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切，傻子
楼梯上重重的脚步声在一扇门前快速刹住了脚，潘掌柜慌忙提起袖角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随后一阵叩门声后，潘掌柜恭敬的端着一盘蛋包饭走进了包厢，门内两侧放兰草的高凳旁各站了东家周斯年的管事和焦主厨。
潘掌柜一进来便瞧着屋里的气氛不太对，顿时也不敢到处张望，只将蛋包饭放在桌上时，才发现东家周斯年正和镇上新上任不久的镇长蒋司南对峙而坐。
潘掌柜不敢多说话，只低着头，弯着腰，堆着圆润的笑脸，恭敬道，“东家，这是店里新出的菜品，蛋包饭，您尝尝看好不好吃？”
周斯年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正端了一杯新泡的碧螺春漱口，一旁的随从赶紧端了铜盆过来接吐出来的茶水。
只见周斯年一双琉璃眼轻瞟了一眼蛋包饭，微挑了一下眉峰，清冽的说道，“我连夜从燕城赶过来，累的很，你这主厨做的早点却是让人一口都不想吃，不是腻的慌就是甜的齁，你也不必费心拿什么新菜品给我尝了，直接让人上金丝梅干菜肉饼吧。”
“切”一旁的蒋司南一脸鄙视，亏他也说的出口累，累你不早点来这吃饱喝足去休息，你一早天都还没亮透了，就摸到了我的府里，可怜了我的爱妾，就那样被他糟蹋了，一想到这里，蒋司南就咬牙切齿的
周斯年听到蒋司南的不满也不恼，只轻轻吹着热茶喝。
一旁的潘掌柜脑门的汗都快成水了，紧张的回复道，“禀东家，这金丝梅干菜肉饼还在做，不如您先尝尝这蛋包饭，也是原先这做金丝梅干菜肉饼的姑娘做的。”
“姑娘？”蒋司南一听到是姑娘做的，再斜眼看了看卖相还不错的蛋包饭，随即拿起白瓷勺就想舀一口来尝尝鲜。
哪知周斯年那个没脸没皮的，不是说不吃吗，这会子跟他抢什么，蒋司南看着周斯年抢过盘子先舀了一勺，气的嘴角直抽抽，也一手端着盘子另一头道，“你是主，我是客，你这为客之道也不过尔尔嘛。”
周斯年一手端着盘子另一端，一手的勺子上已经连蛋和饭挖了一勺，看着蒋司南气的不行的表情，很是满足的似笑非笑道，“你好歹也是世家子弟，难道不知道客随主便吗？”说完，便一口吃下了蛋包饭。
这一口下去，让不少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焦主厨就不说了，自己精心做的吃食没有让东家满意，自然就更不希望云华做的出彩了。
而潘掌柜却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周斯年的表情，生怕这蛋包饭不合东家的胃口，说实在的，他现在心里也没谱的很，毕竟蛋包饭到底滋味如何，他也不曾吃过啊。
桌子另一边的蒋司南也懒得跟周斯年计较，也挖了一大勺放进嘴里品尝，松软的蛋皮口感绵密，似乎还带着一丝甜味，软硬适中的米粒，咸香不腻，裹着的独特酱汁让味蕾回味无穷。
蒋司南闭上眼摇着头吃完一口蛋包饭，与周斯年的故作淡定相比，都让潘掌柜心里拔凉拔凉的，只觉得自己这次似乎急功心切了，而后面的焦主厨瞧着大家的神色，更是内心一喜。
忽地，两个贵公子，一个陌上如玉，一个彪悍凶勇，端着一盘蛋包饭谁都不肯放手。
“蒋司南，我劝你放手，要不然我就把你爱妾的毛拔的一根不剩。”
蒋司南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他花大价钱买回来的爱妾——鹦鹉，此时身上还有毛吗，不都被这厮一大早偷溜进府给霍霍了吗，“周斯年，你好歹是圣上亲封的县公爷，总得做些配得上爵位的事才行，要不然你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周斯年一脸无畏，他才不在乎名声了，“你也说了是圣上封的，与我何干，我可不稀罕。”
蒋司南眼角一抽，差点忘了这斯最是无赖，“哼，管你稀不稀罕，总之，我是客人，你得让我。”
周斯年忽然邪魅一笑，很好说话道，“也是，好歹是我请来的客人，那便让给你吧。”
