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乌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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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阿示的请求,欧阳单西先是一愣,随后竟哈哈笑了起来,待笑了几声后,方说道:“竟未想到,阿示打的是王垚那匹马的主意,这个简单。不过阿示确定是要那匹马吗?别庄里尚有许多良驹可供阿示任意挑选。”
阿示见欧阳单如此,忙说道:“不用,那匹黑马便好,那就烦请齐兰与王掌柜商量一下,看他愿以多少银钱,割爱此马。”阿示一边说着,一边想了想他锦袋里还剩多少银钱,当初在那几个山匪身上搜刮了不少钱财,买此马应该还略有富余。
“阿示不必为此费心,据我所知,王垚看上我庄里的一匹栗马已经许久,我用那匹马与他交换,他定会乐意之至。”欧阳单摇着手里的扇子说。
阿示想了想,便也莫再推辞,想自己已然受了欧阳单如此多的照拂,再在一匹马上多做计较,倒显得自己造作了。
第二天一早,阿示收拾好行李便按照原计划,出发去往东河城了。
不多久之前,阿示还是一个人,但现在要从这别庄去东河城,却是一群人前来相送。
王垚早早已将那匹黑马牵到了别庄的大门口,阿示见了王垚,甚有些夺人所好的不安感,但王垚一见阿示,便立马说道:“阿示公子,在下真要好好谢谢你,竟能用此马换了主人那匹栗色宝驹,在下真是万万没想到,如此好事竟能落到我的头上。”
阿示见王垚如此欣喜,心下便也释怀了,抱着拳与他说道:“还是要感谢王掌柜割爱。”
王垚朗声一笑,将黑马的缰绳递给了阿示。
阿示摸了摸马头,此马确实与他甚是投缘,在阿示的抚摸下显得甚是柔和温顺,阿示又摸了几把,然后对黑马说:“今后你跟着我,便叫乌墨吧。”
“乌墨,是个好名字。”阿示不用看,便知说此话的是欧阳单,“阿示此去一路多加小心,如遇难解决之事,可先回这别庄来。”
阿示对欧阳单表示了感谢,道:“多谢,不过还是想请齐兰对家姐多加照拂。”
“这是自然。”欧阳单答道。
同欧阳单一起来送阿示的春喜,却一直未说话,于是阿示上前对她嘱咐道:“阿姐,好生照顾自己。”
春喜点点头,待阿示转身前,终于扯了他的袖子说道:“阿示,无论以后如何,你要记得,阿姐都是盼着你好的。”
阿示听后,对春喜灿然一笑,随后跨身上马,大喝一声:“后会有期。”便策马狂奔而去。
春喜一直面朝着阿示策马而去的方向许久,直到听到欧阳单的声音,方回过神来。
“姑娘,我们回去吧。”只听欧阳单如是说道。
但春喜却没有动,而是对着依旧笑意盈盈的欧阳单,道:“感谢欧阳公子未曾在阿示面前说破。”
欧阳单听言,笑说道:“其实,在下了解到的也并不多,只知姑娘并非无名之辈。之前听黎管家说,姑娘告诉他,姑娘是被山匪绑了,半路被阿示救下的。不过,有一事在下不是十分明白,作为东河城翡月楼的镇店名妓,怎会轻易被山匪绑了,而且丢了人的翡月楼也是毫无异样,照样营业,也不曾派人出来寻找。真是奇也怪哉。而且,据在下所知,这清烟表面上是卖身于翡月楼的破落之女,但似乎,身份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但她现在却隐姓埋名跟在阿示身边,还成了他的阿姐,不知究竟何为?”
春喜听了欧阳单的一番话,脸色一变,但随之嘴角边却展开了一个艳丽的微笑,春喜这般一笑,整个人的气质立即变了去,原本清隽柔和的脸,变得妖艳勾人起来,就连一双失了神的眼睛里,似也聚了些引人的光来。
“哈哈哈,这才是清烟姑娘该有的模样,不错不错,当得起这名动江湖的角儿。”欧阳单见春喜如此,竟出言夸奖,“不过,无论怎样,你现在都是阿示的阿姐,在下必然是要以礼相待,吃喝如常,方能给阿示一个交代。”说完,也不待春喜,现如今或许应该唤做清烟,转身往别庄大门内走去。
清烟听着欧阳单离开的脚步声,随后,便也移步跟了上去。
阿示一个人,再加上胯下好马,路程自是进展得十分顺利。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又是一日疾走后,阿示忽觉口干舌燥,随身携带的水囊里的水也耗尽了。不过好在,驱马又走了不多会儿,便在路边看到了一间小茶舍。
经营这间茶舍的是一对老夫妇,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姑娘还扎着一对羊角辫,见阿示下马,便用还稚嫩的声音出来迎客,“大哥哥,这边坐呀!”阿示在小姑娘的引路下,在茶舍的一张木桌前坐定。
