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挖笋
寅时末，天还大黑，厨房里，云婆子跟赵氏已经在厨房忙碌起来，自从云婆子来了以后，就学会了摊蕨饼。
云华打了水梳洗完毕后，也进了厨房帮忙，今儿个是卖金丝梅干菜肉饼的最后一天，赵氏做的便更卖力了些。
赵氏将昨儿个云泽他们在镇子上买回来的猪肉，慢慢从房梁上取下来，一共两大刀，都是用弯钩穿了挂在房梁上，免得夜里遭了老鼠。
云华瞧着，便想着等地窖做好后，她得单独做一间冰室出来储存食物，这几日赵氏心疼她，都让她起的晚了些，云华掳了袖子，便开始帮着揉面做饼。
晨曦的光辉将将落在灶台上时，云婆子的最后一个饼也出了锅，云华将坛子里的辣酱舀了一瓶出来，瞧着快要见底的辣酱坛子，心想今儿个得再做些辣酱出来。
一把婆婆丁下锅，打了几个鸡蛋下去做汤，再拿出一盘热乎的金丝梅干菜肉饼摆上了桌，云泽跟云风两兄弟先吃饱后便驾着新买的驴车准备出门了，赵氏也重新换了身干净的青色薄袄跟着上了驴车，走之前云华又特意嘱咐了赵氏一番，“娘，今儿个您去镇子上，别忘了去医馆给我买付银针回来，我有用。”
赵氏点了点头，“记得的，昨儿个吃晚饭时你已经说过了，娘都记得的，还有你要的大米跟糯米，你放心，娘都给你带回来。”
云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好像是啰嗦了点。
昨儿个云泽还特意跟云爷子学了如何赶驴车，今儿个自己赶起来更是兴奋的很，一路上都跟云风说个不停，赵氏坐在驴车后头，看着两个风华正茂的孩子，心想明年总算是能送他们去学堂了。
云华坐在堂屋里，喝着野菜蛋花汤，吃着金丝梅干菜肉饼，瞧着屋外的日头越来越高，想了想便道，“奶，过两日就要入冬了，这山上的冬笋可冒尖了？”
云婆子正咬着饼了，听到云华这么一说，瞧了瞧外头树上还沾着的露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吧，要是去后山竹林挖估摸也能挖着，不过还是入冬后的笋更爽嫩些，华妹儿可是想吃了，要不待会儿奶去给你挖点回来尝尝？”
云华抱起碗喝了一口热汤，摇了摇头，“不用，待会儿我自个儿去就行，奶帮我在村子里收些辣椒回来就行，家里辣酱快没了。”
云婆子一想还真是，便笑着点了点头，云爷子吃的快，这会儿才刚丢了碗筷，外头做工的人便陆续都来了，云爷子赶紧起身去招呼。
云华吃完后，便帮着云婆子将碗收进了厨房里，然后拿出锅里温着的那份野菜蛋汤，再拿了锅边上还热乎的两个金丝梅干菜肉饼放进盘子里，便去找李梦怜了，今儿个得给她解毒。
屋子里，李梦怜已经起来了，只是左腿还不是很方便，云华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想下床解手，便赶紧将早饭放在桌子上，上前一步扶着她去了屋外的茅房里。
讲真，这个茅房，别说李梦怜每次来都嫌弃的很，就是云华自己刚开始也是抵触的，好在这次重新装房子，她打算重新将茅房改造一下。
李梦怜拖着厚重的身子重新躺在床上后，这才忍着腿上的不适，盈盈一笑道，“谢谢华妹妹。”
“不用谢，莲花表姐。”瞧着李梦怜的神色有那么一丝变化，云华觉得这个名取的好极了，主要是李梦怜给人的感觉太高贵了，哪怕是如今被人收留的地步，也是一副世家小姐的大方做派，这本是好事，可偏偏就坏在他们这是乡下，这般举止规矩的姑娘可不像是村子里的，这要是一出门准会被人识破。
还记得云泽第一次见到李梦怜时，差点吓了一跳，虽然云华早就提前跟云泽打过招呼，可云泽还是红了个大脸，结结巴巴的打了招呼就落荒而逃，后来仔细问云泽缘由时，云泽只说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村子里的丫头有她那么白的吗？
