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第二天早上，何汐醒时觉得脑袋都快要炸掉了。
她一脸懵地坐起身来，挠了两把头发，回想自己昨天睡前干了什么事。
她先是去看电影了，然后又去喝酒了，再然后
就想不起来了。
不过看她这么安然无恙地躺在家里，身上衣服完好，连包也都在，那说明她酒品不错，醉了居然都能自己回家。
何汐没有多想，咸鱼般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酒醉一场，她不像昨天那样低沉，却也开心不起来。
未来该往何处走，她也想不出来。
小时候无比盼望着长大，无数次想象着自己会长成多么厉害的大人。可当真正到了这个年岁，却发现自己暗淡无光，不见前程，压根不是想象中那般光彩熠熠的模样。
难道这次的失败，就是上天给她的指示吗？
接受安排吧，别再做无谓的挣扎。
可她深知，自己心里有一块在拼命叫嚣着，不要妥协。
两股力量在心里对冲，却无一股能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何汐心力交瘁地起身，懒洋洋地去洗漱。
看着镜子里自己浮肿的圆脸，何汐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胡乱擦了一些乳液就起身。
房间里许久没收拾了，乱糟糟的看着实在不雅观。
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何汐便扎起小辫子，开始做卫生。
平时堆着的时候看不出什么，可一旦收拾起来，就发现东西好像无穷无尽一般。
何汐没想到自己这小卧室里居然能放这么多东西，不单收着她以前的画具和小衣服，就连小时候那种为应付作业的日记本都还在。
何汐随手翻开，看到当初的自己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一些流水账，什么“我今天吃了一整碗米饭，妈妈夸我啦”，“今天爸爸给我买了娃娃，我很开心”，“今天吃了个圆圆的小橘子”
现在看来，真是屁大点事都要写上去，颇有些无聊。
可是仔细一想，对于当时的小女孩来说，这些都算是大事了吧。
那会儿哪来这么多的心事，又哪来这么多的烦恼呢？
何汐靠着床坐下，翻看着自己多年前的碎碎念，幼时那种无忧无虑的温暖在不知不觉中又重新包裹住了她。
这个日记本勉勉强强应付了一个月就不再记录，后面完全成了她的涂鸦本。
何汐看着自己幼稚的画作，时不时会被那些天马行空的扭曲图案逗乐。
可是笑着笑着，她却觉得眼睛越来越酸。
在整个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在一个抱着画板的小兔子下面，写了一句话。
我以后要成为一名画家。
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在泛黄的纸页上，何汐看着自己当初的梦想，突然感觉到了背叛。
她背叛了年少的自己，也背叛了自己的梦想。
为了学业，她缩短了画画的时间。在高考时，她又放弃了艺考，按着父母的建议进入大学，选了一个自己压根不感兴趣的专业。
结果就是，大学四年她一直闷闷不乐，一直活在惶惶不安的痛苦和焦虑之中。
看着同龄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奔走，她却找不到自己的未来在哪里，日复一日地蹉跎着，在看不到尽头的自我消耗中变得苍老麻木，面目全非。
时至今日，她还在为这种背叛付出代价。
也直至今日她才明白，在她被磨平棱角的那一刻，她也就失去了大放异彩的资格。
若是当年那个小女孩见到她如今这副样子，一定会非常失望吧。
捧着这陈旧的日记本，何汐被一阵愧疚的感觉填满。
她也曾是心怀理想、浑身闪着光的小孩，可她却为了合群、为了别人的夸赞、为了一句所谓的懂事，在时间的长河中磨平了自己的光芒，变得平庸，变得患得患失。
或许在今天这样的时刻重新看到这本日记本，才是上天真正给她的指示吧。
多年来心里蒙尘的那一块似乎照进了阳光，何汐感觉那个在漫长岁月中被她一点点丢弃的自己，也开始重新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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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房间，何汐才记起来看手机。
只是当她把手机从包里翻出来时，才发现它破了相。
何汐当下穿衣服出门，找了家维修店重新贴膜。
换好膜后，她在维修点稍稍充了会手机，开机以后便接到了张纪明的电话。
“喂小汐，你那边怎么一直关机呢？”张纪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着急，“我差点就要给你爸妈打电话了。”
