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下雪
那男孩也不辩解，反正柳羌去哪他去哪，他就一直跟着她，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
那时，她在灯谜会里看中的那只兔子，就是他替她作弊得来的。
只是可惜，被她养死了。
就在那只兔子死了没多久以后，他也消失了。
没有一句话的离开了。
柳果那时直骂他是只小白眼狼，阿姐对他那么好，他竟然一声不吭的就跑了，也不打个招呼就走。
没良心！
柳羌虽也有些遗憾他什么话都不说的走了，但回过神来，又觉得他们本就是萍水相逢，他本就是自由的，来去自如，他不说，又何必强求呢。
只是他现在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希望他以后，别再受那么严重的伤了。
恍然间，柳羌回忆起她在死胡同里遇到阿九时，也是同样的情况。
他要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身上的伤不仅没有变少，反而变多了。
柳羌眼中微涩，忽然就想知道，阿九这么多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还有，他到底是什么人。
她之前有提过一次，只是阿九并未正面回答。
很显然，他不想说。
柳羌想问，但又不知该如何提起，最后只能在心中叹息一声，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原来当初那个老喜欢跟在我身后的小男孩就是你呀。”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她抬手摸索着摸到了他的墨发，指尖触碰到了他束发的冰冷银冠，笑着，“你比我都还高了。”
“我记得那时，你很瘦，又很小，身高只到了我的肩膀。”
“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心里紧的难受，带着强烈的窒息，连呼吸都变的极为困难，鼻尖酸涩。
这些年，阿九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濒临死亡。
而现在，他又不得不因为她而被官府通缉，带着她连逃命都变得艰难。
“殿下！不要难过。”阿九看着她，澄澈的眼眸倒影出她的面容。
他微微敛目，想要伸出手碰碰她，却又压下这个心思，低低道：“遇到殿下，我很开心。”
柳羌摇摇头，“我不难过。”
“我只是心疼阿九。”
“殿下。”阿九耳尖微红，鸦羽般的长睫微阖，声音低浅温和。
感觉阿九替自己擦拭掉了眼角的泪水，柳羌忙低头掩去自己的失态，平复好心绪后重新抬头对他眉眼弯了弯，“阿九，下次不许再伤害自己。”
她自嘲一笑，“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什么贵女了。”
“阿九不必用京都的规矩来约束自己，而且，阿九很好。”
“我们也已经做过了约定，说好不分开的。”
说到这，她对着他俏皮一笑，“说起来，害怕被赶走的，应该是我才对，毕竟没了阿九，现在的我可是连穿衣吃饭都困难。”
“殿下。”阿九眉眼微垂，努力压下自己眼中翻腾不已的情绪后，说话第一次有些磕磕巴巴，“我，我是不会离开殿下的，而且，殿下那么好，我，我我这样的人”
“阿九很好。”柳羌眼睛看着前方，打断了他的话语，一脸认真，“阿九很！好！”
“我不想听到任何你贬低自己的话语。”
“这事就这么过了，不要再提起了。”
他头偏了偏，躲过着柳羌虽无神但清澈的眼眸，平淡的面庞有些赧然，“殿下，我会注意的。”
“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
他好似很紧张，连身体都崩的紧紧的。
柳羌无声浅笑，明明该害羞应该是她，为什么感觉他比她还要更害羞一些呢。
真是单纯可爱的阿九。
随着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冬日的冷风直呼呼的往屋子里吹。
这屋子里满地是水，乌老二见房门打开，便带着人进来抬木桶了。哪知，屋内满地狼藉，破碎的木块散的满地都是，那个容貌姣好的女郎站在桌旁，身旁站着她那位神色清清冷冷的侍卫。
在他还没明白屋内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时，一声“铮”的声响突然传出。紧接着，一把泛着泠泠寒光的利剑便抵在了乌老二的脖子上。
持剑之人眼眸冷淡的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突如其来的动作直把乌老二吓了个半死。
他斜着眼睛望向脖子上的剑，颤颤巍巍的问道：“这这位大侠，你这是何意？”
柳羌看不见，只听到了前方传来动静，她有些些茫然的眨了眨眼，“阿九，怎么了？”
“殿下，没事。”
阿九侧首回了一声。又转头重新看向乌老二，声音冷冽，“木桶，怎会突然碎了？”
乌老二瞧见一旁散落满地的木块，这才恍然大悟，他一脸委屈的，“这木桶碎了，也不关我的事啊！”
