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斗凶
林向北的家乡是邻省的一个五线小县城，小县城历史悠久，文人骚客出的挺多。这原本是件好事，却给小县城带来了一股慵懒的“士族”之风，个个皆做那阳春白雪，瞧不见下里巴人。偏隅之地，又吃不得苦，经济自然就发展不起来，这几年借房地产的风头，掏干了卫星村一众乡巴佬的衣兜，总算有了些现代化的模样。
林向北自然想不到这些，一出车站，多年未回的他不禁感慨家乡的变化真大啊，到处是高楼大厦，霓虹璀璨和大城市也不枉多让，可惜他的父母并不住在城里。
他父母以前是一个乡镇粮站的双职工，95年基层粮站改制后，就退了，后来夫妻倆在这个名叫青蚨湾的镇上开了个小小的百货店。起初生意还不错，随着城市化道路的进行，镇上越来越多的人涌进了县城，生意便没那么好做了，只有在学校开学的头一个月有些忙碌，平日里都是些零碎的顾客，等到寒暑假更是彻底的淡季。上个月，一个在城里落根的亲戚还特意回来劝他们，说城里的生意好做，可以帮他们找个市口好的门面，被林向北父亲以乡下空气清新的理由婉拒了。他们不是没有迁去城里的念头，但却有着自己更为重要的坚持，当然，被林向北拿去买房的20万也是一个非常大的困扰因素。
“老林，我早上买菜的时候，又听见张桂兰在说她在沈村水库看见向北了。”林向北母亲会做生意，是个挺聪明的女人，但再聪明的女人一旦涉及自家儿子的问题，就会变得手足无措。
“一派胡言，这个张桂兰以前还挺正常，自从上次大病一场后就神神叨叨。小北在大城市上班呢，怎么会三天两头出现在沈村水库？以后别去她家买鱼了，不是个东西！”林向北父亲套上耳捂子，准备出门去店里。走到院中，回头道：“前些天小北打电话说回来过年，今天都腊月24了，你准备准备，估计这两天就该回来了。”
“还用等到你说，我上个礼拜就让妈找人弹了两床大褥子，老太太高兴地很，说好几年没看见大孙子了，这次要连孙媳妇一起看了。你说，要是小北真把人家女娃带回来了，是睡一间房还是分开睡？咱家可就两个房间。”林向北母亲在院子里晾好了衣服，叉着腰笑着问道。
林向北父亲愣了一下，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问题，一时也不知如何定夺，最后拍屁股撂了句：“屁大点事也要问我？！到时你们自己拿主意，反正我睡店里！”说完，忙不迭地挤出门去，嘴角露出一抹难得的笑容。
林向北没有把分手的事告诉父母，其实从他第一次梦里头痛开始，他就再没打电话回家。他一度怀疑自己得了绝症，不想让亲人担心。虽然后面在祝疯子的治疗下得以康复，其中却有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无法理解，加上被迫失业和洛飞虹的长信，种种从未有过的经历，就算他想找人分享，恐怕也无法诉之于口。
他父母生活的小镇离县城还有30公里的路程，十多个小时的绿皮下来，此时天色已黑，城乡区间的公交车铁定是没了，既然要打车回的话，倒是可以多带点东西。想到此，林向北伸长脖子四下打量，发现前方两个路口之外，似乎有一个大型超市，虽然隔得有些远，但夜色中那雪亮的广告牌特别醒目。
林向北搓了搓冻红的耳朵，向车站广场外走去。一路行来，感慨万千，一个生他养他的地方，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回想着以前在城里读高中时，和班里几个死党也经常在火车站附近轧马路，但此时让他指出母校的方向也不能够，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吗？
“别跑！站住！！”林向北正胡乱想着，身后突然响起了追逐叫喊声。他下意识回头，只见一个汉子手持一把利刃，两眼直直地向前冲来，身后十米开外，有两名执勤民警在撒丫子狂追，一边追一边大喊。
林向北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想躲开，可双脚根本不听使唤。那汉子冲到近前，见有人挡住去路，一边嘶吼，一边跳起来抡刀就砍。林向北心头一凉，暗道完了，自己这趟返乡之行实乃千里送人头啊！左右是个死字，林向北将心一横，双眼一闭，使出吃奶的劲将肩头的背包反砸了出去。只听“砰”地一声闷响，紧接着又是“噗通”一声传来，其中还夹杂着一连串的惊呼。“我肯定是中刀了！”林向北感觉身上每一处都在痛，双腿软得像烂泥。
就在他预备倒下的时候，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伸了过来，一切就像排练过地那么完美，林向北借这双手稳住了身体，慢慢睁开眼皮，一个坚毅的国字脸印入双瞳，再一抬眸，大檐帽上的银色国徽光芒闪闪，胜过霓虹。“谢谢警察叔叔！”林向北知道自己得救了，心情激动无与伦比。“不！是我们要谢谢你！没想到小同志你身手如此了得，一个照面便将这犯罪分子连人带刀击飞了出去，若让他跑进了超市，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林向北闻言有点懵圈，目光绕到警察身后，那个持刀男子此时正被另一个警察反铐双手压在绿化带上，见林向北看向他，立即双眼回瞪，射出怨毒的光芒。“老实一点！”压在他身上的警察一边呵斥一边冲林向北点了点头，看模样非常年轻。
此时，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很多喜欢看热闹的还特意从超市跑了出来，错过的羡慕看过的，看过的羡慕拿手机拍下经过的，小伙徒手勇斗持刀悍匪，放到网上那可是妥妥的正能量和流量啊。
年长的警察驱散人群，捡起那把刀，向林向北和颜问道：”小同志，警车马上就到，你得跟我们一起去所里做个笔录，不耽误你吧？”林向北点点头，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稀里糊涂地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一会，来了两辆警车，持刀男子被单独押上了一辆，他和执勤的两位民警上了另外一辆。超市离派出所大概十来分钟路程，在警车上也来不及说些别的，各自简单做了下自我介绍。年纪大国字脸的警察叫老周，年轻的是老周带的徒弟，今年警校毕业分配来的，叫陆豪。
