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识纪春
骆白白和钱小和走进院长办公室时,两位院长正坐在沙发上彼此恭维。见到两位新老师进来,就都停了下来,但依然稳稳的钉在沙发上,似乎沙发不是一个用来休息的工具,而是一个遮羞的介质,用来掩盖需要掩盖的东西。骆白白瞥了眼钱小和,见她的脸被崇拜和恭敬涂抹的有些失真,自己也禁不住向她靠拢过去……
“你们来啦啊!”曹欣捷满脸的笑容犹如吸饱了阳光的葵花籽油,稍一不慎就会滴下来。“这位是尤川北,尤院长,这位是——”话没说完,尤川北觉得在两个新老师面前应该有点做领导的气度和涵养,于是他从沙发中站起身来,微笑的伸出了左手,而骆白白在之前就有伸出右手的趋势,这样一来,场面有点尴尬,然而尤川北的左手停在那里,丝毫未动,骆白白的脸红了一下,有些讪讪的也伸出左手,此时她的脑子里是和沈济延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那样干净的一张脸,细长的眉眼,一副胡闹却又认真的表情如今想起来恍若隔世,然而就是这样模糊的一张脸都胜似眼前这个眯着眼睛咧着嘴巴笑的男人……然而,沙发上的另一位依旧纹丝未动,好像他的裤子只是一个围裙,后半部分完全完全要靠沙发来遮挡,否则就是行为艺术……
“这位是徐华痣,徐院长。”曹欣捷接着介绍道。沙发里的男人有五十多岁了,长且多肉的脸上长满了岁月的小坑,仿佛陨石来喝过茶,腮帮子上的肉很多,让人忍不住想去插一面红旗去表达爱国的激情。眼睛不是小,而是眯缝——尽管骆白白也分不清这两个形容词到底有什么区别,但她就是固执的认为,眼睛眯缝是体内闷骚气息的泄露而造成的,再加上它们羞愧难当的躲在眼镜后面,仿佛在不经意间窥视着这个世界。总之,在这个第一印象里,骆白白对于徐院长最深的印象就是,他的腿好像是装饰品哦,而且他的设计师只给他设计了坐姿……
“都安排好了,是吧?”尤川北看徐华痣默不作声,就例行公事的问曹欣捷。
“好了。”
“董院长怎么说?”
“叫纪老师带她们。”曹欣捷的眉棱骨不易察觉的跳动了一下。
“纪老师在楼上吧?你带她们俩上去好吧!”尤川北看了看骆白白和钱小和,都还是一副学生妹的样子,钱小和看起来更加低眉顺眼些,这个骆白白好像多了些桀骜之气,想到着,尤川北暗自嘲笑自己的想法:什么桀骜,一个刚毕业的女学生能有什么能耐!任人宰割罢了……想到这,他温和一笑:“现在你们俩就跟着曹老师上去好吧!见见纪老师,以后她就是你们俩的师傅了,要跟着纪老师好好学习,那可是我们学校的楷模……你说是吧,徐院长?”徐华痣翘着的二郎腿不由自主的晃了晃,手在脸上划了一把,不置可否的晃了晃脑袋,这种颈椎酸痛的晃法让骆白白和钱小和迷惑不已:这是同意呀还是不同意呀……
“好了好了上去吧,哈哈哈哈……”尤川北干巴巴的笑了一声,空气如烤箱中的一块干酪,黏稠而令人窒息。
上楼的时候,骆白白一直在想徐院长的态度,冷不防钱小和说了句话:“曹老师,我们给上保险么?”
曹欣捷穿了足有十厘米的高跟鞋和看起来不足十厘米的短裙,两条大腿暴露在空气中,有种招摇撞骗的感觉,骆白白突然就想到了大学时的一篇古文《招魂》,但现在看来可能要换一个字了:勾魂……
曹欣捷没想到钱小和会问这个问题,她来了一年多了,从来没敢奢望过什么保险,只是每天上班的时间吃饭,吃饭的时间减肥,抓紧所有时间露大腿而已,这三样哪样需要保险呐!她回过头有些轻蔑的说道:“我不知道,应该……不会有吧……”
钱小和失落的情绪溢于言表:“啊~~~怎么没有啊,我哥说……”
骆白白拉了下钱小和的手,意在制止她,在刚认识几分钟的人面前吐露心声是不礼貌的,同时也是不安全的。然而一切太突然了,就在钱小和住嘴的一秒钟之内,曹欣捷身体剧烈的歪了一下,随即从楼梯上滑了下来。骆白白走在她的身后,长长的鞋跟从骆白白的裤子上擦了过去,留下一路的尘埃。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的惨叫声,一面惨叫,一面用手拉扯住旁边的扶手来阻止身体的下滑,骆白白和钱小和愣了一下,马上伸手拉住山体滑坡似的曹欣捷,一时间,狭小的走廊里热闹起来。曹欣捷的腿别到了屁股下面,鞋跟也断掉了,刚才迷人的笑容荡然无存,她咧了咧嘴,大声的嚎叫起来。眼睛周围顿时黑了一片,睫毛膏也醒了,碎碎的扑到下眼睑上……
“救命啊~~~~~~~~~~~救我~~~~~~~~~~~~~~~啊~~啊~~啊~~~~~~~~”看来伤的不清,曹欣捷坐在地上无法起来,一面大哭一面喊叫着,已经完全看不出刚才倾城的模样来了。
骆白白和钱小和手忙脚乱的搀曹欣捷,一面喊人,楼上传来脚步声。骆白白抬起头,顺着扶手的空隙,她看见一双脚不紧不慢的走了下来,在中间停顿了一下之后,才慢慢的走下来。