“咱们这些土里刨食的人，哪有那么讲究，洗个澡还要用木桶，直接一瓢水往身上冲了就得了。”
“这木桶是我找村里最有钱的王家借的，他家这个木桶已经很久没用了，放久了，这木头当然就脆了，突然碎了。”乌老二面带尴尬，“那也不是我想的嘛。”
阿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直把乌老二看的心下惶惶，就在他还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阿九手腕一翻，便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剑收了回去，神色清冷的重新站回了柳羌的身后。
乌老二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或许是因为心下心虚，所以说话飘飘忽忽的。
“现在天色快要暗了，两位，你们要不要，要不要再住上一晚，再走？”
他最后那几个字说的极为勉强，阿九抬眸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淡漠然。
“不用。”
乌老二面上讪讪，“那好吧，那我就不留二位了。”
柳羌的头发还有点微湿，阿九便拿着干燥的帕子一点一点的擦干了她的墨发，随后，用一根木棍轻轻巧巧的为她绾了一个发髻。
这发髻极其简单，松松散散，有一缕头发自然垂落在了柳羌的耳旁，轻飘飘的，微微晃动，衬托的她的面容更加柔和婉约。
偶然路过的乌老二见这一幕，嘴里嘀咕着，“这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连侍卫都会梳头。”
“还怪好看的。”
闻言，阿九手猛的滞了一瞬，柳羌眼中满是笑意，忍不住捂着唇“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阿九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快速做完手中的收尾，搀扶着柳羌从椅子上做了起来，“殿下，我们走吧。”
柳羌忙止住笑意，道：“好。”
在乌老二的送别下，两人出了村子。
出了村子以后，两人翻身上马就是连夜赶路。
更深露重，天不遂人愿，他们还没走多远，夜空就飘飘扬扬的撒起了如绒毛般的雪花，阿九紧了紧护着她的毛皮大氅，轻声道：“殿下，下雪了。”
一片雪花轻轻落在了柳羌的脸上，化为了冰冷的水滴贴在了她脸上，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阿九，还能赶路吗？”
阿九看了看天色，夜空朦胧，无数零星的雪花纷纷扬扬往下坠落着，落在了山林上，道路上，马上，他的眼睫上。
不过片刻，整个世界都好像变得雪白了，在月光下清清冷冷的，一望无际的白。
他的眼睫微微颤了颤，雪花融化成水滴挂在了他的眼睫上，浅浅滴落。他低头，重新看向前方因为大雪而变得朦朦胧胧的路。
“雪大了，可能走不了，殿下，我找个地方躲雪。”
柳羌点点头，“好。”
时乖运拙，两人在逃亡路上，却遇上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严重拖慢了两人前行的脚步。
今年的冬日格外的长，也格外的冷。
这场雪下了很久，两人前行的脚步被这场大雪绊住，白日里竭尽全力赶路，晚上寻一处能遮风避雨的地方躲藏着睡觉。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搜查两人的通缉令，清晰明了的画像贴满了一路，两人根本不敢冒险进入城内，只能躲在野外勉强过活。
柳羌躲在阿九的怀里瑟瑟发抖，一张脸被风雪冻的惨白。
她浑身冰凉无比，阿九却像个温暖的火炉一般，暖暖和和的。
事到如今，柳羌也管不上那么多了，夜里风雪冷，她被冻得瑟瑟发抖，索性直接靠在了阿九的怀里睡觉。
阿九面色虽赧然，但却并没有拒绝。
这么冷的天，可是会冻死人的。
这一路上，阿九见了太多被冻死倒在路旁脸上青白交加的尸体了，想到此，他抱着柳羌的手臂也不由自主的更紧了紧，运转内力让自己变得更加暖和一点。
柳羌看不见，也就不知道，只是觉得阿九好像抱着更舒服了，便在睡梦中本能的蹭了蹭，往他怀里钻得更深了一些。
阿九身体微僵了僵。
第二日，两人继续赶路。
这一路上，柳羌都被阿九照顾的很好，吃食虽寡淡，但却没有饿过肚子。
若是渴了，这飘落的大雪落的满地都是，捧起一捧雪丢进破了的陶罐里，下面再加点柴火，把雪煮化沸腾就能喝了。
害怕两人生病，柳羌便让阿九注意路旁的草药，若是遇上了可以预防风寒的草药，便摘下来，混着雪水一起煎服下去，倒也有效，两人迄今为止还没有染上风寒过。
只是长久疲累的赶路让柳羌瘦削了不少，精神萎顿，脸色苍白。
一路紧赶慢赶，眼看着离疏烟城就不远了，纷飞的大雪终于停了，原本朦胧的苍穹也终于变得清朗了起来。
下雪不冷化雪冷。
这接连的雪天冻死了许多动物和能吃的东西，没有死的动物也早早的就躲藏了起来，临近边境，山林稀疏，阿九寻找吃食也逐渐变得艰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