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贯穿肩胛骨
等林容悠悠醒来,发现已经是后半夜了。四周静悄悄的,黑灯瞎火的,林容撞了好几下,才慢慢摸索着打开窗户。
因着投进来的月光,确认了这竟然是向伯家的房子。
本以为是做梦,狠狠掐了一下自己,才疼得差点叫出声来。
她因着看穿了牢里衙役那拙劣的伎俩,才打算将计就计,假装因为吃了掺了药的食物而晕倒,暗自吞下一颗早就准备好的假死药。
以图能够避过这些耳目,等被运到外头,再自己查清这件事情的真相。
这大半夜的,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事情又被如何处理了,也没地方去问情况,最后只能去空间里转悠了一圈。
天大亮,向婶子对于她从门里出来,很是惊讶,看来她也不清楚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随意敷衍了几句,便出门。
还找了个帷帽戴着,轻纱覆面,让人瞧不清面容。
没想到这玉米面店铺前头,围了一大群的人,乌泱泱的人。不仅是来买吃食的,更有来看热闹的。
因为这玉米面店铺旁站了几个官爷,将昨日的事情一讲解,大家纷纷拍手叫好,表示官老爷明察秋毫,关心民情,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林容只听到半截,后面还花了点小钱,特意找了个路边卖果子的摊子,详细打探,终于清楚了始末。
原来,昨天她“死了”之后,就被衙役上报后送进了停尸房,而县太爷神机妙算般察觉到问题,竟堵在门口。
拿着银两的衙役和背地里造势的男人,就被当场抓了个现行。
最后宣布,衙役们以为她“死了”,结果是无稽之谈,尚有呼吸,就当场释放。
一切都极好解释,但唯独她弄不清一件事。难道她配药手艺出问题了?假死药还能出岔子,让人探到鼻息?
事情处理得妥帖,林容和老板娘都无罪释放了,处理得皆大欢喜,林容也可以摘下帷帽,街上到处走了。
可是,林容对此却欢喜不起来。表面上是什么事都没有了,但真实情况呢?
县太爷仅凭有人诬赖就能轻易断定她是被人害死的,还能这么及时准确的拿捏住坏人?
当场释放,她人怎么会悄无声息出现在村子里,向家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再仔细一想,能做到这件事的,也就只有林澜叶了。
但这样突兀出现在城中,会不会引人注意,害了他?
林容霎时有些担忧起来。
四下张望一阵,正打算隐身偷偷离开,却见着前头有个人戴了一顶斗笠,遮住大半张脸,腰间还挎了一个鱼篓,正往市集相反的方向赶去。
林容本没在意,可却瞧见那蓑衣上的东西,瞳孔一缩,快步跟上。
直到走到一个阴暗的巷子里,那人才转身回来,一脸焦急之色朝着林容道:“大小姐,人找着了。”
人在北郊的一个偏僻的屋子里,那两壮汉时不时回来,塞点干粮给姚年吃,但只半饱,饿不死但状态极差。
他们的人本想趁壮汉不在,将人救走,可刚要动手,人就回来了。
情况迫在眉睫,先行回来禀告。
林容打算先不告诉姚妙,等将人救回养好再带回,只先让他去传递消息,让姚妙别担心,随后便直奔北郊去。
林容做这一切,却不知有人同样跟在她身后。
尽管她戴了帷帽,可有个小伙计,从出门的那刻起,已在她身后跟着。
因为距离较远,虽然看见两人站在一处叙话,却不知具体聊了些什么,只听闻要去北郊救人之类。
见两人分头走,便让蹲在街角的另外一人跟上林容,自己回去报信。
掌柜的听闻情况,赶到苏府,将事情上报,可苏仰正巧不在府里,门房也说不清去了哪。
正急得团团转,打算出门去寻,碰巧出门时撞见聂止风大跨步从外走来。
他一口气不带喘的说完,这才又回铺子里去等候消息。
林容花银子雇了匹马直奔北郊,一个时辰后,终于在偏僻处的屋子里发现了姚年的踪迹。
姚年的伤口让人心惊肉跳。
饿都是小事,累累的伤口,七八处之多,皮开肉绽的。
不过是一少年,他们竟也下得去如此狠手。
林容察觉屋子里没人,便按耐不住冲进去,用锋利的匕首将那绳子割断。
姚年从架子上跌落在地,奄奄一息的模样叫人心疼。
幸而个子还算小,林容花了大力气,将人给背到屋外马旁。
姚年才一坐在马背上,马在原地喘息的刨着地,有些异样。但因为情况紧急便没做多想,谁知道走了一段路之后果然出了问题。
