面扔到地上踩啊。
母后，薇薇和承泽本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还是您的外孙女，让人如此下了脸面，您可不是得给她做主吗？”
太后都气笑了，作为宫城里最尊贵的女人，宫门外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她又岂会不知事情原委？真是没见过如此会倒打一耙的。可皇室讲究脸面、讲究体统，难听的话不能直白地说出来，而要轻轻敲打，让你自己去体味。
可看着面前匍匐在地的安平长公主，太后内心无奈长叹了一声，以安平的头脑和心性，若是个能听明白敲打的，又何至于把自己母女弄得如此难堪？
“哀家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采薇毕竟是个没出阁的姑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样的话是能够宣之于口的？知道的是道他们表兄妹的感情胜似亲兄妹，不知道的该怎么想？她日后的婆家又该怎么想？
再者，你伯祖母说得对，采薇是霍家的姑娘。可你却是皇家的金枝玉叶，纵着采薇在宫门口胡闹，究竟是谁将皇家的脸面扔在了地上？”
“母后，薇薇的脾气是骄纵了些，可她对承泽的心意却是实实在在的。且说薇薇的品貌，想要结亲的人家都快把公主府的门槛踩烂了，儿臣都没有应承一门，薇薇今年都十六岁了，就是在等着承泽选妃啊。
母后，您就成全了他们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奈何安平长公主还是听不懂，太后也很头疼。
其实，三皇子的身体状况，比外间知晓的还要差上许多，故而皇帝迟迟没有立太子。
按照礼法，皇帝有嫡子，当立为皇储，可三皇子的身子骨儿实在太差了，谁都不敢说他能撑到哪天。可若是越过嫡子立庶子，又要将嫡子、正妻置于何地呢？这都是会影响朝局的。
明眼人都知道，三皇子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除非天降奇迹，否则，为了避免幼子即位带来的隐患，下一任储君，大概就在安王和二皇子之间了。
若说太后的心意，她是更属意安王的。可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允许霍采薇来扯祁承泽的后腿。哪怕日后祁承泽只是个富贵王爷，也得后院安宁不是？若是将霍采薇迎进门，呵……太后都不敢往下想。
况且，名义上的外孙女和亲孙子之间，孰亲孰疏，怕是傻子也知道。
太后是真的头疼。
若是个有些脑子的，哪怕不多，都该听出来皇家无意结这门亲事了。
可偏偏……
可若是直言相告，还不知道这母女俩能闹出什么乱子。
眼下，唯有先稳住她们，尽快定下二皇子妃的人选。赐婚圣旨一下，任是谁也无力回天了。
“你既然唤哀家一声‘母后’，哀家总是要为你做主的。小儿女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谢母后。”安平长公主伏地行大礼道。
若不说这对母女蠢得可以呢？她以为太后是应承了祁承泽和霍采薇的婚事，可太后说了什么呢？
太后摆了摆手，“行了，回去吧，哀家还要和你姑母叙话呢。”
“是，儿臣告退。”安平长公主行礼毕，就倒退着出了宫殿。
此时，安王妃也起身告退，“孙媳不敢打扰皇祖母和姑祖母叙话，便先告退了，改日再来和皇祖母请安。”
太后对这个长孙媳还是颇为满意的，闻言摆了摆手，微微含笑道：“去吧。”
出了慈宁宫，安王妃疾走几步追到了安平长公主身后，唤了声：“姑母。”
安平长公主停下身，回头看到身后的安王妃，淡淡笑道：“安王妃怎么也出来了？”
安王妃亲切上前扶住安平长公主的手臂，“皇祖母和姑祖母要叙话，我若是赖着不走岂不是讨嫌？还不如跟姑母做个伴一起出宫呢。”
安平长公主轻拍了拍扶在自己手臂上的柔夷，“安王妃孝顺又贴心，母后喜欢你还来不及呢。可你愿意来和我作伴，我也是求之不得。咱们姑侄一同出宫，也能好好亲热亲热。”
安王妃俏皮福了一礼，“谢姑母不嫌弃。其实我今日跟着姑母出来，还有一事想求姑母帮衬。”
安平长公主撩起眼皮看向身侧的人，“哦？”
安王妃重新扶住长公主的手臂，“不瞒姑母说，我嫁进皇家也有些日子了，可对于皇家的礼节还有些拿不准。前些日子看姑母的赏菊宴办得如此体面，侄媳厚颜想向姑母取经，还望姑母不吝赐教。”
听到“赏菊宴”，安平长公主不由想起当日里自己女儿受到的屈辱，不免不悦。可想到安王妃作为皇家新妇，定是想要摆一摆皇室的谱儿，也就释然了。
“言下之意，安王妃是想要办场宴会？”
安王妃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姑母明鉴，正是呢。侄媳想要办场赏乐宴。有姑母的赏菊宴珠玉在前，侄媳是不敢再请人赏什么花儿朵儿的了，不然不是贻笑大方吗？
侄媳就想，以‘乐’为主题，也不失为一件雅事。世家大族里的姑娘总有那么一两件拿得出手的乐器，以此为乐，岂不快哉？
再说，侄媳素闻采薇表妹琴艺一绝，那日也亲自见识了，果然不同凡响。且二弟也酷爱音律，若就此办一场雅会，岂不妙哉？”
在安王妃提出要办赏乐宴时，安平长公主就意动了。放眼整个大齐朝，在琴之一道上，有谁能出霍采薇其右？这场宴会若是办成了，无疑会对霍采薇眼下的困境大有帮助。何况还有祁承泽出席呢？
安平长公主按下心中的万千思绪，“既然你叫我一声‘姑母’，我又怎么会不帮你呢？只是安王府里要什么没有，姑母又能帮你些什么呢？”
“侄媳想向姑母借两个经验丰富的嬷嬷。姑母您也知道，我娘家母亲定然是派了得力人在我身边的，只是她们对于皇家宴会却是知之甚少。侄媳想，若是能有姑母身边有经验的嬷嬷帮衬，也免得到时出了乱子。侄媳自己丢人事小，可若是失了皇家体面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