“呦,欣捷,这是怎么啦?”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稍黑,阿迪达斯运动衫,栗色头发,以及凝固在嘴角的浅浅的笑容。这是纪春亮相时,骆白白对她的第一印象。总之,这是个懂得打理自己的中年女性,彰显而不张扬,时髦而不失庄重。骆白白只瞥了一眼,心中漾出好感来。
“曹老师摔了一跤。”钱小和皱着眉头道。
“那你是……你们俩是?”纪春用余光扫了眼痛不欲生的曹欣捷,继续自己的话题。
“我们是新来的老师,您是纪老师吧!”骆白白抬起头,纪春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后归于冷寂。
“怎么啦大美女呀……哎呀这真是……”石哲从门外跑进来,见到坐在地上的曹欣捷就扑过来,然而却突然闭了嘴,他的上方,一双眼睛闪着寒光。石哲浑身一凛,态度马上收敛了,“曹姐,你这是……”
“石哲,谁是你曹姐呀?”纪春不动声色的站在楼梯的最高位置,一种睥睨万物的气势播撒下来,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在敲打曹欣捷的后脑勺。
“纪老师,我这不是看曹姐……”石哲还没反应过来,继续他的“曹姐”称呼。
“谁是你曹姐呀!能不能放尊重点,懂不懂尊敬老师?她是你姐么?学生在学校就这么称呼老师?!你懂不懂点规矩?”
石哲在一顿抢白下白了脸,讷讷的站着。曹欣捷也不使劲的嚷了,好像纪春的话起到了杜冷丁的作用,一句就足以镇痛。骆白白低着头,钱小和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刚刚干酪一样的空气又飘到了这里,嘲笑而戏谑的堵住了人们的鼻孔。时间静止了几秒钟,骆白白的意识里好像有一群鸽子飞过……
“欣捷伤的重不重啊?还能走吗?”纪春蹲下来,一眼瞥到曹欣捷短小的裙子上,办公室规则:女性的裙子不应短于膝盖,尤其是作为老师的曹欣捷就更应该穿的庄重些,然而此时此地说了算的似乎不是规则,而是在规则之前又加了个“潜”字,这两个如同双胞胎似的死敌在暗中较量着、迂回着,中间又免不了股东唇舌和搬弄是非,总之,人们总是要在心力交瘁之时才能看到成败输赢。
面对纪春压倒性的询问,曹欣捷哭丧着脸摇摇头。纪春站起来道:“石哲,送曹老师去诊所。”
“呃?噢,行……”石哲比划了一阵,看样子曹欣捷是没法走路了,石哲想了想,背过身去把她放到背上,曹欣捷以一种夸张的姿态伏在石哲后背上,本来就短的裙子显得更加寒酸可怜了。纪春指了指地上断跟的鞋子,石哲有些犹豫,接着就听见门口传来女生嬉笑的声音,顿时脸色一阵煞白,接着野蛮女友就出现在他面前。女生刚刚还说笑的脸僵了一下,笑容凝固在脸上,只是加进了冰碴,她回头对其它两个女生说:“你们先走吧。”场面由一个简简单单的摔跤变得越发不可收拾了。
“干嘛去呀这是?”声音虽轻,但明显能感到导火线在安静的燃烧。
“这不,那个,曹老师脚崴了,我送她去医院,呵呵呵,你怎么来了?”石哲还是有记性的,说话都像是在抖。
“崴脚了?”女生的嘴角微微一抽,“就是崴脚了呀?!快去吧,别耽误了,弄出个并发症来,影响别的功能就不好了……”女生似笑非笑的样子严重挑战了男生的自尊,石哲脸红了,背着个女老师,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
“怎么不好听啊?”女生歪着头,“嫌不好听就别干不好看的事啊!哎呦喂,我这嘴再骚也比不得……”
“行了石哲快走!”纪春发话了,“你也少说两句,看不见曹老师受伤了?没大没小!”
石哲如得了特赦令一般背着美女拎着美女的鞋,跑了。女生的脾气终于释放出来,她冲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跺着脚大喊一声,贱!!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骆白白接触纪春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第一印象深深的根植于脑海,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首因效应”吧!“你们俩,跟我回办公室!”纪春转身就走。两个新人忙不迭的跟了上去,很像个护航保驾的船队……第一次的开场白就以讽刺和争吵开始,那么这个故事的最后一场告白通常会以眼泪和悲伤结束,也许出来混,真的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