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还是她,我还是我
腿上被绊倒的石块割出一条血痕,林容双手抻着后退,直到身后无路可退,靠着块半人高的大石喘息。
今日恐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不,也许还有时间。
她刚才在石块旁看见了一棵药草,配合手上的材料,可以制作出一种迷烟。
剂量足够让眼前的两人陷入沉睡。
手中已经攥紧刚从袖子里掏出装药粉的锦囊,引着幽云说话,她暗地里配药,熟练得很,一点不手忙脚乱。
可幽云已没了跟她闲聊的耐性,只想速战速决。
缓缓抬起袖口,袖箭随时迸发。
林容在最后一刻终于配制出了药粉。扬手之时,身子被人重重一击,药粉全部撒在地面上,惨白的让人触目惊心。
钱甲拍着钱乙的肩膀道:“老二,你这么傻憨憨,也有靠谱的时候!”
钱乙嘿嘿一乐,一腿将刚爬起来的林容再次踹翻在地。
等林容爬起,幽云狠狠一个巴掌扇过去,她脸上就多了五个深红指印。
幽云脸上的黑纱扯下来,露出满是疤痕的一张脸,特别醒目的,是额头上那道十字刀口。
“你是……?”林容惊问。
“呵,居然对我丝毫没了印象。我就是气你这样,根本不拿我当对手!”幽云气急败坏地疯狂叫道:“我好好的当我的花魁,都是因为你,一出现,就把我所有的东西,那么轻易的抢到手,又毫不吝惜的丢弃!”
“哈哈,现在尝到痛苦的滋味了吧?你以为就凭你低贱的身份,真能成为临岳山庄的少夫人?简直白日做梦!”
“最后还不是要做一个卑贱的奴婢,跑到这穷山沟沟里来,跟着这帮贱民一起吃苦受穷?”
“别以为被发落到这步田地还能翻身,我定要叫你跌落到尘埃里,永无翻身之日!”
“苏家家主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你这张狐媚脸迷惑了,居然让你当了那地的管事。今日,我就叫你跟我一样,脱掉这层皮,看还能有些什么!”
幽云袖箭一出,堪堪偏离了心脏的位置,钉在林容胸口处。
林容皱眉,她记得只伤了她的脸,难道是澜叶做的,一并算在了她的头上?
也罢,对她来说,哥哥的仇是她的,哥哥的债便也是她的。
血汩汩的流出,湿透了衣衫。
幽云拿起地上的掉落的匕首,直直朝林容的脸狠狠割去。
林容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前方。即便厄运来了,她也不愿意退缩逃避!
嘭的一声,匕首跌落在地上,幽云已经捂着出血的手跌坐在地。
一袭黑衣凌空缓缓而来,面上戴着黑蓝两色的面具,虽看不到面容,但不怒自威。
钱甲钱乙连连后退,屁滚尿流的跑了。
幽云冲上前与他交手几招,发现不敌,也主动退却。
林容瞪红了眼睛,这不是那夜在别院里遇到的贼人吗?
这个色狼!
虽然确认她被敲晕后,他没做什么下三滥的事,可他翻窗进去偷女子肚兜那一幕,深深印刻在她脑海中,恐怕永远也不能忘了。
一个激动,林容心口一阵翻涌,嘴角溢出血丝。
姚年看了连连惊叫,“少侠留步,还望救救我姐姐。”
“她是你姐姐?”黑衣男子极为讶然地望了他一眼,却也没等他回答,便走过来,蹲在林容身前,替她检查伤势。
林容皱着眉头,嫌恶地盯着黑衣男子,对于姚年突然开口留住他,表示略有不满。
姚年不解,只低头呵呵笑。
眼下也只能如此,他浑身无力,也不能将林容背回去。
既然对方能救他们,对他们该也没有坏的心思。
黑衣男子不知从哪弄来了个半旧的竹筏,将林容拖到木屋去,又给跟来的姚年弄了些吃的。
木屋处于北郊的树林深处,这里鲜少有人出没,倒是一个隐居的好地儿。
林容的伤没到要害,但行动起来不方便。姚年便只能拜托男子帮她治伤,他吃了些干粮补足体力,连忙赶去城里买药。
树荫下的木屋极为幽暗,林容昏沉沉醒来,只觉得灯光下男子蒙着面的侧脸,越发的神秘。
屋门外一丝风吹进来,她才觉得胸前有些凉意,低头一看,衣服竟半敞开着,没全露但半遮半掩。
一时间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林容又吐出一口血来,手指着黑衣男子,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你~~混蛋,流氓!”
“你这人有没有良心,没有你口中的混蛋,你可就失血过多有生命危险。”男子把玩着手上的短箭,淡淡道。
林容咬牙切齿道:“我就算是死了也不要你治伤!”
