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个月前
引子
雨,瓢泼而下。
一个黑衣白襟头戴斗笠的人持剑站在雨中,鲜红的血从他的嘴角蜿蜒而下,衬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很显然,此人已受了极重的内伤,但他持剑的手,还是稳得一丝不动。
他开口说话时,气息也同样平稳,他向身前只能依靠剑鞘插地稳住身形的人,说道:“今日一战,你我算是两清,以后再无相欠。”
说完,收剑回鞘,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01
十个月前。
岭西无名山头的一间破茅屋前,一名身穿红衣的年轻男人,用剑划破了最后一个人的喉咙,那人与之前倒下的那些人一样,尚未看清红衣男子的动作,便觉颈间一阵刺痛,便再无意识。
红衣男子看着倒在地上的七八个黑衣人,又看着剑尖上滴着的鲜血,有一丝茫然。
他举起手中的剑,仔细端详了片刻,他看到他握着的剑柄上刻了一个“邪”字,除此以外,这把剑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围攻他的人,叫他“路邪”,他问他们,为何唤他此名,他们说,因为他手上拿的是“无邪剑”,又穿着红衣,所以,他就是“路邪”。
可他并不认得这把剑,也不认得叫“路邪”的人。
应该说,他谁也不认得,连他自己,他都不认得。
今日,他在这间破茅屋里醒来,脑中一片空白,他不记得任何事,甚至他的名字,他都不记得。这间屋子破败不堪,除了满地的茅草,就只有他手边躺着的这把,刻着“邪”字的剑,和手边放着的一个白色锦袋。
但,还未等他打开锦袋,这间茅草屋便迎来了不速之客。
在黑衣人还未现身之前,他便已经觉出他们的存在,他没有动,只是握紧了身边的这把剑。
只是片刻,那群黑衣人便破门而入,直攻向他。而他的身体似乎早已习惯了与人打斗,他轻而易举地躲过了第一个袭向他的人。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他们一哄而上,却没有一个能近他的身,但是,却也不能让他脱身而去,一群人缠斗着出了茅屋。
反复过了几招后,他的心底渐渐生出一股不耐烦之意,于是,他拔剑而出,挥向再一次攻向他的一个黑衣人。
他挥剑而出,身体自发施展招式,剑头划过黑衣人的脖子,仅留下一条血线,黑衣人便已应声倒下。
其中一个黑衣人见自己的同伴倒下,似是大怒,对他说道:“路邪,我们知你武功高强,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作恶多端,今日,我们便是拼死,也不会白白放你离开!”
“你为何知道我便是‘路邪’?”听了黑衣人的话,他问道。
“哼,身穿红衣,手拿‘无邪剑’,你不是无邪,还能是谁?”黑衣人听他如此问,不屑地轻哼出声,“没想到你路邪竟也是这种敢做不敢当之徒,犯下了如此大恶,现今却连自己是谁都不敢认了。”
“兄弟们,别和他多废话,我们今天就要为武林讨回公道!”另一个黑衣人说完,便又提劲朝他猛攻而来。
他躲过袭他而来的掌风,心中不耐更甚,握着剑柄的手一紧,脚尖一点,行动速度瞬间比方才快了许多,蹭蹭两下,又是一人倒地,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这群围攻他的黑衣人,便已全部躺在了地上。
他将带血的剑在黑衣人的衣服上擦了个干净,收剑入鞘。
随后,他拿出方才揣入怀里的白色锦袋,打开锦袋,锦袋里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羽剑山庄庄主吴怀远,杀之。
午夜子时,羽剑山庄。
今日的羽剑山庄似有宴请,宴会办至午夜方才结束。
他躲在羽剑山庄内那棵巨大的槐树上,隐去自己的身形。
虽然,他不记得任何事,但是他知道,那个留着山羊胡须,精神矍铄,衣着华丽的老头,便是这山庄的主人。
在这场宴席里,羽剑山庄的主人,似是喝了许多迎客酒,散了席,脚步都有些虚浮了。
主人有些踉跄地进了自己的寝屋,关了门。
他也一道跟了过去,他的轻功也是极好的,若非如此,他又怎能进得这重重守卫的羽剑山庄。
但他跟到廊下,便没有再动。
难道,他真的要像锦袋里那张纸上写的那样,杀了屋里这位羽剑山庄的主人吴怀远?
那锦袋里的字条是写给他的吗?