云华将吃食给李梦怜摆好，看了一眼李梦怜捏的出水的脸蛋，酸酸道，“那个今儿个太阳挺大，你待会儿出去多晒晒。”
李梦怜拿起喝汤的勺子一愣，随即说道，“我身上的伤口结痂了，痒的很，家里可有舒缓膏？”
“舒缓膏？没有，没事儿，我待会儿给你做一点出来吧，反正待会儿也要山上，正好再挖点新鲜的草药回来做。”
李梦怜满意的点了点头，“嗯，那我就不去晒太阳了，身上伤口还痒着了。”云华一噎，总觉得这姑娘总是能把怼人的话说的这么轻描淡写的，还偏偏让你找不出错处来，倒也是个本事。
云华想着想着，弯月般的眉毛缓缓舒开，“我看你像个有学问的，不如你教我写字吧。”
“写字？”李梦怜有点吃惊，按理来说，云华应该是识字的。
云华不好意思的咳了咳，“那个我毛笔字写的不太好。”
李梦怜掩嘴一笑，瞧着云华这般可爱的模样更是喜欢的很，“那敢情好，我的学问还是不错的，你认我当这个师傅，不亏。”
云华柳眉微挑，“谁说我要认你当师傅了？我只是让你教我练练字而已，当不得师傅的。”
语毕，李梦怜认真的思索了一番，道，“你既习了我的字去，就是我的人了，不认师傅，认个姐妹也成。”
“姐妹？”云华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也不吃亏，便点了点头道，“成吧，那就姐妹吧，诺，你赶紧吃吧，等我娘把银针买回来了，就可以给你解毒了。”
李梦怜神情微微一滞，似乎是想到什么，随后又笑着点了点头，“好，那就辛苦妹妹了。”
“没事儿，你也别担心，有我在，你这毒死不了人的。”云华安慰的有些生硬，见事情说的差不多了，便打算先进山去了。
云华走后，李梦怜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没，摇了摇头，便拿起还热乎的饼轻轻咬了一口，这不吃还好，一吃直接惊艳了她，满口酥香，肉馅更是鲜香无比，李梦怜委实没想到能在这穷乡僻囊的村子里，吃到如此美味的食物，一时间觉得此次受难也没那么难熬了。
云华去院子里背了个竹篓，拿了一把锄头便进山了，今日她是打算挖些冬笋回来，昨儿个云泽卖饼拿了四千九百个铜板回来，除了该给的工钱，云华拿了两千个铜板给大伯云河去付柿子跟瓷瓶的一部分定金了，还有两千个铜板则给了云爷子先去付了工人的一部分材料钱，其余的则等着赵氏换了银钱回来再付。
今日日头大，山间的雾气也少了些，云华一路朝着竹林走去，细细簌簌的竹叶随风摇摆，一行小路曲折蜿蜒，云华看着此景，不禁想起了李白的一首诗句，“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
青翠的竹节宛如成人手臂般粗，忽地云华便想到这竹节用来装米酒倒是合适，便想着回去后等让云爷子带着云泽上山砍点竹节回去。
一路往更湿润的泥土走去，渐渐便显现出了不高的笋尖，云华心想看来云婆子说的没错，这要是再等几日怕是就可以挖更大的冬笋了，今日的笋虽然不高，但也不妨碍云华先挖些回去做来吃，今日她要做三鲜豆皮，最不能缺的便是笋了。
云华放下竹篓，拿起锄头先将一颗不高的笋尖周围的泥土挖松散一些，再逐步一点一点的深挖，瞧着笋尖不高，往下挖下去才发现底下的笋头还挺深，整个露出来居然有云华的小腿那么粗，云华心满意足的将笋小心的挖了出来，抱着竹笋像个傻子般笑了笑，三鲜豆皮啊，她可真是想了好久了，想着想着云华的口水都分泌出来了。
抓紧时间又挖了不少竹笋，一上午就这样悠悠过去了，云华就地寻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喝了点水，拿手扇了扇脸上的热气，这打算就先挖这么多回去了，主要也是觉得入冬后的竹笋更鲜甜一些。
沿路又摘了些新鲜的艾叶和清热消炎的草药回去。
云华回去时，正午的日头正热，玲珑的小脸也热的红彤彤的，云华才刚进院子，便听见不远处赶着驴车的云泽大喊了一声，“姐，我们回来了。”
