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这张照片是一张路人角度的抓拍。
画面里韩玮和一个女生并肩而行，女生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正仰头看着他笑。
而韩玮低着头，嘴角分明也在微笑。
何汐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想起了他手机里的那条消息，心情一下子坠到了冰点。
她没有给李时歌回复任何消息，也没去找韩玮问话，只是把手机扣到了桌面上，拾起了画笔。
画画吧，不论如何先把眼前的事情交待过去再说。
何汐深吸一口气，开始动笔，可食指的疼痛随着她下笔的力道阵阵传来。
为什么就偏偏伤在了这根手指上？
为什么偏偏伤在右手？
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突然间就成了委屈的突破口，何汐鼻子一酸，眼泪盈满了眼眶。
她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先表白？
那样是不是就不会错过了？
眼泪滴滴答答地掉落在桌面上，视线中的画变得模糊一片。
为什么偏偏又是在今晚发生这些？
为什么偏偏是在她无暇顾及其他的时候？
委屈的情绪像洪水一般将何汐淹没，她干脆扔了笔，埋头大哭起来。
可时间却不会因为她的悲伤而停下来等她，距离截止时间已经不足三小时了。
何汐心里痛苦又着急，最终还是抬起头，重新拿起画笔，忍着疼继续画。
不能功亏一篑，她准备了这么久，不能毁在今晚。
有什么事，过了今晚再说。
何汐心里憋着一口气，一边哭一边画。
一直等到截稿前的五分钟，她才急急忙忙地画稿发了过去。
看到邮件发送成功，何汐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整个人摊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在筋疲力尽的同时，一股未知的恐慌也开始笼罩着她。
虽说她这次尽了全力在准备，可雨橙毕竟是大公司，同她一起竞争的人肯定不少。
她是否能杀出重围获得这次机会呢？
一时间自信心也开始偃旗息鼓，何汐越想越觉得她的作品不够完美，总觉得这里差了一点，那里也差了一点。
怀着这样的忧虑和担心，何汐躺上床进入了梦乡。
梦里一直是光怪陆离的场景，她连连从梦中惊醒。
等到晨午的阳光照到床上时，何汐昏昏沉沉地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拿起手机查看邮箱。
虽说结果应该没这么快就出来，可她还是忍不住想看一眼。
果然，还没有回复结果。
何汐莫名松了口气，可不安的情绪还是像触手一般攀在她心上。
她起床洗漱完，出门吃了个早午餐，打算回来再睡个午觉，可是李烟的电话却先打过来了。
“喂妈。”何汐接通电话，抱着娃娃倚靠在床头，无聊地看着天花板上凸起的一块。
“你现在到哪儿了？旅游要这么长时间吗？这都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主动打电话跟我们联系一下。”李烟的声音带着些许不快。
大学一毕业，李烟和何计国就想着让何汐进自家公司当个小会计，然后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生子。
但何汐不愿接受这样的安排，便借着旅游的由头，悄悄回了清山镇，决心要给自己的梦想闯一条路出来。
由于她事先跟张纪明打了招呼，没叫他透露自己的行踪，故而李烟和何计国还不知道她其实是在老家待着。
何汐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在山里呢，正玩得好呢，还不想回去。”
李烟：“你一个人在外头有什么好玩的？适当玩一玩就该收心回家了，以后又不是没有你玩的机会。”
“知道了知道了，我再玩两天啊，玩完就回去。”何汐心不在焉地给她画饼。
李烟：“玩两天玩两天，你走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我跟你说，你赶紧回来，你李叔叔家的儿子这两天正好回国了，你回来赶紧去见一面，合适的话就——”
“怎么又来了啊。”何汐怨声载道地打断她，“我不是说我不想相亲吗？我干嘛非要这么早结婚啊？你看我的同学有哪个现在就结啊？”
“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韩玮呢？我告诉你，他不是什么好人！”李烟的语气不分青红皂白地一下子冲了起来。
何汐本就因韩玮心里不快，这会儿听了她的话更是火上浇油，猛地从床头坐起来吵道：“我没想他！你们不喜欢他也没必要诋毁他吧？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最清楚！”
李烟：“你清楚什么呀？你就是被他骗了！我告诉你，他之前——”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挂了。”没等李烟说完，何汐就摁断电话，还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电话铃声不再响了，可手机依然震个不停。
何汐没去理会，把头埋在枕头里趴了一会，直到手机安静了才抬起头来。
她拾起手机，看到了李烟的三个未接电话，以及雨橙公司的回复邮件。
心跳在一瞬间变得飞快，何汐一个激灵坐起身来，颤颤巍巍地点进了邮箱。
她没敢直接去看结果，而是先闭上眼睛，一连做了三个深呼吸。