到了派出所，持刀汉子被拎进了审讯室，林向北则在陆豪的陪同下，跟一个警花小姐姐去会议室做笔录。林向北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到派出所，刚开始有些紧张，但陆豪的豪爽性格很快感染了他，说着说着甚至不经意翘起了二郎腿。
笔录做完，老周的审讯工作还没结束，林向北留了联系电话便准备告辞。他刚要起身，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自带气场的老警察拿着手机走了进来。“所长好！”陆豪和女警腾得站起，立正敬礼。林向北吓了一跳，赶紧放下腿也跟着站了起来。
老所长扫了他们一眼，点点头，把目光放在了林向北身上。林向北觉得目光如刀，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小伙子，我在手机上看过你的视频了。表现的不错，我会向市公安局为你申请见义勇为的通报嘉奖。”老所长语速很快。“有奖金？”“没有，片区通报。”林向北问的直接，老所长答的更是言简意赅。“我又不是这个片区的，我是青蚨湾的。”林向北苦笑。“好办，我会通知青蚨湾镇政府，同步通报。”
老所长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向北，突然问道：“吴千罡是你什么人？”“啥五千缸六百鼎的？我不认识。”林向北一头雾水。“你不认识？好的，不认识就不认识吧，反正我是猜到了。”老所长意味深长。“我说啥了你就猜到了。”林向北心里腹诽，嘴上却恭敬道：“领导，我今晚还得赶去青蚨湾，要没啥事的话我可以走了吗？”“当然可以。”老所长看了看时间，向陆豪命令道：“你！开所里车送他到青蚨，送完即回，你师傅那边我去打招呼。”“是！保证完成任务！”明明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陆豪却兴奋地很。经过这番折腾，林向北也失去了购物的兴致，紧跟着陆豪钻进了一辆警用越野。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警车七转八拐地来到了城南出口。这么晚出城到乡下的车辆很少，公路上冷冷清清。陆豪将车开的飞快，闪耀着的红蓝警灯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琉璃。
林向北看着沿路一闪而过的路灯，可能是近乡情怯吧，他有些紧张。“林哥，你认识我爸？”随着距城区越来越远，原本宽阔的公路不知何时变成了双车道，陆豪将车速降了下来，看着后视镜中的林向北，突然开口问道。“你爸？你爸是谁？”林向北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你和所长说话时提到他了。”陆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啊？难道你爸就是五千缸？”“不！林哥，我爸是陆百鼎！”林向北目瞪口呆，双眼一阵阵发黑。
“你真的不认识我爸？”“真的不认识，我当时只是和你们所长随口一说，没想到唉！你千万别介意。”“呵呵，没事。林哥，你身手这么好，能不能抽空教我几招？毕业后我是准备去刑警队的，文化课和体测都达标了，结果和教官对练的时候拉了大胯，最后分到了城东派出所。”陆豪说这话时心中的不甘溢于言表。“你们咋个个都说我能打？陆警官啊，说实话啊，当时那歹徒持刀冲过来的时候，我眼睛都吓闭上了。睁开眼睛后，可是你在按着他，跟我简直毫无关系。那个什么见义勇为的通报我也不想要了，你回去后跟你们所长说清楚，真的，我就是个普通人，一口气上六楼都喘个不停。”
林向北话音刚落，陆豪立即靠边停了车，从制服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了一阵，丢给林向北，说道：“你自己看，现在全网都是你的视频。”林向北有点心虚，哆哆嗦嗦点开播放键，路人视角下只见一个单肩背包年轻人站在路口，正是自己。身后一个凶神恶煞的持刀男子高速冲来，远远地还有两个警察也在狂奔。自己当时应该是听到了警察的呼喊，猛然回头，回头的瞬间，那持刀男子正高高跃起，怪叫着挥刀劈了过来。我此时应该是闭眼等死了，可怎么就从一个任人宰割的弱鸡变成一个见义勇为的好汉了呢，林向北知道接下来的几秒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他瞪大了眼睛，只见视频中那歹徒的利刃结结实实砍在了自己胸口，可就在他胸口中刀的一刹那，隐约可见周围空气抖动了一下，然后那把刀就突然飞到了空中，几乎在刀被弹飞的同时，视频中的自己肩膀一斜，背包就滑到了手中，然后一招横扫千军，狠狠地砸在了歹徒屁股上，那歹徒身在半空，便如一个泄气的皮球般被砸进了绿化带。随后，两个追击的警察，也就是老周和陆豪才到位，一个来看林向北有没有受伤，一个跑去拷上了歹徒，至此视频结束。
林向北看完，默不作声地点了下重复播放，一直循环看了四五遍，抬起头来，发现陆豪正扭着脖子瞅着他，一心想入刑警队的年轻人嘴角强忍着笑意。“你想笑？”林向北觉得莫名其妙。“哈哈哈哈，林哥，你还挺自恋！”陆豪大笑着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林向北欲哭无泪，用手将视频滑到自己中刀的那一秒，凑到前座说道：“陆警官，你仔细看，这刀不是被我打出去的。”陆豪收起笑容正色道：“当然不是被你打出去的，我在现场看的很清楚，是被你震出去的！当时师傅也看到了，还脱口喊了一句，卧槽，硬气功！林哥，你年纪轻轻，就别学哪些隐士高人了，我知道学气功不易，也没想让你教我这些，你只要在拳脚上稍微指点我一下下，等刑警队下次招人的时候我就能铁定晋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