马突然前蹄跪地,也害得姚年直接从马背上滚落,本来就模糊的伤口,更添了几条裂痕。
林容神情严肃,一语不发,搀扶着姚年急急往外走,虽然是东郊,可离城里毕竟有些距离。
路过一片小树林时,见离得那木屋远了,旁边有溪水潺潺,用叶子打来让近乎晕眩的姚年喝上一两口,恢复些体力。
谁知道刚走到溪水边,咻的一声,一只冷箭射来,贯穿了林容的肩胛骨的那一刻让她冷汗直流。
一刹那,仿佛进入了冰天雪地的时刻,虽然是大中午,太阳晒得鼻尖微汗,但她竟打起了哆嗦。
低过头向左肩看去,血已经将衣服浸透了。
又几声咻咻的冷箭声传来,逼得林容不得不丢弃了手中刚打起的水,直接抓过人往森林更深处走去。
也不知是那人箭法不准,还是故意逗他们,每每箭都射在她身边的树桩或者大石块上,发出冷冷的碰击声,让林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行走之间见到前头有个小的山洞,外面几层野草掩盖着。
眼见着追击之下没办法走远了,林容决定将人给藏进去。
山洞阴暗潮湿,只有一小块地方是干净的。
林容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
瞧了瞧姚年虚弱的模样,觉得肩上的箭碍事的很,咬牙拔下来,呲牙咧嘴的疼。
姚年默默瞧着,满心的感激,嘴唇却干裂着,说不出半句话来。
林容低声交代道:“你就待这不要离开,把人引开后我来找你。”
姚年瞧着林容拨开树藤的背影,要比他自己去冒险更心酸难受。
林容知道姚年因为自己才被抓,否则不能留着他到现在。
林容已经离开那个山洞有一会儿了,可是越走感觉越不对劲。
起初还有三三两两个短箭朝她飞射,可是没隔多久,竟悄无声息了。
林容受了伤,速度并不快。
身后的追兵,根本摆脱不了。
这其中必有诈!
大意了!林容心口一窒,赶紧回身朝着刚才的山洞奔去。
藤蔓遮挡住了大半个洞口,可这一片黯淡的绿意中,竟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蓝色。
并不是因为这粗布麻衣的灰蓝有多么的显眼。
她和姚年穿的都不是蓝色,这必定是歹人的。
眼见着那身形就要隐没在黑色的洞口,林容加快脚步,直接拽起地上的石块,猛的朝那个身影砸去。
本来是想打头,将对方拍晕,可距离有些远,失了准头,一下子拍在那人的小腿上。
那人身子一歪,裤腿处一块暗色显露,一个踉跄之后,斜斜倚靠着墙。
林容这才看清,竟是一个黑纱遮面,身材娇小的女子。
本以为砸错了人,可对方手腕上明晃晃的袖箭,霎时间让林容怒火中烧。
她终于想起图大娘子曾经说过,是有一个神秘女子始终不肯露出面容,但对她极为愤恨。所有一切阴毒的招,全是那个女子想出来,跟她无关。
林容一直以为图大娘子的话,半真半假不值得采信。但这一次总算是对上号了,还真有这么一人。
“我们之间有何仇怨,不如你今日给个交代?”
这是苏家人派来的,难道真识破了她的身份?
很快,林容否决了这想法。
即便苏家人发现她的身份非比寻常,顶多就是未确定身份之前的试探,若真到了摊牌那一部,必然只想速战速决,没必要手段耍得这么曲折离奇。
林容想不出,对方却眼看着越来越气,按耐不住的冷笑。
外人看来如闲话家常一般,实则两人暗下较劲着。
对方的手中还剩下一箭,林容握着一柄匕首,以这距离,恐怕要避开要害地挨上一箭,再用匕首对付行动不便的她。
但她在山洞里还有姚年这个软肋,不能跟对方硬拼,怀着各自的心思,便有了眼前这个僵持之局。
可这只是林容的以为。
等钱甲将山洞里的姚年仅用一只手就拖了出来,林容真就变了脸色。
姚年醒着,但死死咬着嘴唇,明明痛到极点,却不想她担心。
林容更加悔恨,自己拖累了他。
“想我放开他,就乖乖束手就擒!”
林容嘴角止不住的抖动。
林澜叶曾经告诉过他的事迹,有人拿住他要保护的人,他脸色不变,只命令随意杀戮,趁对方诧异而心神松懈之时,再将对方一掌毙命。
她曾反复琢磨过当时的心态,只要稍稍冷心冷情一点,便能轻易做到。
可轮到如今这步,她却心乱如麻地心口失了方寸,只想着如何救人,不能忍受姚年在她面前再受半点伤害。
“锵~!”
匕首砸在地面的石块上,沉闷的敲击声响起。
姚年仿佛能预见到悲剧上演般,紧贴着泥土的脸上,一双圆睁的眼睛也不忍地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