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来者抱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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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白毓楼，因乌墨多日来一直陪着阿示奔波，这匹乌黑的马儿也显得略有些没精神，于是，阿示便让青涯先回去，自己留在马厩，给乌墨喂了些精细的饲料。
将马儿喂饱后，阿示刚走出马厩院子的门，便见白无珏正倚在栏边看着他，随后走到他身边脑袋凑近他，用力吸了两下鼻子。
阿示见他如此，身体不自觉躲了躲，却见白无珏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说：“阿邪身上的熏香味，可不一般呀，能用得上此等香料的，这东河城里，大概只有翡月楼了，阿邪这一趟玩得可快活吗？”
虽然，阿示并未做何出格之事，但是，去的地方毕竟是烟花之地，身上难免沾染些气味，知道白无珏方才之举，定是将那味道闻了去。
“不过是和青涯兄一道去听曲子的。”阿示不想白无珏有何误会，忙答道。
“哈哈，阿邪不必紧张。”白无珏听言，笑说道，“男欢女爱本是常事，更何况这翡月楼也算东河一绝，没有哪个男人来了此处，不想去看看的。”
“那无珏也去过吗？”阿示听白无珏说得理所当然，便问道。
“嗯，可惜我还至今未曾去过。”白无珏如是回答。
阿示并不觉意外，经过这段时间与白无珏的相处，不知为何，阿示总觉得他并非一个会对烟花之地感兴趣的人，于是点点头，表示了解。
白无珏见他如此，反倒觉得有趣，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阿示，说道：“阿邪怎么不问问我为何不去？”
“为何？”
“因为我闻不惯那些味道。”
“那些味道……是指？”
“就是你身上沾上的这味道。”白无珏说着，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就你身上的这股味道，我闻着，鼻子都有些发痒。”
“原来如此。”
“不过，方才听你说你和青涯是去翡月楼听曲的，听的可是那位名动四方的清烟姑娘的曲子？”白无珏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问道。
“是的，今夜听清烟姑娘的琴音，确实担得起‘名动四方’几个字。”听白无珏提起清烟，阿示的耳边似又响起了方才的琴音，想必这便是所谓的余音在耳，绕梁三日了。
“听阿邪这么说，我倒是也好奇起来。一向听众人对此女子琴音的夸奖，却不曾亲耳听过，本就觉有些遗憾，现在，是愈发想要听一听，到底是如何了得，竟让阿邪也如此称赞。”
“既然无珏不想去翡月楼，不妨下次请姑娘来楼里，可让无珏一听姑娘的琴音。”阿示想了想，似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于是说道。
白无珏听言，眼前一亮，笑着说道：“是啊，我以前怎么未曾想到此方法！阿邪说得是，改天邀姑娘来楼里便是了。”
那一夜的话，阿示也并未放在心上，以为只是白无珏兴之所至，才会与他聊及此处，却不想，几日后，白无珏真的将翡月楼的清烟姑娘请到了楼里。
那一日，一辆宽大的红马车慢慢悠悠地停在了白毓楼的大门口，楼里早早听到些风声的弟子都聚在门口，就等着一睹清烟姑娘的芳容。
车夫将马车停稳，然后跳下马车，将脚踏在马车边放好。
先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位身着绿衣的女子，女子看起来年龄不大，模样清秀水嫩，妆容清淡，头上挽着的发髻，样式也十分简单，虽然这打扮并不十分隆重，但远远看去也甚是有小女子的秀美。虽然，这姑娘生得也是美人胚子，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人并非清烟。
绿衣赏的姑娘从马车上下来后，便在马车旁站定，随后，一双手挑开了马车上的红门帘，绣着精美纹路的红色门帘，衬得那只手肌肤甚雪，随后，手的主人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只可惜那人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斗笠四周垂下来的白色纱幔，将来人的容貌遮了个严实。
纱幔雪白，衣服却穿得是一身绯红，初秋的几节，身上还披着同色的斗篷。穿着一身绯色衣衫的清烟，手上抱着自己的琴袋。
“都散了。”青涯一声轻喝，围在周围看热闹的大伙儿便都散了开，往回走时，还有些好奇心重的弟子，时不时回头看过来。
青涯一早便领了令，被安排到白毓楼门口等人，白无珏并未说来人是何人，只是让他到门口去等着便是。
虽是一头雾水，但白无珏的命令，青涯从不有疑。
