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僭越圣上之罪
第二日早上，陆颖刚打开铺子门，忽见一队巡检司的人马拨开人群，急匆匆往府学方向赶去。其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居然是赵孟顼。
赵孟顼淡淡看了她一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出了什么事？”人群中有人打探。
“你不知道呀，今早台谏官弹劾临安府学学生礼崩乐坏”。
陆颖跟着到了府学，见学生们正在晨诵，简直就是把巡检司的人当成了空气。
临安通判林堂海怒气冲冲走到王掌教前面，一掌拍在桌子上，呵斥道：“都别聒噪了！”
顿时鸦雀无声，众学生以一种看过街狗的眼神盯着他。
“林堂海，你好歹是临安府通判，你没读过书吗？”王掌教端坐不动，手里尚举着安定先生的《春秋要义》。
“御史台参了你一本，你还有心情读书？”
“天下万事，读书为大。一日不读书，尘生其中；两日不读书，语言乏味；三日不读书，面目可憎。”说着便站起身来，“让我来瞧瞧通判大人，几日没读书了？”
“王瑞，就是你这样的先生，带坏府学的学生。”
“哼，当年官家来我临安府学，尚且恭恭敬敬在安定先生画像前烧了三支香。林通判，你倒是好大的威风啊！”
“你临安府学在我临安治下，你既然犯了僭越圣上之罪，我自然要来查明真相。”
“你倒是说说，我们如何僭越了？”
“你看看你们学生，居然在衣服上间染紫色。”林堂海拿出言官的谏书，郑重其事念道：“非其人不得服其服，士庶之间，车服之制，至于丧葬，各有等差·····我朝规定，县镇场务诸色公人并庶人、商贾、伎术、不系官伶人，不许着紫服，幞头高不过两寸五分。”
“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陈允平站出来，指着他骂道，“你拿宋太宗时期的规矩来捉弄我们？还是你暗指当今圣上效仿徽宗？”
“你看看你，不好好穿襴服，偏偏在衣服上间以墨紫色，三品以上才能着紫服，你是几品官了？”林堂海奚落道，“再看看你的头冠，高有十余寸，要是按徽宗朝规矩，早就以大不恭论，按违御笔杖毙，我朝皇帝仁慈，才由得你们一再僭越。”
“大街上墨紫高冠到处都是，为何针对我们？”另一名学生站出来道。
“哎呀，吴六郎。”林堂海恭敬道，“圣上圣明，断不会处罚所有府学生，不过是抓几个挑头挑事的回去问话。”
“谁是挑头挑事的呢？”说话的正是吴潜的孙子吴泽。
“吴六郎，你才刚来府学，当然不会是你。”林堂海笑道。
吴泽见他如此态度，倒让其它同学有了猜忌，觉得他跟林堂海是一伙的，忙道：“就算我第一天到府学学习，我也是临安府学的学生，你要抓便一起抓，你要问罪，便一起问！”
“你倒是说说，你盯上了我府学的哪些人？”王掌教问道。
林堂海又拿出另一张名单，道：“陈允平、杨绍衍、徐宁斋、书福······”
被他念到的学生一个个不卑不亢，默默从人群中走出来，但是有一个人，迟迟没有出现。
“王掌教你执掌府学，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自然难逃其咎。”林堂海幸灾乐祸，反复点了几遍人头，始终少一个，“还有一个呢，没胆量站出来吗？”
赵孟顼一直默默站在一边，这会儿也反复在人群中搜寻书福的下落。
“我来了，我来了。”只见书福捧着肚子小跑过来，脸上还带着便秘的表情，“王掌教，对不起，我又拉肚子了。”
王掌教虽然屡屡恨这个学生不争气，但无奈他是云秋渚推荐来的，老朋友的面子，实在抹不开，只好收了。况且这个学生做起试题来，简直得心应手，屡屡将其它学生甩在后面。
“林通判，是叫我吗？”慈渊走到他跟前，还低头抱着肚子。但这身影还是被吴泽捕捉到了。
吴泽走到前排，探头探脑打量他，这不是自家叔叔吗？虽然这个叔叔很早就被送到军营，自己也不过见过他几回，但他相信自己不会认错的。只是自从他带兵去了大理，家里再也没有提起他，仿佛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为何他现在成了书福？还故意躲着我？为何他明明回了临安，却从来没有回过吴府？
赵孟顼看见了吴泽奇怪的行为，当然吴泽也发现赵孟顼老鹰一样的眼神，立刻退 了回去。
“这几个人统统带走。”林通判指挥着捕快，准备抓了回去交差。
“要抓一起抓！”吴泽又站了出来。接着其它府学生都挡在几人面前，高声喊道：“要抓一起抓。”
林通判怒斥：“反了反了！”
赵孟顼走到王瑞身边，劝说道：“王掌教，休怪林通判，这是圣上的意思。我朝近来士庶之家奢靡相尚，居第玩服，僭拟公侯，大街上人人巧至新装、竞夸华丽，更有不体旧规、裹奇装异服者，三五为群，斗夸美丽。这种浮夸的风气，有悖我朝立朝之本，圣上认为，此风当止。”
“并非我朝百姓奇装异服，而是你等小人妖言惑众。”王瑞怒道。
“王掌教，事因我起，要问罪，则问我一个足矣。那日万松岭的孔明灯是我放的，字也是我写的，因此得罪右相，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陈允平道。
正说着，卢多秀来了，这回他吸取了上回的教训，带了一队全副武装的校尉军，挡在学生和林堂海之间。他还换了一匹高大的骏马，骑在马上威武地发号施令：“这几人都是北方来的奸细，隐藏在我府学、败坏学统、扰乱朝纲，统统带回去。严加审问，务必追查全部同党。其它府学生如果妨碍公务，一律以细作同党论。”
这一翻话着实让其它府学生后退了几步，尤其是卢多秀居然带了两架突火枪。一辆双轮车上装着一截巨竹，并且安有火窠，好多人听说过它的威力。
王瑞朝其中一个学生使了个眼神，那学生便领着其它学生又往后退了几步，慈渊等人被绑上绳子带走。
陆颖跟着走过了一条街，两队人马却分开走了，王瑞等人被林堂海带去府衙，慈渊和陈允平却被带至另一条道。尾随看热闹的民众被校卫军驱散，陆颖也没法再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