蒋司南两眼一惊，才想说这斯怎么转性了忽地就看见周斯年猛的一松手，一盘热乎的蛋包饭就在失力中泼了蒋司南一身。
“你”蒋司南气的赶紧起来，指着周斯年气急败坏道，“周斯年，你几岁了，还玩这种把戏，你幼不幼稚，活该燕城没姑娘愿意嫁给你。”正说着话，一旁的贴身护卫青山赶紧拿了一块干净的帕子给主子擦拭脏污。
周斯年得意的扬了扬手里的扇子，一脸痞笑道，“小爷我才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了，今日也算是给我的常胜将军报仇了，自此咱俩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了，今日你若是想回燕城，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考虑。”
蒋司南一脸抑郁，没想到周斯年这瑕疵必报的性子还真是让人讨厌，不过是不小心踩死了他的常胜将军——蛐蛐，至于将他发配到这小镇子上不说，还得将他的爱妾拔毛吗？再看看自己一身的脏污，蒋司南心里憋屈的很，只想着以后还是离这斯远点，这性子实在是不遭人喜欢。
说实话，蒋司南巴不得现在就回燕城，只可惜昨儿个他收到了父亲的亲笔信，让他乖乖在这做点政绩再回燕城，这样也好让他名正言顺入云策军。
蒋司南满脸的络腮胡，明明跟周斯年差不多大，却总是这么不爱修边幅，此时更是愤愤的说道，“不劳县公爷费心，我衙门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完，也不管周斯年同不同意，径自带着青山推门下了楼。
周斯年越过窗柩，看了一眼走到街上准备骑马的蒋司南，切了一声道，“切，傻子。”
随后转身后，看了一眼屋子的狼狈，也没心思再呆，只沉声吩咐道，“我要沐浴更衣。”起身便准备带着周管事先去备好的院子休息，忽地又转过身来，对着潘掌柜吩咐道，“对了，那个什么蛋包饭再送一份去我的厢房。”
潘掌柜连连点头，一脸的肥肉也跟着一上一下的。
等到周斯年离开后，潘掌柜也赶紧去厨房安排送热水和蛋包饭的事去了。
整个屋子里，只留了焦主厨还留在原地，此时的他正盯着泼在桌子上和地上的蛋包饭，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见他朝着落在桌子上的蛋包饭伸手捏起一些放进嘴里嚼了嚼，神色瞬间变了变，而后便一甩袖，一脸阴翳的离开了包厢。
从福来酒楼离开的蒋司南，刚骑上马准备离开，就瞧见云华正带着邱白芷也从里头走了出来，一想到上次青山打听回来的消息，便赶紧摇了摇头，不过是个乡野丫头，也不知他当时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会觉得这丫头可以跟周斯年对上，周斯年可不会像他一样怜香惜玉，思绪只想了片刻，便抓紧缰绳，夹着马肚，朝府衙赶去。
云华和邱白芷出来时，自然也看见了蒋司南，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行个礼，就见蒋司南已经驾马离开了。
她自然就安心的带着邱白芷准备先去一趟医馆，先去看看雪莺的情况。
邱白芷摸着圆鼓鼓的肚子，不时还打着饱嗝，一见云华盯着她，还不好意思的拿手捂住嘴，想将嗝憋回去。
云华看的满眼无奈，这丫头方才不知是不是怕蛋包饭又被人抢走了，好不容易教着崔大牛做好一份，就被这丫头抢去角落蹲着吃了，而后崔大牛也试做了几份，有一半也都入了她的肚子。
仁心医馆。
自从立冬后，患风寒的病人就多了些，云华她们才刚踏进医馆，便听见零星不断的咳嗽声，云华下意识的别过头去，探脉的案桌前邱笙正忙个不停。
邱白芷见怪不怪，熟门熟路的带着云华便去了后院，云华本还想着先去跟邱笙打个招呼的，眼下也只好先去见了雪莺再说。
院里，一片片黄色的银杏叶宛如雪花般在空中飞舞，只见一身黑衣的女子手持长剑，一手剑花婉如游龙，曼妙身姿轻巧矫健，一招一式皆是流畅飘逸。