待身上被晨雾沾湿的衣衫被初秋的太阳烤得有些发干时，他便远远看到了那辆红色的马车。马车上挂着彩色的轻纱，一如翡月楼前挂着的一样，青涯的心咚咚直跳，知道几日前楼里传着的话，竟然是真的。
青涯看着清烟从马车上走下来，周围是乱哄哄的人挤在门口。他出声驱散了人群，随后走到清烟的身前，说道：“清烟姑娘一路辛苦，不如在下帮你拿着这琴吧。”
清烟听言，摇了摇头，白色的纱幔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了晃：“清烟听公子的声音甚是熟悉，应是常来听琴的青涯公子吧？多谢公子的照顾之意，不过清烟历来习惯自己抱着琴，便不劳烦公子了。”
“正是在下。”青涯因清烟对自己颇有印象，心下有些小小的高兴，于是又道，“不过这次是我们楼里的公子邀请姑娘来的，公子已经等姑娘许久，我们这便进去吧。”
听青涯如是说，一旁站着的绿衣姑娘走上前，扶住了清烟的胳膊，说道：“姑娘，这边走。”
说完，清烟便在绿衣姑娘的搀扶下，向着白毓楼走去。
“姑娘的身体还未好全吗？”青涯见状，不觉问道。
“公子误会了，我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清烟目不能视，在熟悉的地方还能自己行走，但一旦到了陌生之处，便需依靠着旁人引路了。”清烟一边跟在青涯身后走着，一边说道。
青涯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便不自觉转身往后头看去，看着眼前身量纤纤抱着素琴的女子，不想竟是一名眼盲之人，心下不觉更是怜惜。
两人走到白毓楼内，便有仆役等在了前头，那人领着三人走到安排好的屋子里，退下去前说道：“请清烟姑娘稍待，少楼主一会儿便到。”
屋子里早已布好了琴台，绿衣服的姑娘将清烟扶到琴台旁，清烟便将琴从琴袋里取出放在了琴台上。
随后，便见绿衣姑娘往屋子四周望了望，似乎是并未找到要找之物，便对青涯说道：“不知能否劳烦公子打盆清水过来，我家姑娘习惯在弹琴前用清水净手。”说完，又向青涯弯腰作揖。
“小事而已，姑娘稍待。”说完，青涯便走出屋子，去打水了。
另一边，正准备出去练剑的阿示却被白无珏差来的人叫住了，阿示问来人何事，那人却只道让阿示跟着自己便好，阿示无奈，便只能跟着那人走。
阿示跟着那仆役走了没几步，便见一人正端着一只脸盆走在前头，于是出声唤道：“青涯兄，你这端的是什么？”
青涯听声便停下脚步等阿示走上来，他见阿示垂眼往他端着的盆里看，说道：“如你所见，一盆清水。”
“青涯兄端着一盆清水做甚？”
“看来阿示兄弟还不知晓。”
“知晓何事？”
“公子今日请了贵客来楼里。”
“贵客……难道是？”阿示听青涯如是说，想起几日前白无珏说过的话，再看看眼前青涯脸上一派不可抑制的心情愉悦之感，几乎可以肯定地说道，“是清烟姑娘？”
“正是。这盆水是打去给清烟姑娘净手用的。”
“原来如此，难怪见青涯兄脸上一派欢欣。”
“阿示兄弟莫要打趣我。”青涯嘴上虽如此说着，但到底心里开心，端着水盆的手稳稳当当，脸上也难得盛满笑意。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儿便到了清烟所在的屋子里，却不想，有人已先他们一步到了。
白无珏已然坐到了清烟对面备好的椅子上，见阿示和青涯两人，便说道：“你们两动作也忒慢了些，让清烟姑娘好等，快些过来坐吧。”
青涯听言，忙道：“公子久等。”说着，便把脸盆递给了伸手过来的绿衣姑娘，绿衣姑娘将脸盆端到清烟身旁。
清烟净了手，又用随身带着的帕子将手擦干，便听对面的白无珏说道：“姑娘不妨将斗笠取下，免得遮了你弹琴的视线。”
刚坐到一旁的青涯不想自家公子竟让清烟摘下遮面的斗笠，料想他定是不知她弹琴时，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规矩，于是便想起身解释，但却听清烟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清烟弹琴，从不显真容，还望白公子见谅。”
“哦，姑娘竟有这规矩，不知能否告知是何故吗？”白无珏听清烟如此说，不禁心下好奇地问出了口。
“烟花女子，多以色侍人，皮相也确实惑人不止，故而无论清烟样貌如何，是美、是丑，抑或是平平无奇，均在琴音起前便在人心中有了定夺。样貌若美，即使琴音平平也会给人出色之感；样貌若丑，即使琴音妙诀终也会让人在心里打了折扣；因而，清烟弹琴便想避了这皮相的定夺，直接以指下之音为貌，方能更静心于音律。”清烟声音语调平和，一如之前阿示在翡月楼听她说话时那样，虽然，清烟的声音依旧带着些许沙哑之感，但是，这一番话下来，真叫堂下三人听了赞许不已。
“清烟姑娘说得是，恕无珏冒犯。”白无珏听言，亦是面露赞许之色地说道。
“公子若无他事，奴家便开始弹奏了。”清烟向白无珏弓身行礼后便坐到琴椅上准备开始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