云华倒是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今儿个的饼多，约莫要到下午才卖完了。
院子里的工人都自觉地坐在前院一边歇息，云婆子跟云梅正端了蒸好的馒头跟鸡蛋出来，一瞧着大家都回来了，都笑的更甚了。
云婆子把馒头放在院子的桌子上，连忙赶到院门口帮云华卸竹篓，话却是对着不远处的云泽说的，“今儿个怎么回来的早些，都累坏了吧，先进屋喝口水，奶这就去做饭。”
云梅将炒好的野藠头和马齿苋端出桌，也赶紧去给云婆子帮忙，都以为云泽他们回的晚，还没准备他们的饭菜了。
云华一放下竹篓，便赶紧去扶了赵氏下来，“娘，您慢点，今儿个出门累着了吧？”
赵氏笑着扶着闺女的手下来，手里还挽着一个包裹，“那就那么娇柔了，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夫人，一点都不累，潘掌柜那边的事儿都弄完了，也去了衙门公证，房契都在这里头了。”
云华拉着赵氏便先进了屋，云泽跟云风则先将驴车赶去了后院喂草。
云华一进堂屋便给赵氏先倒了一碗水来喝，“娘，您先喝点水。”
赵氏将包裹放在桌上，接过云华倒的水，仔细喝了一口，这才继续道，“潘掌柜那的师傅都厉害着了，娘只教了几遍，他们就学的差不多了，只是唯独少了你的菌子粉，潘掌柜便想找你买些回去。”
“哦，菌子粉啊，也难怪了，那可是提鲜的好东西，只是如今都快入冬了，山上怕是早就没菌子了，这样吧，我先在咱自己的屋子里种些菌子出来，您把家里的先卖一部分给潘掌柜吧。”
“菌子还能自己种？”赵氏有些诧异。
云华点了点头，“能啊，只是这菌子难得，卖的得贵点，得五两银子一斤。”
“五两银子一斤？会不会太贵了？”赵氏总觉得有些贵的离谱。
哪知云华却摇了摇头，“您也知道如今是没有菌子了，要种出来可不就贵点嘛，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理是这么个理，可赵氏还是觉得有些贵，只是一想到菌子还得自己种，又有些担心云华能不能种出来。
一番思虑过后，又想到别的事，赶忙将包裹打开，细细从里头拿出一副木盒子出来。
云华瞧着做工精细的木盒子，心下一喜，伸手摸了摸上面雕刻的兰花，不禁赶忙问道，“娘？这盒子做的真精巧，是给我的吗？”
赵氏含笑着点了点头，“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云华在赵氏的注视下，笑着连连点头，迫不及待的就拨开了细小的铜扣，打开后，便是一副用驴皮包裹着的银针。
云华抬手就是拔出一根细细查看，嘴里更是忍不住感叹了一番，“好针，这可是一副上等的银针啊，娘，这副银子得花不少银子吧？”
“可不就是上等的，花了十两银子了。”云泽从外头插嘴走进来。
云华咂舌了一下，“这么贵？娘，您怎么给我买这么贵的银子，不是说了先买一付五两银子左右的就行了嘛。”
赵氏看着云华是真喜欢这么银针，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总归是拿你的银子买的，既然难得遇上一副这么好的，娘也就狠心买了。”
云华心里一暖，她虽然没跟着一块儿去买，可也能猜想到赵氏给她买这副银针时肯定纠结了许久，十两银子啊，虽说云华自己是舍得的，可是对于赵氏来说，这就是一笔大出处，这也足以证明赵氏真的很看中自己的一双儿女，若是旁人家的，别说给女儿买十两一副的银针了，就是钱，都不会给女儿留下，哪怕是女儿赚回来的，那也只能归父母所有，这也是这个世界女性的悲哀和无奈，云华很庆幸自己的母亲一直都更重视亲情，就像之前家里哪怕一贫如洗了，也要拿出最后的积蓄给她看病，这样的家人，怎么能让云华不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