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忘记娶我了
等大家坐下来，天色已大暗。陆颖耷拉着脑袋坐在门槛上，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心里不停诅咒该死的方回，要你好看！时不时朝身后的一摊灰烬瞧瞧。用树枝扒拉一些木炭灰，去掉里面的杂质，暗暗惊喜，不失为一种调香的好材料。
贝叔几个又担着几桶水，准备灭掉那些零散的黑烟，被陆颖制止了：“贝叔，等一下，让它们烧完全，回头帮我把香灰都收起来。”
贝婶收拾了院子里的桌子，端了烧好的馄饨，招呼大家先吃晚饭。陆颖一口气吃了12只虾仁大馄饨，吃饱了又觉得有力气，脑瓜子左转右转。突然又朝慈渊挥挥手，跟他商量道：“我看你也不差钱，你看这样行吗，你不是想要我们家的东庄吗？”慈渊乖乖点点头。“我把街上的铺面和房子抵押给你，你先把钱借给我，等我赚到钱了呢，我就给你算利息，如果我赚不到钱呢，东庄就给你！”陆颖说，“反正你也不亏嘛！”
“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慈渊笑道。
“什么事？”陆颖脸一红，第一反应他讲的是要嫁给他这件事，转念一想，应该是黄皮小册子吧。但一时羞恼，装作不记得。
“你忘记娶我了？”慈渊一本正经道。
“啊？”陆颖的脸更红了，赶紧说道，“权宜之计，不要当真！”
慈渊一听，眼神立刻暗淡下去，明显有些失落，随即又说：“我都当真了！”
“啊？”陆颖也说不上来多少真心多少是当时赌气，指指身后的烂摊子说：“事后再说吧，现在一地鸡毛！”
慈渊点点头，又问：“你那些族人呢？”
“嘿嘿！他们听说陆家如今还有这样一个艰巨的任务，吓得滚到乡下去躲起来了，谁还敢说自己是陆一品的人！”陆颖嘲讽道。
“也对，现在的局面很被动。”慈渊环顾四周，“要么你把我娶了，这样我的就是你的，家父还有一批旧藏，拿出来做笔杆不是问题！”
“无赖！”陆颖心想，最好不要把书家牵扯进来，如今我们在明，敌人在暗，各种搞破坏，我们防不胜防，一有不慎便满盘皆输，“我还有办法！”说着就找到贝叔：“贝叔，我记得你昨晚回来时说在妙西见到了一批很好的金镶玉竹。”
“是的，小娘子，但是内侍省定的笔里边没有金镶玉竹笔啊。”贝叔猜到陆颖想用金镶玉竹笔杆代替别的材料，“况且，我们所剩银两不多，大部分用在购置这批木料上了。”
“我还有几件箱底的首饰，先拿出去当了吧！”陆夫人才高兴一会，又泪眼婆娑了。
“娘，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不要急。再苦再难也不能委屈娘啊。”陆颖安慰她。
“我不委屈，反正是给你准备的嫁妆。”陆夫人道。
“那好吧，反正我不介意有没有那些玩意儿。”陆颖说。
“那就就地当给我吧，免得来回跑耽误时间。”慈渊说，“反正我自己媳妇儿的东西。”
“无赖！”陆颖没想到，这个人还真赖上她了。
“当初是你撩的他！”陆夫人将陆颖拉到一边，轻声耳语。
“当时那场景，你也见了，族长他们就差把我们吃了。”
“你想返悔？”陆夫人问，“我看这个人可行！”
反悔吗？好像也没这个意思。
“书大郎，我替我们家颖儿谢谢你！”陆夫人对书福虽有嫌弃，但见女儿没说话，就当成女儿家的心思，接过了慈渊手中的银票，眼下救下陆一品要紧，顾不得计较之前的事了。
陆夫人得了银子，交给贝叔去购买金镶玉竹，又招呼沈二：“你和贝叔一起去，贝叔年纪大了，又来回奔波，路上你多照应些。”
“我再去镇上别家问问，谁家还有木料。”陆夫人说，她自信得表示，“凭我纽家和陆家在制笔界一品的地位，不管是匀是借是买，弄点存货总不成问题！”
“陆夫人，您有所不知，方知府派了赵经历来望书镇，成立了一个笔会，其实就是不花一分钱，拿下了湖城的制笔业，以后所有的买卖都要经过笔会。”慈渊道。
“他们同意？书份同意？”陆夫人惊讶道，都是久经商场的生意人，这么容易被招安？
“不同意能怎么样，赵经历为什么没请陆家？”
“他们千方百计弄垮陆家，就是为了杀鸡儆猴。”陆颖说。
“你说，有没有可能，陆侍诏的事情，也是落入了他们的圈套。”慈渊小心翼翼的问，目前他没有十足证据，只是在那条晚上追踪了刀疤客。
这一问倒是让陆夫人有些觉醒，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但又没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心底默默念叨，难道真的不该怪书家。
月上后，极微摸黑拉来一车木料。
“这么容易？书员外没有为难你？”慈渊问道，按极微的性格，不可能不知会书份，不知会就是偷盗，这在极微的佛门字典里是不可能的。
“书员外说了，陆家有难，他不能不帮，这是其一，过了今晚，书家的可能就不是书家的了，这是其二。”极微说道。
慈渊听了心里一酸，那赵孟琤如此明目张胆，镇上笔商们的日子恐怕都不好过。转念一想，又让极微去找云娘。慈渊将推车推进院子里，陆颖等人纷纷围过来，一看竟是黄金檀和金丝楠木。
“这不是书份的家藏吗？你怎么给搬来了？”陆夫人一看这东西就知道是书份的。
“陆夫人，晚辈知道陆家和书家过往有些误会，看在晚辈一片诚心、家父一片心意的份上，让陆家和书家一起先把眼前这件事办妥吧。”
“也好。”陆夫人点头应允，她不是不识好歹之人，眼下整个望书镇恐怕只有他书福敢出手相助了。
“回头内侍省的银子全部下来，再跟你算分成。”陆颖道。突然陆夫人又想起了什么事，拉着贝婶去了别屋。陆颖见他俩鬼鬼祟祟，悄悄躲在门外，听见陆夫人着急得说：“怎么办，贝婶，我忘记中秋灯会了！”
“是呀，夫人，当初您遣走我们所有下人的时候，您倒是还提起过呢，说今年这种情形，肯定是办不了了，您说择日去望家推掉。”
“一连发生这么多事，哪里还记得呀！”陆夫人说道，中秋鱼灯会是望书镇的传统，由镇上的“四象”轮流操办，今年本该在东庄赏鱼灯、猜灯谜，但陆家如今无心举办这灯会，便想去向望老夫人说明情况，请别家操办。
“再过三日是中秋了，明日我们一早就去向望老太太说明情况。”贝婶说。
陆颖坐在桂花树下，小小的花瓣稀稀落落掉下来，洒在头发上、衣裙上。慈渊站在院子斜角上，借着月光偷偷看着桂花树下清冷的脸庞，不知道她看着遥远的月亮，在想什么。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慈渊想得入神，不知陆颖何时已经走到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