忽地，云华便想到了杜甫的一首诗词：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这还是云华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见人舞剑舞的如此令人赏心悦目的。
许是察觉到来人，雪莺很快的轻翻侧身立在原地，快速将剑收回身后，一双柳眉带着冷冽看向云华。
“哇，雪莺姐姐，你好厉害啊，你的剑术都快赶上梅三娘了。”梅三娘是大盛国非常具有传奇色彩的女侠士。
雪莺神色依旧没有丝毫波澜，只淡漠道，“白芷姑娘客气了，不敢与梅三娘并论。”
音落，又转头看向云华道，“这位是？”
“哦，这是我新认的师傅云华，雪莺姐姐你体内的毒就是我师傅救的。”邱白芷很是自豪的介绍着云华。
“哦？”雪莺满眼都是打量，她自做了暗卫后，见过的牛鬼蛇神何其之多，如今却在一个小姑娘身上瞧不见丝毫胆怯，那份坦荡倒让她有些欣赏，她也确实没想到眼前小小的姑娘竟然会医术，更意外的是解了她的毒。
很快，雪莺便双手相抱，依旧淡淡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会多备银钱答谢你的。”
只见云华两股麻花辫在身前，一身粉色短袄尽显可爱，脸上梨涡浅笑，声音清脆悦耳道，“雪莺姑娘客气，之前邱爷爷已经用你给的银钱送了我不少药材，已经够了，今日我过来，是想给你复诊，看看体内的余毒清完没。”
“也好。”雪莺松了松神色，朝着一旁的石桌走去，利落的撩开衣袍，端坐在石凳上。
云华也从容的坐在一旁，伸出右手两指轻按在雪莺如雪般的手腕处，一旁的邱白芷见状，也没打扰，只静静的去准备茶水点心去了。
此时，空气静的只能听见风吹起落叶沙拉沙拉的声音，云华双眼目视着前方，安心的听着脉。
一侧的雪莺却毫无忌惮的盯着云华看了许久，一双清澈透亮的大眼如一汪泉水，雪莺似乎想从云华微变的神色里看出些什么，她总觉得眼前的小丫头并不简单。
许久后，云华收回两指，笑看了一眼雪莺，道，“不知雪莺姑娘盯着我看了许久，可看出什么来了？”
雪莺依旧毫无表情，将手收回后，反而问道，“余毒可清？”
“清了如何？不清又如何？你身上大小不一的刀伤遍布全身，你这般操之过急的就开始练武，于身体并无益。”云华沉静的回道。
雪莺倒是没想到眼前的小丫头竟然会反问她，毕竟她并不在乎身上的伤，于她们这些在刀尖舔血的暗卫来说，只要没死，就要听命行事，如今她若是余毒已清，她自然是要去找小姐了，随即回道，“也是，清与不清都得离开。”
云华看着眼前雪莺的淡漠，沉声道，“你倒是沉得住气，我还以为你会直接问我是如何知道蛊毒的？”
雪莺眼里闪过一丝警惕，盯着云华的眼睛看了许久，才道，“你似乎知道我的身份。”
“嗯，算是吧。”
音落，一把冰冷的长剑眨眼间便出现在了云华的脖颈处，清风吹起了云华的一根发丝，碰着刀锋的那一刻便断成两根。
“说，你是谁的人？”雪莺冰冷道，似乎忘了眼前的人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云华先是一愣，这剑快的差点就吓到她了，可随即也反应过来雪莺的身份后，这才有些不满道，“我谁的人也不是，你最好赶紧给我把剑放下。”
“哼，那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你最好趁我有耐心前如实招来。”
云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我对你身份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是受人之托传句话，有人想见你一面。”
雪莺眼角微抬，冷冽道，“谁？”
此时雪莺手里的剑似乎抓的更紧了，似乎只要云华说出的名字不对，她手里的剑就会立刻要了她的小命。
云华在心里将李梦怜骂了八百遍，心想自己到底是脑子哪根筋搭错了，会答应给她传话，随后盯着雪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李梦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