还不知道他动了哪里,一想到某些被侮辱的画面,林容就恨不得此刻撕了面前这个男人。
可这男人武功极高,别说她现在负伤甚重,就算是平常,也休想动得他一根汗毛。
忽然,一念涌上心头,林容将衣衫理好,下了床,挤出笑容,又带着几分真心道:“不管怎么样,也算你救了我,我不能这么忘恩负义。为了表示诚意,五日后的晚上,我准备一桌酒席在家款待你。”
林容原以为他这种独来独往的个性会听完后便一口回绝,怀抱着小小的希望说出的话,却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林容背过身去,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她怎么可能会真心想请这种欺辱她的人吃饭。
只要他敢来,她一定会让她得到一个终身难忘的经历,叫他以后再也不敢胡作非为。
林容睡一觉醒来,撑着身体,寻遍了几间屋子,也没见到人。等姚年买了药材和干粮回来,这才意识到这黑衣男子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走了。
姚年拿着林容给的银子,雇了辆马车,没有回城里,而是直接去了向家。村子里还因为这马车惊讶了一把,一上午都在叽叽喳喳小声议论着什么。
向婶也没见过村子里的这种阵仗,同姚年客套了几句,便带着疑惑的滚圆的滴溜溜的眼神,退了出去。
花溪知道她受伤,连忙挥舞着翅膀,奋力抓着她的手指,将人给引到她之前容身的那棵植物旁,示意林容摘下一片花瓣放进嘴里。
林容半信半疑。
谁知道入腹后,能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汁水,直接从喉咙口经由身体,再入了丹田之中,整个人由内到外都暖洋洋的舒服。
姚年见了她面色红润,以为是自己开来的药有奇效,一个劲儿的傻乐呵。
林容也没戳破这层秘密,只交代姚妙明日不用来了,安心在家照顾母亲,她要招待贵客。
五日后,林容从白日等到傍晚朝霞满天,黑衣男子却始终没有出现,反而等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看着桌面上的那一束鲜艳的柳叶桃,林容满心的诧异。
林澜叶来了?
身后有动静,林容回头,林澜叶果真负手而立,对她淡淡笑着。
林澜叶虽然是表哥,可有记忆起,就对她很是照顾,喜欢的东西都会宠溺的买给她,虽然对外从没有给她身份的尊宠,但其他任何需要,都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满足。
她一直很好奇,就是这么温暖的一个人,为什么身边的丫鬟小厮,包括任何一个第一次见他的人,都会害怕,甚至瑟瑟发抖。
也许是因为身为临岳山庄的庄主,冷硬的外表,掩盖了他的内心。
可再冷硬的外表,也掩藏不住内心的柔软。
山庄内种的花品种繁多,他亲自下令栽种的柳叶桃整年整年的开花,每每兴致好时,便会采摘上一束,给她送来。
柳叶桃,花似桃花,叶似柳。
既清丽又妖艳的姿态,悄然绽放,足以抓住所有第一眼瞧见它的人的心思。
她来这已经许久,林澜叶终于得空来瞧她,也带来了它。
林容朝林澜叶走去,可半路却瞧见了床边桌案上那张菜谱,她刚等得无聊,信手书写的。
林澜叶知道她的习惯,自从厨艺得到十几号师父的认可,除非表哥生辰,她再也没有做过宴席。
唯有做宴席之前她才会万分考量的对着菜谱研究了又研究。
她刚才只是考虑着毒该下在哪些菜里头,就无意识间又将这个小毛病给露出来,若是被他瞧见,说不定会问东问西的。
虽然跟林澜叶无话不说,可今夜不知为何,她却不想把认识这个男子的事情同他说明。
大概是那夜偷肚兜的情形太过羞耻,不想让他知道这个。
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去,林容赶紧将桌面上的纸给揉了揉藏到了袖子里,确保不会掉出来,这才扭头问他喝什么茶。
但林澜叶今日似有些心不在焉,只让她加紧动作,一定要在那个重要的日子之前回到苏家,才好实施他们的计划。
最近苏家对临岳山庄打压得厉害,也不知是不是苏仰发现了临岳山庄就是当年林家后人的。
随后,又淡淡说了几句林容似懂非懂的话,这才离去。
紧张感平淡下去,总算呼出一口气来。
将袖子里拢着的菜谱给展开,看了一遍,才着手做起菜来。
林澜叶大跨步的离开,飞上墙头那棵茂密的大树。树里有另一个人在等他,是他身边的灵清。
是她认识的人,却也不知为什么没有跟着一起进去见林容。
大树的阴影掩盖了他的面容,只留下模糊不清的交谈声。
“忙完了西边的生意,就迫不及待通宵达旦的累瘫了五匹快马来找她,只聊这么一会就出来了?”
林澜叶有片刻的停顿,才道:“不管屋里屋外,她还是她,我也还是我。有时候生命偶然交集的两个人,是不可能串连成线的。”
灵清却低低笑着道:“嘴上是这么说,但还望你真同你自己所说,能守得住不管不问不牵连才好。”
忽然,耳畔传过几丝风声,灵清神色一肃道:“注意,有人朝这边来了。”
一个黑影,纵横在屋舍之上,几个起落,便来到了林容所居住的这个院子里,见屋子里灯光明亮,便从敞开的前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