待心情稍稍平静一些后，何汐慢慢睁开眼，却一眼瞟见了“抱歉，试稿未通过审核”这样的字眼。
这么快就被拒稿，想必是连初赛圈都没杀出去，就被人一眼否决。
忧虑和紧张在一瞬间土崩瓦解，何汐乏力地倒在床上，被一股沉重的失意所压迫。
准备了那么久，换来的还是一场空。
可是意外的，她却不想哭。
许是眼泪早在昨晚就已经流干了，何汐回想着这倒霉的一夜半天，不禁苦笑一声。
也是，是她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雨橙那样的大公司怎么可能会轻易接受她这样一个没有多少作品的新画师。
既没有经验又没有专业，她能走到试稿这步已经很幸运了。
可是，她未来该怎么办呢？
是继续接一些廉价的私人画稿，藏在这个地方苟且过活？
还是向李烟何计国低头，回去干个闲差嫁人生孩子？
何汐感觉自己像被击碎的瓦片，身体沉沉地没入床中。
一种与日俱增的无力和无望感压在她身上，她闭上眼睛，感觉世界灰暗一片。
直到门铃声一阵又一阵地响起，何汐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下了床，跑去开门，看到郁沐寒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口。
“原来你在家啊。”他举着手机，正在给她打电话。
“不好意思啊，我一直没看手机。”何汐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睡了一早上还没睡醒？赶紧换衣服练车了。”郁沐寒看着她身上绘满卡通人物的睡裙道。
“哦哦，稍微等我一下。”何汐关上门，跑进卧室换好衣服，拿了手机和包就出门。
“走吧。”
去驾校的路上，何汐还是闷闷不乐，没像往常一样开口跟他搭话。
而郁沐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同样没跟她说话，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到了车场。
“今天接着练倒库。”坐上教练车后，郁沐寒说道。
“还练倒库？”何汐下意识问了一句。
郁沐寒瞥她一眼：“你觉得你已经练好了？”
“那倒没有。”何汐对自己的水平还是有数的。
郁沐寒：“先倒一把我看看。”
何汐便小心地把车开出去，按着他之前教的步骤，把车慢慢倒进了库里。
这次虽然进去的比较顺利，但何汐从后视镜上看总感觉车有点歪了。
“我是不是倒歪了？”
郁沐寒：“你没歪。”
何汐：“啊？”
郁沐寒：“是线画歪了。”
何汐：“”
有话不能就好好说吗？
何汐换挡，把车开到起点，而后又重新倒了一次，但这次比起上次并没有好多少。
“再倒。”郁沐寒皱着眉头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一天没练手感生疏了，何汐又倒了几次，却怎么都倒不好。
三番两次受挫，何汐心里就开始急了，总觉得这一天什么都在跟她作对。
偏偏这时郁沐寒又开始嘴炮了：“歇了一天就不会开了？我看你要不还是别学了，乖乖坐车吧，对你好，对路人也好。”
虽然郁沐寒嘴欠是常态，但这一刻这些话落到何汐耳朵里，就是火上浇油。
压抑了一天的负能量终是压不住了，何汐一把松开方向盘，冷声道：“你至于吗？”
听出她语气里压抑的火气，郁沐寒有些意外地转头看向她。
何汐深吸了一口气，怒气却消不下去：“我不就是开不好才来学车的吗？我要是生下来就会开车的话我还学什么？你要是觉得我很笨教不了就直说啊，一直阴阳怪气的有意思吗？我也不是非得让你教。”
一股脑说完这些话，何汐却并不觉得心里痛快了多少，反倒是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
她不乐意被人看到这一面，别过头去看着窗外擦眼泪，可眼泪却越流越凶猛。
见状，郁沐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从兜里掏出纸巾扔给她，随后开车下门摸出了手机。
“喂张叔。”给张纪明拨通电话后，郁沐寒有些烦躁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张纪明：“哎小寒，怎么了？车场又出事了？”
“没有，是何汐。”郁沐寒回头看了眼车里，何汐还趴在方向盘上哭得很伤心。
张纪明：“何汐怎么了？”
郁沐寒收回目光：“您给她换个教练，我在车队里跟男人们待久了，教不了这种娇滴滴的女生。”
张纪明：“怎么了这是？吵架了？”
“也算也不算。”郁沐寒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张纪明听出了两人之间的不愉快，想着强行让他们待一起也不见得是好事，便道：“那行，我回头给她重新联系一个教练。不过你们年轻人没有隔夜的仇，你回去好好哄哄，别因为这事闹得不愉快。”
“嗯，知道，挂了。”郁沐寒挂断电话，见何汐还在哭，便没有立刻回去。
等到何汐哭完开始擦眼泪擤鼻涕，郁沐寒方才走过去打开车门坐下。
“我刚给张叔打过电话了，他会给你重新联系教练。今天你要是还想练就接着练，不想练的话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何汐本是想先跟他道个歉，说刚刚说的都是气话，却不料他竟已经把换教练的事情都联系好了。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就麻烦你把我送回去吧。”何汐心里空落落的，好不容易纾解了一点的心情再次沮丧起来。
“不麻烦，走吧。”郁沐寒打开车门，走了出去。