“别别别，”何汐赶紧叫停，“我就是忘充电了，现在才记起来。”
“没出事就好。”张纪明松了口气，“你昨天和郁沐寒怎么搞的呀？”
想起郁沐寒，何汐就不自觉叹了口气：“没怎么，就闹了点不愉快。”
“哦。”听着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张纪明放下心来，道：“他那个孩子吧，什么都好，就是嘴上不饶人，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没事，我也没往心里去，您别担心。”何汐笑笑。
张纪明：“他昨天说要给你换教练，我就给你重新联系了一个，那你看现在是”
张纪明没说下去，在等她选择。
何汐看着外面明媚的日光，想起了去往车场的那条路。
好像每次去那里的时候，天气都格外的好。
车窗外是湛蓝的天空和和煦的微风，两边绿林环绕，还有一大片波光粼粼的水域。
车厢里总是放着舒缓的轻音乐，郁沐寒坐在她身侧开着车，额前的蓝发被风高高扬起，像是这世界上最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对她也是实打实的好。
每天接送不说，吃饭的钱也没有一次让她掏过。
即便昨天闹得不愉快，他还是绅士地把她送回了家，全然没跟她计较什么。
这其中固然有张叔的那层关系在，可她也能看的出来，他对她的好都是真心实意的。
这天底下，不会再有比他更好的教练了。
“您不用给我找教练了。”何汐嘴角扬起一抹笑，目光坚毅，“我就要找他练。”
“哎好！”张纪明听着十分开心，“那叔叔就跟那教练说不用了，你就找小寒吧！”
何汐：“嗯，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张纪明的声音都在笑，“那叔叔这边还有点事情，就先不跟你聊了。”
“好的，叔叔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何汐长长地出了口气，从椅子上起身。
她先找了家餐馆吃饭，在吃完饭回家的路上，专门去买了自己最喜欢吃的小蛋糕。
走进单元门，她并没有回自己家，而是直接敲响了郁沐寒的家门。
“咚咚咚。”
里面没什么反应，也没什么声音。
何汐便重新抬手敲了一次。
依然没有反应。
在何汐犹豫着要不要再敲一次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开了。
何汐被吓了一跳，见郁沐寒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只穿着白色背心和黑色短裤，正黑着脸看她。
“干嘛？”
“原来你在睡觉啊。”何汐突然觉得有点抱歉。
“怎么？不行？”郁沐寒靠着门框抓了两把头发，仍是睡眼惺忪。
“行。”何汐嗫嚅地说了一句，把手里提的小蛋糕递给他，“这个给你。”
郁沐寒低头看了一眼，没接，想着她昨晚发酒疯的样子，嘴角一勾笑了起来：“怎么？来感谢我了？”
“啊？”何汐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谢你什么？”
这是喝断片全忘了？
郁沐寒蹙眉盯着她看了片刻，也没指望她这个小脑袋瓜里能想起点什么。
“没什么，你要是不感谢我，送我东西干吗？”郁沐寒不着痕迹地糊弄了过去。
何汐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两秒，才道：“上次我不开心，你拿冰激淋哄我，所以我这次就给你我最喜欢的蛋糕。等你吃完这个蛋糕，我们就去练车吧。”
话说完的时候，何汐别扭地低下了头。
郁沐寒没想到她会主动来求和好，一时间意外地扬起了眉，却不说话。
他不说话，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
何汐埋着头，红着脸道：“昨天是我心情不好，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郁沐寒依旧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接过了她递来的小蛋糕。
何汐如蒙大赦，欢欣地抬头看向他：“你不生气了？”
“我本来就没生气。”郁沐寒提起蛋糕盒，透过包装仔细去看里面蛋糕的形状，“不过事先说好，我说话一向这样，改不了。要是再把你惹哭了，我也不会哄。”
“没事没事，我能承受！”何汐眼睛弯弯地笑起来。
她这副开心的样子活像小猫猫，郁沐寒不禁拿食指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二十分钟，楼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