他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今晚,他之所以会蒙了脸出现在这羽剑山庄内,不过是因为,这是他在自己身上能找到的唯一的东西。他想到此处看看,能否找到关于“他是谁”的线索。
既然如此,停在此处肯定不是办法,要不然,便去会一会这位吴怀远。他如是想,便打算潜入吴怀远的寝屋一问究竟。
但,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他便觉察到有人正向这边走来,还不止一人。
是羽剑山庄的仆人,正引着两人往吴怀远的屋子走来。
一行三人走到寝屋前停下了脚步,仆人上前敲了敲门,道:“庄主,白少侠和凌庄主求见。”
他躲在廊下,看到小厮身后站着俩人,一人一身白衣,一人一身褐色衣衫。着白衣者看起来年纪不大,在这淡淡的月光下,模样十分清隽脱俗,而着褐色衣衫的人,应是比白衣者年长些许,此人身材魁梧壮硕,一看便是外家高手。
那位褐衣者内功也定然不俗。他躲在廊下,远远便能感觉到从褐衣者身上散发而出的强大劲气。
三人在门口还未等上片刻,便听房内传来吴怀远的声音,“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随后,仆人便推开房门,躬身请两人进屋。
但,就在白衣者准备提歩进门时,褐衣者却突然转身,袭向廊下,只听,褐衣者大声喝到:“是谁躲在那里?”
原来,他早已发现廊下有人。
这位褐衣者的功夫果然了得,功夫远在之前攻击他的那帮黑衣人之上。
他一个转身,堪堪躲过袭过来的拳头,随后,只听轰隆一声,褐衣人的拳风在廊上砸出一个大坑,廊柱应声倒下,廊顶也随之塌陷下来。
如此大的动静,必然引来了在庄内各处巡逻的弟子,吴怀远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褐衣者的外功及内功都是顶尖的高手,但是,轻功却是不及他。
一番缠斗后,他几步跃上之前躲藏的大槐树,褐衣者跟在他身后一丈许远,大喝着:“哪里逃!”
此时,羽剑山庄弟子均已集合到了此处,只听吴怀远在屋前大声说道:“众弟子听令,集结羽剑阵,定不能让此人逃了!”
“是!”众弟子高声回复,随后一个个拔剑出鞘,开始结阵。
不一会儿,漫天剑锋像锋利的鸟羽一般向他罩来。他没有停留,施展轻功,准备离开,他知道,他一人,是没有办法打败这里所有人的。
但羽剑山庄的羽剑阵也绝非浪得虚名,那密集的剑阵紧紧咬在他的身后,那位褐衣者的拳风也已近在咫尺,剑锋和拳风左右夹击,妄图截去他的去路。
是左边?还是右边?他知今日,他若想离开这羽剑山庄,是必要受些皮肉之苦的。
他在半空中变换着身法,到了他必须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了,他一伸手,掌风划过树梢的叶子,借了力,向左边羽剑山庄的围墙飞身而去,但褐衣者的拳风已避无可避。
褐衣者见他改了方向,离自己的距离更近了,脚下一踏,向他击去劲道实足的一拳。
这改变后的距离,迫使他的后背堪堪承受了那拳一半的劲力,他瞬间气血翻滚,眼前发黑。
但,他脚下未停,运足劲力,朝羽剑山庄高耸的围墙飞去。
后面的追兵速度很快,但他的速度更快。
终于,他翻过墙头,融进了墙外漆黑一片的槐树林。
“那人是他?”吴怀远看着已经无人的墙头,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而一旁自始至终站着未动的白衣者,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眼神里似有意味不明的光彩,一瞬而过。
体内劲力的翻腾,比他预估的还要严重。
他强行催动劲力施展轻功,急速往前方的槐树林深处飞去,待他落到槐树林中时,他已无力气再压制。
他扯下蒙脸的黑布,腥甜的喉头终于抵不住翻涌的气血,一口热血还是吐了出来。
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鲜血与红色的衣衫融为一体,他想着不能在此处停留,怕后头追兵找上来,但却已力竭,他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一下便倒在了地上,毫无知觉。
没多久,一双鞋面秀纹考究的鞋子落在他前面,鞋子的主人看着倒在他面前一动不动的红衣男子若有所思,他右手拿着一把折叠纸扇,啪啪敲打了两下左手掌心,随后,啪的一下打开扇子,嘴角也随之露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