这间茶舍颇为简陋,不过是一个茅草屋的顶子下立着几根柱子,连煮茶的地方,也是在草屋前支了个火炉子,此时正是太阳正盛之时,不大的茶舍里已稀稀落落坐了不少人。
阿示坐下后稍微等了会儿,茶舍的老妇人便过来给阿示看了茶,茶水装在一个大水壶里,喝水的茶杯也是一个宽大的粗陶碗,茶具虽然简陋,但都洗得干净,木桌面上也没有什么油腻子。
阿示赶路走得急,这会儿很是口渴,于是立马给自己倒了一满碗茶水,茶水颜色浅淡,一碗喝下去却甚是解渴。阿示在为自己倒第二碗茶的时候,听见不远处一行三人正吵吵嚷嚷地往这茶舍走来。
一行三人均穿着一身暗红色短打,且都一付面黄肌瘦邋里邋遢的样子,。
小姑娘见那三人来了,还似方才一般迎了上去:“三位大哥哥,天气这么热,要不要来茶舍喝碗茶。”
“哟,这么小的姑娘,就出来接客了?”其中一人双眉一挑,面露一副猥琐地说道。其余二人一听,便一齐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姑娘自是不懂这三人为何发笑,只是一副天真道:“大哥哥,天气这么热,来歇歇吧。”
“成,真是鬼天气,这日子就要烤死人,我们进去坐会儿吧!”方才说话那人停了笑,对着另外两人说道。
小姑娘引着三人在阿示旁边的空桌坐下,随后便听其中一个脸颊上长着一颗带长毛大黑痣的人说道:“小姑娘,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上上来吧。”
小姑娘听这人说“都上上来”甚是高兴,觉得今天是遇到了几位豪气的客人,于是便脸上带笑地去火炉旁告诉了自家奶奶。
一会儿老妇人托着个陈旧的木托盘走了过来,只见上面托着一碟花生、一盘瓜子和一碟蚕豆,小姑娘跟在老妇人身后,手上拿着和阿示桌上一样的水壶和茶碗。
老妇人把托盘里的东西一样样摆在桌上,小姑娘也把水壶和三个茶碗放了上去,然后老妇人道了声:“客官请慢用。”便准备退下去了。
“嘿,慢点儿。”那个脸上长着黑痣的人出声叫住了老妇人,“就这些玩意儿?就没了?”
老妇人于是便解释道:“三位客官,小舍简陋,只能提供些粗茶小食,还望见谅。”
“哥三个赶路累得慌,光这些可不够,再给弄些鸡鸭鱼肉过来。”另一个牙齿蜡黄的人说道。
“这……”老妇人一时犯了难,“三位客官,咱们这是茶舍,不供应这些吃食。三位若是觉得饿了,可在这里喝碗茶,歇歇脚,然后再往前走一日,就便可到大镇子了。”
“什么?一日!你这是要饿死我们啊!”这次说话的是那个大黑痣。
“你们火炉上煨着的是什么东西?别告诉我不是吃的啊!”一直没说话的第三个人开了口,此人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一边说着话,一边拿绿豆小眼往火炉那边瞟。
原本一直在火炉边煮茶的老头,见老妇人和小姑娘似是遇到了难缠的客人,便也走了过来。
老头一看也是如老妇人一样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一过来便陪着笑脸说道:“三位客官,那火上的是咱们三人的两餐吃食,是不供给客人的,但三位若是不嫌弃,我这便拿过来。”
“哟,还是这老头上道,快拿过来。”小绿豆眼一听,满意得砸吧了一下嘴。
不一会儿,老头便把一只大汤碗抬到了桌上,只见那碗里黄乎乎的一团,似是煮得化了的肉糜混着些蔬菜。
那三人似是饿得紧,也没多挑剔,便各自盛了一碗,但那大黑痣刚往嘴里倒了一口,就哎哟一声叫了起来,未放稳的碗将吃食撒了满桌,他一边捂着嘴哇啦哇啦大叫,一边大声嚷嚷道:“好你个死老头,你这是要烫死我啊!”
老头赶忙应声过来,见状,忙说:“哎哟,客官,你们小心些,这东西在火上煨了半天,烫得很啊!”
“那你怎么不早点说!啊!”大黑痣怒目一睁,一付凶神恶煞的丑样子,“现在烫得我满嘴泡,你说怎么办吧!”
“这……我为客官沏壶凉茶,败败火吧。”老头见那人如此凶样,已是一脸惶恐。
“一壶凉茶就想打发爷爷我?你当我们是叫花子?”那满口黄牙的人似是知道了大黑痣的意图,在一旁帮腔道,“这样吧,你拿五两银子来作诊费,我们哥几个就不追究了。”
老头一听,再老实也知自己这小舍,今日是遇到了三个难缠的瘟神上门敲诈来了,但又别无它法,只好开口讨饶:“三位大爷,小舍小本经营,几年都赚不了五两银子,还请三位爷高抬贵手啊!”
“嘿,那人在你这里受了伤,你是不想管了?不想管也行,我们便把你这小地界给砸个稀巴烂!”小绿豆眼说着,手往桌上一扫,原本在桌上的茶碗食碟,便都滚落到了地上。
老头一见,大喊“使不得啊,使不得啊”,但那三人怎会听,那大黑痣一伸手,便想把眼前的木桌也掀了去!
但手刚放到桌上,便听他一声比方才惨烈上几倍的叫声脱口而出,定睛一看,只见大黑痣那只乌黑的手掌,已被一根树枝定在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